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想起老家的芋头干子

　　文：张宗龙
　　前几天去外地旅游，在一处景点意外地发现有卖红薯干的，白的如玉兰、黄的象玛瑙，晶莹剔透、干爽脆白，看着很是喜人。这种久违了的红薯干，有的地方也叫地瓜干，在我们老家鲁南地区叫芋头干子，是小时候我们常吃的的主粮之一。
　　小时候芋头是保命粮，栽种芋头也不用好地块，易成活，多种在低洼的河滩地或半山的红土里，放炮打石头后清理出来的石块地也能生长。那时我们村的南坡靠河沿的地块，由于地势低洼含水含沙较多，只能种一些杂粮。芋头由于产量高、好侍弄、用处多，老百姓都爱种植。每年春节前后，农人们要把在窖里储存了一冬的芋头种子拿出来晾晒，在背风向阳的地方用泥巴砌起四方的炕床，撒上沙子，蒙上塑料布，下入芋头种，不多久，那鲜嫩的芽苞就迎风招展。当芋头芽长到一拃多长，芋头种被耗尽养分变得干瘪时，就要开始插秧了。
　　芋头不挑地块，但也要把种芋头的土地深翻一遍，用老镢头拢起宽大的垄沟，每隔30公分刨出一个土窝，为芋头芽营造一个舒适的家。从不远处的河里或山下的水坝里挑水浇灌土窝，再把一株幼苗插进去，用手拍实周围的土块，这孱弱的幼苗便会生根、散叶、茁壮成长起来。用不多长时间，芋头的枝枝蔓蔓便会勾连缠绕起来，翠绿的叶子覆盖大地，绿油油地显出生命的旺盛。这时，就需要我们用杆子给它们翻秧子，一根一根从这边挑到那边，然后撸顺，防止互相缠绕，更防止秧子生根。如秧子生了根，便会争夺地力、自我发展，没有力量为已经成型的芋头提供养分。
　　芋头的生命力是极强的，每一次雨水过后，都要及时翻秧，还要及时拔掉芋头秧下边疯长的野草。到了秋天，一场秋霜打下来，叶子变黑了，有的芋头拱出了地皮，有的撑的周边的土垄裂大了嘴巴，这时就该刨芋头了。刨芋头是大人小孩都爱干的事，一板镢下去，一串串一嘟嘟红皮的、黄皮的、紫皮的芋头就呈现在人们面前，享受的就是那丰收的喜悦。到了中午，我们也不回家，用大块的土坷垃垒起简易的野灶，捡来掉落的树枝，挑几块顺眼的芋头，就开始了野炊。看吧，满地里这儿一股烟冒起，那儿一堆火燃起，不一会儿芋头的浓香便飘满了村前村后，芋头带给我们的第一拨幸福就这么来临了。
　　芋头好吃，又是一冬的主粮，但那时没有保鲜措施，不好存放。长久存放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挖井，井既不能太深，深了容易挖出水来；也不能太浅，浅了容易冻烂。然后把芋头放进窖里，随吃随取。一种就是把芋头镲成薄片，晒干存放，我们那儿地下水位浅，不易挖窖，多采用第二种方法存放。
　　深秋的天空湛蓝深邃，阳光暖暖地照在刚刚翻起的散发着清香的土地上，就在那刚刚播种完小麦的田垄里，人们要镲芋头干子了。大人把芋头一块一块通过专用的工具镲成薄薄的片儿，嚓嚓的声音清脆而悦耳。用簸萁撒到地里，老人和孩子就一片片摆好。劳动是辛苦的，摆芋头片看似简单，实则很累人，摆的时候要半跪着、倒退着，以免把芋头片踩坏。在摆的过程中，我们常常比赛，小孩子灵活，一会便摆好一大片；大人们蹲下起立的感觉很笨拙，经常撵不上我们。待摆完再看，一片片的白色、黄色连成一片，在阳光下闪着暖暖的光，甚是壮观。然后，它们在广阔的大地里早晚吸收雨露精华，中午又被阳光把水分蒸发，如此反复几天，深秋的太阳就把芋头片多余的水分带走，剩下淀粉和糖分，变成了可储藏的芋头干子。
　　晒芋头干子最怕的就是下雨，在半干不干的时候如果碰上变天，全家老少常常要半夜三更去捡拾，如果被雨淋了，就会出现圈圈点点的绿毛，品相大打折扣，味道苦中带涩，就不能食用了。有时我们睡得正香，就会被父母连拉带扯地叫起来，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打上手电，在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的黑夜跑去拾芋头干子，我们要和老天比赛，要和雨水赛跑，满村人欢狗叫的，也很是壮观。
　　芋头干子便于存放、运输，可以磨面、酿酒，好处很多。小时候它对于我们来说是主要食物，我们离不开它。它却一点也不好吃。通常的做法是磨成面，烙煎饼。芋头干面烙成的煎饼，初吃还可以，带着一点甜甜的香味，可放不几天，就变得皮韧，咬不动。所以，只能再掺一点玉米面。当然，要能掺些麦子面就更好了，可惜那时不舍得。还有一种做法是蒸窝头，可蒸出的窝头热时粘牙，凉了发硬，也不好吃。有时，我们也用它来熬稀饭，煮开之后面软软的，倒很好吃。
　　那时好多村里都有酿酒坊，就用芋头干子酿酒，俗称地瓜酿酒。酿出的酒度数高，甜中略带苦味，老人都爱喝，关键是能喝得起，不用花钱买。干活累了，馋酒了，背上一袋芋头干子，就能换二斤地瓜烧，老人饭前喝上两口，也没有菜，只品那酒香，＂吱——＂，一口下去，让人感觉是那样的幸福。虽然粗劣，但那可是纯粮食酒，没有酒精勾兑，喝起来既舒心也放心。
　　芋头干子，现在渐渐离我们遥远了，很多年轻人不知为何物，我们也很少见了。你说它有营养吧，现在没人吃了，已淘汰出了主副食之列，只有芋头还偶尔吃一次。你说它没营养吧，我们小时候靠吃它长大，一年见不了几次肉，平时很少见油腥，可我们也茁壮成长起来。它喂饱了我们的胃，养大了我们的身体，如今，我们却很少看到它了。
　　芋头干子，让我想起过往的生活，想起曾经的贫穷。现在我们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但不能忘记我们曾吃过的芋头干子，我们怀念它却不不是为了留恋它，而是要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若侵权联系删除。欢迎文友原创作品投稿，投稿邮箱609618366@qq.com，本号收录乡土、乡情、乡愁类稿件。随稿请附作者名，带图片最好，请标注是否原创。乡愁文学公众号已开通，欢迎您搜索微信公众号：xiangchouwenxue，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