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丨周秉德和周恩来、邓颖超前言 周秉德，是周恩来的三弟周恩寿的长女，少年和青年时期，她去到中南海，和伯父周恩来、伯母邓颖超生活了15年。 就连邓颖超都说，＂老大秉德和我们感情最深。＂初进中南海 1949年上半年，正在北平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学习的周恩寿，在跟周恩来的通信中，提到了女儿周秉德小学毕业在即。 周恩来当即就跟弟弟说，＂让她到北平来读书吧＂，知道周恩寿住的是集体宿舍，带个女孩子不方便，还主动提出，让周秉德住进自己家里。 6月，小学毕业的周秉德告别了母亲弟弟，跟随父亲前往北平，一路上，周恩寿跟周秉德讲了不少周家的往事。 图丨周恩寿 周家的奶奶去世得早，在长男周恩来9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周家的爷爷在外工作多年，却只能养活自己，所以，周家的三个男孩自小便跟着八爷爷、八奶奶生活。 然而，八爷爷是个残疾人，八奶奶又没什么文化，这一大家子的生活重担全部落在了周恩来身上。 除了要绞尽脑汁养活一大家子人，就连亲戚间的红白事，出面的都是周恩来。当时，东北有个四爷爷，他没有孩子，经常接济家里，周恩来有事就喜欢找他商量。 周恩来12岁那一年，四爷爷把他接到东北读书，读完小学，他又跟着四爷爷去到天津南开上学，之后去到日本留学，参加五四运动，一步步踏上了革命的道路。 周恩寿在八爷爷这里坚持到14岁，因为实在揭不开锅了，便和二哥周恩溥去到天津投奔四爷爷，周恩来从日本回来的时候，两个弟弟还去到天津火车站迎接他。 图丨周恩来和邓颖超 后来，周恩来去到法国留学，和邓颖超定了情，他在信中跟邓颖超交代：自己有两个弟弟在天津，希望邓颖超能去看望一下。 邓颖超很爽快的去了，一见面，便拿出一双新棉鞋，＂弟弟，这是我为你做的一双新棉鞋，我想你正在长个子，就做的大了点，前头塞了棉花，这样明年还能穿，暖和吗？＂ 周恩寿赶紧回话，＂姐姐，太暖和了......＂这是周家弟弟们第一次和邓颖超见面，他们就好像天生该是一家人一样，透着熟稔和关爱。 1924年，周恩来回国，去到广州，邓颖超也跟着去到广州，两人结婚。不久后，周恩寿也去到广州，这时，周恩来时任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周恩寿也跟随哥哥的脚步，报考了黄埔军校。 1937年，周秉德在哈尔滨出生，她是周家的第一个孩子，集齐万千宠爱，周恩溥专门发来电报，＂周家添丁，一大喜事。＂四奶奶还给小姑娘取了个可爱的小名，叫＂兜兜＂。 周秉德出生的时候，周恩寿已经33岁，对于这个＂姗姗来迟＂的＂小公主＂，周恩寿夫妻俩更是疼爱至极，他们去日本旅游的时候，买了一个135型照相机，专门给周秉德拍照。 图丨周恩寿一家 周秉德三四岁的时候，只要有熟人办喜事，都会给她穿上漂亮的小裙子，让她帮新娘子拉纱。 有一回，大家指着周恩寿的结婚照问她，＂兜兜，这照片上怎么没你啊？＂周秉德一看，真的没有自己，心里纳闷：这么多人喜欢自己，都找自己拉纱，怎么爸爸妈妈结婚，不找自己拉纱呢？ 于是，周秉德大声反驳，＂我就在后面拉纱呢，照片没照上我！＂周围的叔叔阿姨们哄堂大笑。 1943年，周恩寿一家去到天津四奶奶家居住，1946年，周恩寿接到周恩来的电报去往北平，再次返回天津后就被捕了，最后还是周恩来在南开的知己伉乃如和常策鸥帮着保释的。 这时候，周秉德才知道，周恩来是自己的亲伯伯，自己的爸爸周恩寿和伯伯周恩来一样，都是共产党员。 1949年6月，周秉德跟着爸爸上了火车，后来，她被一个叫做成元功的卫士长带进中南海，成元功一边走，一边给周秉德做介绍，＂咱们住的院子是丰泽园，现在东边的北院住着毛主席，咱们住在东边的南院（周恩来一家后搬至西花厅）。＂ 周秉德很激动，能和毛泽东做邻居，怎么会不兴奋呢。 图丨周秉德和周恩来 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周恩来会议结束后走出来了。见到周秉德，周恩来亲切地拉住她的手，＂我看看你像谁？嗯，像爸爸，又像妈妈。＂ 周秉德认真看了周恩来，觉得和自己的父亲长得很像，＂大爷好＂，她按照天津的叫法向周恩来问好。 ＂叫我伯伯吧＂周恩来笑着告诉她， ＂你伯母去上海了，过几天才能回来，我工作忙，你的生活由这里的叔叔们照顾和安排，学校9月1日开学，我已经给你报名了，过几天你去考试，录取了，就能上学了，你住的是间书房，你可以在那多看些书，毛泽东伯伯就住在前面，他工作忙，你不要去打扰他，好吗。＂ ＂好！＂周秉德高声应答，周恩来点点头，把对周秉德的安排交代给成元功，便匆匆离开了。 没过几天，邓颖超回来了，周秉德跟着叔叔们一起来到了北京前门火车站，加入了欢迎的队伍。 