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琐忆（一）

　　我已经很久没有完整的看完一台戏了。真正的看戏应当在剧场里。老北京还有听戏之说，旨在一个听字。当然和那时候的舞台效果有关。应当承认，无论多么精心制作的戏剧影视作品都无法和舞台相比。只能说是弥补一下不能进剧场的遗憾，聊以慰胜无。
　　想起多年前，我曾是剧场的常客。每周至少有两三个晚上是在剧场度过的。那是戏剧的鼎盛时期。全国各地的剧团经常来西安巡回演出。报纸的广告刊登的尽是戏剧海报和电影院的影片放映场次。节假日各剧场均是客满，要包场须得提早预约。
　　我之所以经常出入剧场，并不是说我是个超级戏迷，而是因为有得天独厚的看戏条件。我丈夫（静波）就职于一家新闻单位，＂跑＂文化口，戏剧报道是职责之一。看戏是他的工作，我是陪看。可以豪不夸张的说，大概有二十几年吧，不单是西安市的剧团，但凡这期间来西安演出过的剧团，所有的剧目我几乎都看过。而且倍受优待，座位均在前五排。
　　戏看的多了，便逐渐从看热闹过渡到了也能看出些门道的地步了。丈夫曾戏称我也算半个戏剧专家了。戏剧专家当然算不上，但是优劣是打眼一看便知的。比如这个剧团是哪个级别的，里面的哪个演员是角儿等等。多年来我看过的好戏可谓多矣，有一些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甚至成为平淡生命中的一个个亮点。比如日本松山芭蕾舞团，演出时真是盛况空前，一票难求。当时正是文革时期，人们内心对正常的美的向往，对艺术的追求无法得到满足，正所谓饥渴难耐呢，松山芭蕾舞团恰如甘霖，不期而至，其轰动效应可想而知。虽然主场是《白毛女》，但也演出了一些芭蕾舞经典片段组成的晚会。里面的主人翁都是王子、公主、仙女呀什么的。美丽的服饰，曼妙的舞姿，绚丽的灯光，华贵的置景，如诗如歌，如梦如幻。那是我第一次看芭蕾舞，既感动又震撼，不住的慨叹人世间竟有如此美轮美奂的艺术。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北京电影演员剧团来西安演出莎翁的《第十二夜》，那时我还是个中学生。也是个追星族，当然没有现在的追星族那么疯狂。我在报上看到了演员阵容，就激动不已，这些名字对我来说非常熟悉，我早就在电影里欣赏过他们精湛的演技了。现在竟然有可能见到他们的真人秀，我想这机会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便排了很久的队，花六角钱买了张丙票。当时对我来说六角钱可是个不小的数目，我已经忘了是怎么搞到这笔钱的。后来说起这件事情，丈夫还笑说那时候怎么不认识他呢，否则何须排队!不过那场戏的确让我沉醉，激动了好久。记得主要演员有于洋、杨静、于中义、秦文等。那时人民剧院刚修好不久，富丽堂皇，华美无比，感觉像是坐在维也纳的音乐大厅里一样，高贵而又自豪。
　　我原本对京剧没有多大兴趣，后来看了京剧名家马连良之子马长礼演的《空城计》，竟是大开眼界。他的大段精湛唱腔让我领略了京剧须生的舒缓优美，雍容潇洒中透着一种儒雅之美。奇怪的是不知什么原因，以后好多年再也不见了马长礼的踪迹。还有一年，河南某豫剧团来演出，好像是《庵堂认母》，著名演员张宝英有一大段唱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听的豫剧多了去了，但是从未听过如此动情的演唱。还有武汉豫剧团的张清芬，她的舞台形象俏丽活泼，顾盼生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让我从此喜欢上了豫剧。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上海昆剧院来演出了大约十天左右，昆曲的精致、典雅，细腻倾倒了西安文艺界。各剧团纷纷观摩学习。我也一场不拉的看了全部演出，从那时起我迷上了昆曲。还有一次临汾眉户剧团在易俗社剧场演《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也就是《老井》，里面的女主角临终前有一大段唱，那真叫荡气回肠。那位演员的唱功着实了不得，投入之深，用情之深在我看来都是罕见的。观众泪流满面却又掌声雷动。边流泪边鼓掌。临了眼睛哭红了，巴掌拍红了。这是我看舞台剧最动情的一次，也是流泪最多的一次。
　　还有男旦，我对这个行当很生疏，只看过画报看过照片，却从未在剧场看过真人表演。直到有一年重庆京剧团来我市演出，男旦沈福存演出全本《玉堂春》。当时他已人到中年，有些发福，但是他在台上的一颦一笑，一招一式，莫不千娇百媚，春光无限。一下子让我入了迷，先前对男旦的成见一扫而光。后来我醉心的看了他的全部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