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他只留下了一只猫

　　那天风很大。咕咕在外面一直看着我，我冲它做手势让它走，它明明看到了，但还是一直往风里来。是我和他一起养的猫啊。
　　2020年11月，凌晨三点，深圳。
　　咕咕是我们一块养的猫，如今就跟着我了。
　　上海到深圳的航班有46架次，顺利进港的有39班，唯独这班本该十一点抵达的航班延误到了现在。
　　如果飞机能不晚点，或许我和他也有可能有个好的结局。在机场等咕咕的时候，我漫无目的地遐想。但果然还是晚点了，在四十六分之七的概率里。很难说究竟是怎样面对这种场景，我把咕咕抱起来，问它：＂还好吧？＂
　　它还是在微微发抖，三千米的高空和离上一个家一千七百公里的南方，不知道是哪一个更让它恐惧。
　　其实我是知道的，时间往回倒转几个小时，在飞机还没有落地、晚点消息还没有推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跟他注定没有好的结局，我们是在风里相遇，也注定要在风里道别。
　　机场的夜雨里有两个人
　　2019年11月，下午三点，广州。
　　离开广州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坐在大石的江边吹着晚风。我看着隐约出来的星星，闪烁着暗绿色的光芒，想着再晚一些启明星就能看见了。
　　那段日子着实开心，我经常满心欢喜地去上海找他俩，在长宁路清晨的菜市场买最新鲜的白贝，在河南中路晌午的小里弄中穿梭，在静安寺门口的小花园看着天色渐黑，在精心布置的新家中看侯孝贤的南国。
　　但不那么开心的是，我们和普通情侣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都无法笃定对方的位置。
　　我们经常抱着不说一句话。有一次在我准备去赶飞机离开的时候，他哭了。他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对他付出的感情，因为他无法和我在一起。
　　七夕的那天晚上，我还在香港，他还在广州。我再一次地鼓起勇气问，我们是不是可以试试，随之我得到了他的第五次搪塞。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亲密关系恐惧症或者单性恋这样在我看来像是遮羞布一样的词汇。
　　而更可笑的是，我居然慢慢相信了。他就像咕咕一样，总有千万种方法撩拨我，可当我抱住他的时候，他总是逃开。
　　咕咕
　　我以为他把我当伴侣相处，只是害怕情侣这样亲密的字眼；我以为他在试探我的心，其实我已经处在无尽的自我责备中；我以为他只是因为工作的压力导致情绪抑郁，我的陪伴总会有所回应。
　　可是他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以前现在未来都是。
　　而我依旧不信。其实我们很像，都是对未来有很多想法，往好了说是所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认真细究起来不过是些空中亭台。
　　19年的再会发生在广州，那天莫文蔚来海心沙开演唱会。至今都觉得很浪漫，即使当晚我已开始后悔。
　　演唱会的前一天晚上梦见了他，梦里忘了我们干了什么，只依稀记得朦胧的状态，停留在几年前的脸孔和暧昧不明的氛围，就像所有关于他的梦一样舒服。
　　总有些微妙的安排，比如我收到他消息的时候正好是《他不爱我》。
　　当晚我们从海心沙走到琶醍再一路走回中大然后到家。
　　随后一切的轻佻都在酒意后清醒进行，我还是没忍住问了那个该死的问题，随即得到了意料之中模糊而又清楚的答案。我很希望我能把那个晚上当作所有不清醒的话一样，不放在心上。但似乎很享受又被拉到谷底的感觉。就像莫文蔚唱《他不爱我》依旧有些激动哽咽，因为她还相信，过去总不会过去。
　　而且下一首就是《一生所爱》呢。
　　莫文蔚演唱会
　　2018年11月，凌晨三点，台北。
　　＂我没想过放下他＂，其实这句话想过很多次，上一次说起是在2018年台北的夜里。
　　那一天金马奖领奖时的政治宣言推动了西门町的沸腾，把我从和前任分手的情绪中生拉硬拽了出来。
　　也是那晚，我想起了他。
　　我从微博的经常访问中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在私信页面删了又码，码了又删。
　　我只记得，台北很冷，我在发抖。发出消息后，脑海中想抱他的冲动像烟一般地散去。
　　旋即出门，走在氤氲着饺子摊雾气的西门町巷子里，寻找还留有痕迹的青春鸟。
　　我们其实相恋在一六年的时候啊，在还是热衷于喝长岛冰茶的稚嫩时期。
　　在我们曾有过的好日子里，天气晴朗，我们在郊区的酒店肩靠肩，一起听飞机划过云层的轰鸣，到晚上还能看到机翼斑斓的流光。
　　他骗我说是流星，我骂他白痴。两个人睡在一起，并没有欲望，只是漫无目的聊天。
　　在这样一些时刻，我们不用像多年之后纠结于爱或者不爱的命题，也不把时间浪费在对这段关系的定义上，而是非常简单地交缠双手，一起看电影，互相谩骂，偶尔接吻，喝汽水、吃薯片。
　　不过分手也就是两个月之后，像南国的秋天一般短暂。
　　十一月的深圳依旧炎热，和北方不同，北方的风起来后，会把落叶卷到很远的地方，但南方阳光温煦，海面平静。
　　他把猫给我后，我们没有再联系。有时候我想，他确实是一个冷酷而不讲情理的人，咕咕和我对于他来说，是已经被切掉的一部分，所以并不值得他的关怀。
　　想起今年年初的时候咕咕生病，我们当时都很穷，到处找朋友借钱，在送咕咕去医院的前一天晚上，并肩聊天，我偶然转头，看到他一闪而过的眼泪。
　　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想起从前，也只是可惜原来两三年过去，他已经站在了对岸，对于我来说，却无法再成为从前那个可以信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