下了火车的邓颖超，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周秉德，她快步走到小姑娘面前，＂你就是小秉德啊，你好啊！＂ 周秉德看着眼前亲切慈祥的脸庞，顿时感觉心里一阵温暖。 图丨毛泽东和李敏中南海的＂邻居＂ 就这样，周秉德来到了中南海，最开始，周秉德经常待在屋里看书，她的房间有各种各样的珍贵书籍，周秉德就成天抱着书，看完一本又一本。 后来，周秉德开始想念和小伙伴在一起玩耍的日子了，她会经常出去走动走动，只是谁也不认识，有些拘谨。 有一回，周秉德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云，李敏蹦蹦跳跳的过来了，她很开朗的拉起周秉德的手，＂你是新来的周秉德吗？我是娇娇（李敏小名），就住在那边，我们可以一起玩。＂ 周秉德顺着李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毛泽东的住处，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一天，李敏拉着周秉德，给她介绍了不少朋友，之后，周秉德便融入其中，开始跟大家一起玩。 没过多久，李讷跟着她妈妈从苏联回来了，她从苏联带回来两辆自行车，几个小女孩就轮流学习骑车。 图丨李讷和李敏 到了周六，中南海会举办舞会，孩子们就模仿着大人的动作跳舞，跟着音乐，满场乱转。 夏天的时候，孩子们会去到南海摸鱼捉虾，每个人手里拿一个搪瓷杯子，把捉到的小鱼小虾放在杯子里。 到了各回各家的时候，李敏和李讷邀请周秉德去她们家做客，周秉德还记得周恩来告诉自己的，说毛泽东日理万机，不要去打扰，便准备拒绝。 李敏跟她保证，说毛泽东一定不会责怪，＂我爸爸特别喜欢快乐的孩子，咱们带着这些小鱼小虾回去，我爸爸肯定会高兴的！＂ 就这样，周秉德跟着李敏李讷去到毛泽东家，毛泽东看几个孩子有说有笑，放下手里的书，特地走过来跟她们玩，还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让周秉德留在这里吃饭。 毛泽东家的饭桌上，都是一些家常菜，不过周秉德吃得特别香。毛泽东一直劝孩子们尝尝苦瓜，周秉德好奇，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便皱起眉头，＂毛伯伯，这菜好苦！＂ 毛泽东笑着打趣，＂秉德，吃不了苦瓜，吃不了辣椒，还怎么干革命呢？一定要学会吃苦。＂ 图丨毛泽东 周秉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这之后，周秉德便经常跟着李敏李讷来毛泽东家中玩，尤其是捞到比较多的小鱼小虾时，还没进门，就已经大声喊着，＂毛伯伯，毛伯伯，我们又捞到鱼虾啦，和你一起吃饭！＂ 毛泽东也热情回应，＂好，你们来吧！＂ 有一回，周秉德带着鱼虾去毛泽东家，正好看见毛泽东将写好的大字放在一旁，她灵机一动，立刻转身跑回家，取出小学毕业时制作的纪念册，上面都是老师同学写的留言。 周秉德跑到毛泽东面前，请他为自己题几个字，毛泽东接过本子，＂你现在是学生，那我给你题个‘好好学习’怎么样？＂ ＂好啊！＂毛泽东拿起笔，在纪念册上写下＂好好学习＂四个大字，并署名＂毛泽东＂。 图丨毛泽东题字 1952年，周秉德中学毕业，那时正值＂留苏热＂，很多干部子女都选择上高中，然后出国留学这条路，但周秉德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她选择报考中等师范专科学校。 这源自周秉德的理想：做一名乡村小学教师。当时，她看了一部叫做《乡村女教师》的电影，里面的女主角瓦尔纳瓦一直坚守在农村为孩子们教学，这种精神让这份理想在周秉德心里扎了根。 那时候，周秉德学习成绩不错，因此，很多老师同学都劝她好好考虑一下，周秉德跟邓颖超说了自己的理想和想法，邓颖超特别支持，＂好啊，和我一样，我原来也是做老师的。＂ 说起这个，邓颖超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我16岁就当老师了，当老师很有意义，现在国家这么需要.....＂ 看见周恩来在一旁埋头吃饭，邓颖超碰了碰他的胳膊，＂你说话呀，我都说了半天了。＂周恩来抬头，＂你一个人说就够了，她得有点独立思考，你也说，我也说，不是压力太大了嘛。＂ 图丨李讷、毛泽东、李敏 后来的某天，周秉德照例去找李敏玩，一进门就看见毛泽东坐在一个石凳子上，＂秉德，你来啦！＂毛泽东招呼周秉德过去。 周秉德一边往过走，一边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来找娇娇玩＂。 ＂你现在上的什么学校啊？