刘力看水，看河

　　看 水
　　刘力/文
　　打小我就知道，看水是有两重含义的。其一，看是观看，观察，查看；其二，看是看护，守望，守护。
　　这其实还得从很小的时候说起。
　　那时＂百顷湾，米粮川＂的名号还在，河南这块作为丹凤县城盛产稻米的地方，自然也主要是因为占据了地势低洼的优势。然而，年年不同的气候并不一定会给所有的乡人带来希望。尤其是七八月间，眼瞅着天要旱下去，每天微丝不动的蓝天白云实在让人煎熬。村里人再也耐受不住，赶忙找人拉来水泵，吊到机井中，看着白花花的水一路从地里漫过里，才感觉自家地里的玉米真的已经出梢结果了。
　　但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水泵浇地，没有多余钱财的村人会直接选择家里壮劳力担水浇地，自然能浇的只是玉米，无法漫灌的苦楚是不言而喻的，可能这会儿浇了水，不大会功夫又被烈日蒸发了去。于是看着人家那些已经浇地的庄稼黑亮亮的模样，再瞅瞅自家玉米蔫吧枯黄的样子，恨不得把所有的玉米杆都丢到河里涮一涮。
　　于是夏秋时，只要麦子已经收清，已经种了玉米和稻子的人家，无时无刻都在盼望着能够下一两场保墒雨，能让自家的庄稼不必看人脸色。只靠天吃饭的村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最为奇特的自然是稻谷，水流满贯的田垄一路插下去，满眼的绿绿的稻子就开始了生长。稻子最不同于玉米的地方自然就在于水，喝足了水的稻米才能长大，才能最终结出沉甸甸的稻穗，才能让所有的庄稼人露出笑容。
　　于是水成了稻米地里最为重要的保障。天能下雨自然阿弥陀佛，一切皆好。一旦好久没有了雨，这个时候好几个大队的人们就开始抢水，一条丹江河，流过来的水毕竟有限，几个队里几条渠一分，到每家每户自然也就不可能均匀，再加上每家每户都希望自家的庄稼趁早喝水，于是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自家的地还没有浇上，吃饭睡觉都无法安闲。我家有好几块地都比较靠下游，常常等别人家浇完，那就花儿都谢了。所以，很长时间的夏天里，我们常常得守到很晚才能回家，如果上游截流，我们就得等到半夜有时甚至天不亮动身，去想法扒开水渠，让水能够顺利地流进自家的地里才好。
　　那个时候，水成了稻谷的宝贝，更是家家户户都非常看重，也需要精心守护的资源。为此闹矛盾甚多，大打出手的自然也不少。直到后来河水污染，而大多数人家也似乎并没有了太多的热情种水浇田，这一情况才最终得到缓解。
　　只要是夏天，雨水大多时候总是比较多的，而且，根据民谚：大雨不过南，过南滩成河。言下之意，丹江河作为天然分界线，雨分南北，南边下雨，溜到河北边基本问题不大；但如果北边下雨，溜到河南边，就非常可怕。所以每年只要是河南这边下大雨的时候，大家就都喜欢到丹江河边去看河，巨浪滔天在乡人的眼里是司空见惯的，或者听说上游的二龙山水库放水，好多年轻人更是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拿了捞网，期待能够在清亮的河水中会有大鱼的收获，曾经有一年一个同族的孩子，十一二岁，他就在丹江河涨水期间，捞了一条二十多斤重的鱼，让很多人艳羡不已。
　　我们自然是不敢下河的，父母每次都严令我和弟弟，只要夏天河水上涨的时候，一律不准下河。偷偷下河游水也曾被母亲抓过好几次，都被押解着光脚走在炙热的鹅暖石上，趔趔趄趄的样子着实不好受。但泥沙俱下的涨水，自然是在大雨倾盆之后，父亲带着我们去河边看水，那时自然母亲没有一丝的担心，污泥浊水我和弟弟也没有那种大的胆量敢去挑战。我们在刚刚下过雨的泥地上走过，脚上沾了大片的泥，好在只要到村口，那里就有一条小河，因为雨已经小下来，河水便不再大，清冽的河水刚好适合冲干净脚上的淤泥。所以淌在小河中，走到丹江河边的时候，我们的脚已然不再沉重，我能够看得见丹江河中央的水一路流窜，偶尔拍打在石头上，发出震耳的鸣响。近处的水则打着旋，扔进一片叶子去，立刻就被水卷走，河水里满是木棍、黑黄白等各色组合交织在一块，顺着湍急的流水肆意奔腾着。看着自己平日里可以浪里白条般自由游弋的河流变成如此浑浊不堪的模样，心中便多少有些怨念，恨不得让河水立刻澄清起来，能够让我们再次下河去野游一番呢。
　　我们看河，其实就是在看风景，有时候也是在看苦难， 因为常常就能从上游转飘下来很多被冲走的箱子、木板甚至还有漂浮的尸身，这些都成为我们那个年代最为可怕的担心。我们甚至有时候还会担心，丹江河水上涨，会不会连同我们整个地势比较低洼的河南乡一起带走。甚至在很多个夜晚，只要一想到我家住了上百年的老屋，我心中就莫名发慌，在这些个瓢泼大雨的日子，家里的屋子会不会也跟上游的那些人家一样，有着同样的命运。
　　一个看水，让我懂得了庄稼人的不易，一个看河，让我读懂了庄稼人的乐趣和苦难，他们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用尽自己的平生的气力，总希望能有一个平平安安的未来啊！
　　——2021.7.24夜
　　作者简介：刘力，陕西丹凤人，教育硕士，民建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现为高中语文教师，兼任本地杂志特邀编辑。能进行各类文体写作。已发表各类文章600余篇，辑有《梦中的秋千》《凝望岁月》两本散文集，编写指导学生语文及传媒考试教材十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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