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叨老妻菩萨心

　　文/海南 胡传亮
　　女人爱唠叨，男人多很烦，这似乎是天下公理，天经地义。
　　可我，不这样，挺喜欢老妻的唠叨，甚至带着几分欣赏：女人啊，常常是唠叨嘴，菩萨心呢！
　　这不，昨天晚上，吃得肚大腰圆，打着饱嗝，反刍着美食的味道，一起去操场散步，准备了无心事，健走一万步。
　　＂唉---＂一声叹息，打破海南夜色的清凉。
　　＂咋了？＂手捻牙签，趿拉着人字拖，一步三摇，我有点漫不经心。
　　＂昨晚做个梦，钱包不见了。今天下午，孩子果然打电话，说闺蜜买房要借钱。这个傻丫头，那是爹妈给你的嫁妆，怎么可以出借呢？借钱，是好友；催还，成仇人。这个道理，她不懂吗？真烦心！＂
　　我不以为然，嘴一撇：＂啧啧，老婆子，你管得够宽的？孩子成家了，自己的事，自己办，管这样多，伤心劳神，做什么啊?＂
　　＂也是啊，我怎么不懂呢？＂她噗嗤一笑，＂还不是怕孩子今后为难吗？＂
　　真的，这句话，我很受用。儿行千里母担忧，成家立业犹操心，这是中国父母的脾性，改不了。
　　夜色深沉，远处高楼上，几点灯光，在如缕的海风中闪烁，好似充满笑意和慈爱的眼睛。
　　＂唉-----＂又是一声叹息。
　　我不由地侧过去，疑惑地看着老妻，那张爬满褶子的脸，又飘过满满的阴云。
　　＂又咋了？＂
　　＂海口西海岸，首付就89万，农村小孩子，父母老农民，哪有这样多的钱啊？借钱，都没门子呢！＂老妻幽幽地说。
　　＂怎么管起人家的事了？放心吧，鳖有鳖路，鱼有鱼窟，各有各的办法。咱啊，只管这一段：走好路，散好步！＂我劝慰道。
　　＂也是啊，＂她又噗嗤一声笑了，＂咱操什么心啊？北京、上海的房子几百万，也不都是富翁买啊？农村孩子，买的，多了！＂
　　＂就是嘛！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烦恼吧！＂我戏谑道。
　　海南的夜，真好！
　　月色浅浅的，淡淡的，海风轻轻的，凉凉的，没有内地潮热憋闷，也没有都市的骚动喧嚣，有的，只是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的清净，只是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简单满足。在空空的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听着远处偶尔的读书声、讲课声，轻扬，飘渺，一股惬意，轻轻地，贯通于每个角落，每一个细胞。
　　＂唉一一＂还是一声叹息。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老胡啊，别骂我，我还是放不下……＂老妻有点胆怯，小心翼翼地。
　　微笑着，不语，这似乎是我最好的鼓励。
　　＂你看，是不是给孩子回个电话，这钱啊，要借，还不能要利息。闺蜜，又大学四年同学，临时救救急，咱怎么好意思要那点利息呢？＂
　　＂孩子大了，成家了，这事啊，最好听听女婿的意见。＂我说。
　　＂嗯，这话在理！＂老妻郑重地点点头。
　　一圈，一圈，又一圈，谁也没有说话。沙，沙，沙，凉夜悄悄，只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老胡，要不，把咱刚存的那笔钱转给闺女？咱啊，不能让闺女丢脸，也不能让闺女小两口生闲气……＂
　　她停下来，看着我，似犹未尽，似乎怕我们这对老夫妻生闲气似地。
　　＂成！老鼠会攒，小猫会等。咱的，搁到最后，还不是她的？＂
　　我挺挺腰，故作大方似的。老妻要做菩萨，老夫岂能是铁公鸡一只？这个世界，能用钱解决的，万万不可因钱伤了和气。看到没？洞朗耗咱半年，加勒万折腾咱十个月，咱还不是笑脸相迎，主动奉送制氧机万台？这个世界，钱，是个东西，也最不是个东西，情谊，才最重要！胡茬子多长，流浪了大半个中国，这理，咱明白着呢！
　　没有感激，没有赞语，老妻似乎话更多了起来：知道吗？下午，我把你种的香葱，给了邻居张老师！
　　知道吗？明天晚上，期中考试后，同事们一起凑钱，海边吃海鲜。我拿200元，谁叫咱比小年轻的工资高呢？
　　知道吗？营养餐，白鸡蛋，学生不爱吃。我呢，用你的龙井茶煮茶叶蛋，加点盐，学生吃得可香了！
　　…………
　　她絮絮叨叨，不停地讲着她＂吃里扒外＂的事，每个皱纹都快乐地跳动。
　　我静静地听着，听着，油油然，产生一种神圣感，似与一位修炼得道的师太同行。
　　唠叨女人菩萨心。在这个红尘滚滚的花花世界，唠叨老妻，大概是我此生此世，遇见的一道最靓的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