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那些先驱们（向警予）

　　昨天说了蔡和森，今天自然而然地讲一下向警予。我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不止一次地读过不同版本的向警予传记，从一开始的一种概念化的英烈事迹，到后来增加了诸多细节，使得向警予在我心中一点点地＂活了起来＂，如今向警予在我心中不再是一个平面化的名字，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向警予，土家族，原名向俊贤，1895年9月4日生于湖南溆浦县城关镇西街，她的父亲名叫向瑞龄，是当地商会的会长。向家有十个孩子，长大成人的有六男二女，向警予排行第九，所以在家中她的乳名被唤作＂九九＂。向警予家境殷实，她的父亲向瑞龄思想开明，注重对孩子们的教育，她的几个哥哥都先后赴日本留学，特别是她的大哥向先钺是湘西同盟会的负责人之一，是一个思想进步的人士，他对幼年的向警予有着很深的影响。向警予6岁入读私塾。1903年，在她8岁时成为全县第一个入学的女生。15岁时，她考入常德女子速成师范学校。1912年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读书。在第一女子师范读书时，她学习十分刻苦，在同学中很有威望，深受老师杨昌济的喜爱。杨昌济曾经在日记中写道：＂昨至第一女子师范学校，赴其成绩展览会。见本班（科）二年级向俊贤之日记颇有抱负；时痛亡母，性情亦厚。且时及王阳明之绪论，亦曾研究蒙特琐里之训练谈，可谓女教育界之人才。＂杨昌济最得意的学生，除了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之外，还有向警予。1914年她转入周南女校。在周南女校期间，有一次运动会上一个同学长跑获得第一名，冲到终点就筋疲力竭晕倒在地，大家都为此争论应不应该为了运动会这么拼命。这时，向俊贤走到台上说：＂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叫向俊贤，而叫向警予。向是我的姓，警就是要以这位同学的事迹时刻警惕自己去学习、去救亡、去爱国，予就是我的意思。＂从此，她的名字就由向俊贤改为向警予。
　　周南女校被人称为＂女革命家的摇篮＂，向警予在这里因与 蔡畅的同学关系而结识了 蔡和森、 毛泽东。
　　向警予在读书期间就关心政治，她曾经在日记中写到：＂呜呼，虞唐之世，有尧舜，吾民恃之可以弛责也。乃者世界潮流之所趋，古之风不可复见于今矣。呜呼，我中华之前途，我卓尔之诸君不自负之，其孰负之？诸君，诸君，行矣勉旃。＂15岁在常德女子速成师范学校时，向警予就与丁玲的母亲余曼贞等7人结拜为姐妹，结拜的誓词中说：＂姊妹七人，誓同心愿，振奋女子志气，励志读书，男女平等，图强获胜，以达到教育救国之目的。＂1916年，21岁的向警予获得进步人士支持，克服重重阻碍，在家乡创办了男女合校的溆浦女校并担任校长，且要求学校女生都＂放脚＂，开解放风气的先河。向警予在担任校长期间，一些工作得到了当地的湘西镇守副使第五战区司令周则范的支持，周竟然跑到向家提亲，要娶向警予做他的二房夫人。向警予的父亲虽是位富商，但慑于周的权势，只得同意。可是，早已接受女权解放新思想的向警予则坚决反对。她只身冲进周家，发誓＂终生不嫁，以身许国＂。为避免周的再次纠缠，向警予干脆离开溆浦老家，前往长沙，住在同学蔡畅的家里。
　　1919年，向警予参加毛泽东、蔡和森领导的＂新民学会＂，思想逐渐倾向于革命。同年，她应蔡畅之邀，离开溆浦前往长沙，发起组织＂周南女子留法勤工俭学会＂，随后又与蔡和森、蔡畅等组织湖南女子留法勤工俭学会，成为湖南女界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首创人。
　　1919年底，蔡和森带领其母葛健豪、妹妹蔡畅和向警予等人，从上海乘坐法国邮轮前往法国，在船上的35天中，蔡和森与向警予朝夕相处，经常讨论学习，等到抵达马赛的时候，＂向蔡同盟＂已经呼之欲出了。抵达法国后，向警予一行人来到巴黎，进入蒙达尼女子公学。在这里，她以顽强的毅力致力于学业，刻苦学习法文，阅读马克思主义著作，进一步坚定了共产主义信念。1920年5月，向警予和蔡和森在蒙达尼举行了婚礼，在两人的合照中，蔡和森手持一本《资本论》，表达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1920年到1921年，向警予和蔡和森旗帜鲜明地提出建立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并积极奔走宣传。1921年，向警予积极参加了＂占领里大（里昂大学）＂的斗争，10月18日，法国当局以＂强占校舍，扰乱治安＂的罪名将蔡和森、 陈毅等104人驱逐回国。1921年底，怀孕的向警予也启程回国。回国后，向警予于1922年初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最早的女共产党员之一。1922年4月，向警予和蔡和森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为了纪念他们在蒙达尼的结合，向警予给这个女儿取名＂妮妮＂。