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之夜（十四）

　　躁动之夜（十四）
　　李萍
　　高音喇叭里不住地啸叫：＂安静——安静——＂，但这些少男少女仿若失去了耳朵。他们又像一群出了笼的雏鸟，获得了自由一般，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一般，少有的欢腾。
　　但是那个男孩，遗世独立地，手里捧着那本白色书页的书，配衬着他的白衬衫，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叶白帆。任身边海浪汹涌，我自沉浮。
　　方芳的眼光，穿过这沸腾的浪涌，一下就被这页白帆吸住，再也移不到别处。
　　大会已经开始。即便是认真听，也听不到校长在讲些什么。因为回声太响，因为学生像一群戏水的鸭子，嘎嘎地始终不能安静。
　　什么？方芳抹了抹眼睛，定定神；再抹抹眼睛，这不就是那个男孩吗？剧院广场上，那个天使？天使长高了，并且天使戴上了一副眼镜。其余的——白皙的，安静的，都没变！
　　至此，在方芳的视野中，就总有这个天使出没。颀长的、白皙的翩翩少年，英俊得像一朵夏日的玫瑰，灼烫着方芳的眼眸。
　　她在这个班上课，就总是想着隔着三个教室，在那个教室上课的他。他是怎样上课的？他是怎样的坐姿？她藏着这样的秘密，度过了她初中的最后学期。
　　升到高中，根据成绩分班，她有幸在榜单中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分到唯一的快班。她并没有多惊喜。对于前途，她是朦胧的，随波逐流的。
　　来到新教室，让她惊异的是，他就坐在她的后面。
　　新的生活向她敞开，她可以更经常地看到他。这是她的日常，他们可以在同一个屋檐下读书。如此而已，但对方芳也已足够。
　　但他是优秀的，名字常常响亮在老师的口中。而她，则名不见经传。这让她相形见绌。但这仍然夺不去她的喜欢。是一个丑小鸭对白天鹅的喜欢；是一个土拨鼠对小白鼠的喜欢。
　　她以为会这样天长地久地下去。
　　然而，看似不变的时光是在悄悄地改变着一切。
　　有一天，他没来。是高一的下学期。第二天，第三天，他仍没来。
　　她等待着，期盼着，他的回转。
　　五
　　沙发的一边，坐着一位男青年。黑黑的脸膛，很庄严，像是要上刑场的样子。
　　方芳一进门就看到他。他也用鹰一样的眼睛盯视她。她架不住这犀利的目光，借着关门，把眼光移开。
　　＂来，方芳，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事小林。＂
　　方芳没再抬起眼睛，只一眼，她就认定，他不是她的菜。
　　＂小林……＂大学同学兰馨还在介绍着。这是兰馨家的客厅，相亲地址。
　　方芳坐在茶几另一边的沙发上，兰馨搬个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她只看到兰馨的嘴一张一合，脸上还配合着表情，好像默片般滑稽。
　　客厅本来就小，一会儿，越发地小了，因为兰馨的表情在无限地扩大。方芳感觉到了挤迫。因为这种挤迫，她还感觉到很宭。先是眼睛的窘，不知该往哪里看，接着是手、脚的窘，不知该放哪儿。坐了一刻，她的呼吸也觉到了窘，觉得哪怕再待一分钟，她就会窒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了身，怎么告辞的。
　　走到凉风习习的大街上，才慢慢恢复了呼吸，慢慢感知到四肢回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