1922年7月，向警予和蔡和森一道参加中共二大，并双双当选为中央委员。这样，向警予成为我党历史上第一位女中央委员和首任妇女部长。1923年6月，向警予在中共三大上再次当选为中央委员，并担任妇女运动委员会第一任书记。1924年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上海执行部妇女部成立，并在女党员中建立上海妇女运动委员会，委员30人，由向警予主持日常工作，具体领导上海 妇女运动。这年5月，他们的儿子蔡博出生。6月下旬，向警予领导上海丝厂1.4万名女工为改善待遇而罢工，同时还组织女权运动同盟会、全国学生总会、闸北市民协会等团体声援女工的斗争。1925年，在党的四大上，向警予连任中共中央妇女部长，后任中共中央妇女部主任。在＂五卅运动＂期间，向警予亲自带领妇女部的同志深入工厂、街道发动女工参加罢工，并到街头发表演讲，积极从事宣传鼓动工作。
　　向警予和蔡和森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影响了二人的家庭生活。蔡和森整天埋头写作，平时也不说话，忙起来不顾严重的哮喘病，连饭也不吃，经常不解衣不脱鞋就上床睡觉，醒了继续＂穿着粗劣的皮鞋＂在夜晚踱步思考和写作。曾经和他同住的张国焘说：＂他这种生活习惯，是会有损于伉俪乐趣的。＂而向警予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也不得不端庄起来，工作中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姿态。再加上在家庭长时间得不到温情和滋润，她就越发显得一本正经。有人开玩笑说她是＂革命老祖母＂，就连爱讲段子的陈独秀，只要向警予在，就变得十分老实。在这种情况下，二人感情逐渐淡漠。而1925年，留苏回来的彭述之担任宣传部长，以便蔡和森专心编辑《向导》。彭述之和秘书郑超麟住进了宣传部，与向蔡夫妇朝夕相处，彭述之风趣幽默，与不苟言笑的蔡和森形成了鲜明对比。1926年，劳累过度的蔡和森哮喘病复发，中央决定让他到北京治病。等到这年9月蔡和森与陈独秀一道回到上海后，向警予告诉他，自己爱上了彭述之。据郑超麟回忆，中共中央主席团在向蔡寓所开会，讨论完毕陈独秀宣布散会，这时蔡和森说，他还有个问题请大家讨论：＂警予同志和述之同志发生了恋爱。＂当时与会者大为意外，＂好久说不出话来＂。最后陈独秀说：＂这要看警予同志自己决定。＂向警予伏案大哭，一句话也不肯说。最后，陈独秀、瞿秋白、张国焘商量决定让向蔡一起去莫斯科，希望异国之旅可以修复二人感情，同时让向警予与彭述之分开，以使二人感情降温。同去莫斯科的还有李立三、李一纯夫妇。途中，蔡和森哮喘病发作，李立三让李一纯照顾并开导蔡和森，结果蔡和森与李一纯恋爱了。到了莫斯科后，＂向蔡同盟＂正式解体。1926年底，蔡和森与李一纯结婚。（顺便说，李一纯的第一任丈夫是杨开慧的哥哥杨开智，二人有一个女儿杨展，后来在抗日战争中牺牲于华北战场；第二任丈夫是李立三，二人生有一子李人纪；第三任丈夫是蔡和森，两人生有一儿一女：蔡转、蔡霖。）
　　1927年3月向警予回国，在中共汉口市委宣传部和市总工会宣传部工作。4月，她在武汉出席中共五大并参加大会主席团。会后，她到武汉市总工会宣传部工作。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武汉形势极其险恶，在这种情况下，向警予坚持留在武汉对敌斗争。1928年3月20日，由于叛徒的出卖，向警予在法租界三德里被捕。国民党对她严刑逼供，但她始终大义凛然。得知向警予被捕的消息后，蔡和森十分焦急，他向在国民政府任职的萧子升求援，萧子升设法营救但没有成功。1928年5月1日，敌人决定在这个全世界工人阶级的节日里处决向警予。向警予视死如归，在走向刑场的路上，她沿途向广大群众进行演讲，据档案中记载：＂宪兵们凶殴她，想使她不再说话，但她仍然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因此他们在她嘴里塞着石头，又用皮带缚住她的双颊，街上许多人看了都哭泣起来。＂在余记里空坪刑场，向警予壮烈牺牲，时年33岁。
　　向警予牺牲以后，敌人在刑场上贴出告示＂不许收尸＂，5月1日深夜，工人党员陈春和、王斋公悄悄划着小船，将她的遗体运到江对岸龟山西麓补乾亭附近的一个山坳里安葬。得知向警予牺牲的消息后，蔡和森的母亲葛健豪伤心得几天没吃饭，她在为向警予写的挽联中说：＂愚母惭愧未同去，贤媳光荣已先归＂。在葛健豪的眼中，始终看中向警予这个儿媳。蔡和森为纪念向警予写下《向警予同志传》，文中说：＂伟大的警予，你没有死，你永远没有死。你不是和森个人的爱人，你是中国无产阶级永远的爱人。＂向蔡二人牺牲后，柳亚子曾经写下挽诗悼念：＂革命夫妻有几人，当时蔡向各成仁。和森流血警予死，浩气巍然并世尊。＂
　　蔡妮和蔡博与母亲向警予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蔡妮在出生五个月后即被送往湖南长沙的五舅家寄养，而蔡博在出生后一个月就被大姑妈哺养。1927年4月，向警予回国后，曾回长沙看望了蔡家父母和孩子，这是她与亲人的最后一次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