＂ ＂北京师范学校。＂ 毛泽东的反应和邓颖超很像，＂很好啊，我也是学师范出身的，女孩子学医、学师范很好啊，以后我让李敏、李讷也去，你已经考虑好了吗？＂ 周秉德坚定地回答，＂我考虑好了，以后也会更加努力。＂ 之后，李敏告诉周秉德，毛泽东跟自己说了学师范的事情，＂你应该向秉德学习，报考师范类的学校啊。＂ 果然，李敏高中毕业后，直接报考了北京师范大学。 图丨周恩来和邓颖超＂严厉＂的伯伯、伯母 在中南海的孩子们，绝大多数都是有着严格＂家规＂的，周家也不例外。周恩来本身便是公私分明的人，所以他完全不允许周秉德有任何特殊化的地方。 邓颖超经常跟周秉德讲， ＂你要学会自己奋斗，不能依靠伯伯的关系享受不该你享受的待遇。＂ 上学的时候，班里经常有被小汽车接回家的同学，周秉德跟邓颖超说了这件事，邓颖超表情严肃告诉她，＂你应该骑车或是坐公交车，你伯伯的车是他的工作需要，怎么可能去接送你。＂ 周秉德很轻松地便接受了骑车这件事，因为她的小伙伴们，包括李敏李讷，都是骑车回家的。 图丨周秉德 1955年，周秉德毕业，被分配到了北京市东郊区第三中心小学任教，在周秉德的工作日渐稳定下来之后，周恩来找她谈话，希望她能暂时搬出中南海。 邓颖超给她找了一套小房子，并申明周秉德要自己支付租金，＂不是我和你伯伯拿不起，只是我们不能养成你依赖家庭关系的习惯。＂ 周秉德完全能够理解伯伯、伯母所想，很爽快地搬离了中南海，有空的时候，她还是会经常回去，去看望伯伯、伯母，以及儿时的小伙伴们。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周秉德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陆续开始有人给她介绍对象。 周恩来知道后，语重心长地告诉她，＂结婚不是急事，一定得考虑好，不管有什么事情，多和我们沟通，知道吗。＂周秉德点头，＂伯伯，我记着了。＂ 关于周秉德要谈男朋友的事情，邓颖超挺高兴，她时常感叹，当初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也长成大姑娘了。 图丨周秉德 后来，周秉德结识了一位留苏的男青年，对方相貌不凡、才华横溢，很快便俘获了周秉德的心，就连周恩来和邓颖超也挺看好他们二人的。 周秉德带对方回中南海的时候，周恩来还给了100元钱，让他们去四川饭店吃饭，邓颖超更认真，托人到中国驻苏大使馆了解了对方的情况。 当时，邓颖超人在北戴河，周恩来就叫周秉德专程去一趟北戴河，让邓颖超跟她聊聊这个男朋友的事情。 邓颖超把所有了解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周秉德，＂情况我已经告诉你了，大主意由你去拿＂，周秉德思考后觉得，两个人不太适合，这事便不了了之。 这么一拖，周秉德就拖到了26岁，家人开始着急了，母亲托周恩来的秘书何谦帮忙介绍。何谦也算是看着周秉德长大的，对于她的性格想法都很熟悉，很快便给她介绍了一个叫做沈人骅的青年军官。 图丨沈人骅 两个年轻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都对对方有好感，便确定了恋爱关系，周秉德把恋爱的消息告诉了邓颖超，邓颖超一听沈人骅的名字，就表示＂这家人的底细我们了解！＂ 原来，沈人骅的父亲沈谦曾经是中南海门诊部的内科主任，同时，他还当过西城区人民代表。中南海属于西城区，沈谦竞选的时候，周恩来和毛泽东还给他投过票。更巧的是，周秉德和沈谦住在同一个楼。 后来，周秉德带沈人骅回中南海＂见家长＂，周恩来很满意地拉着沈人骅问长问短，还把邓颖超亲自拍摄的一张照片送给两个人。 邓颖超也跟周秉德说，＂咱们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而且沈人骅这孩子非常优秀，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图丨周秉德和沈人骅 1964年国庆，周秉德和沈人骅结婚了，两个人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简单地摆了个糖果流水席。 周秉德本以为，国庆是伯伯、伯母最忙的时候，应该不会出席自己的婚礼，没想到，邓颖超还是抽空来了，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高高兴兴的去吃了两个孩子的喜糖。 1972年，周恩来被查出癌症，因为繁忙的工作，直到1974年6月才入院治疗。因为家属不能随意进出病房，周秉德只能通过电话和周恩来联系。 一听到周恩来的声音，周秉德就难受的不行，反倒是周恩来给她做起思想工作，＂共产党员是唯物主义者，人总有这么一天，活了七十多，还不够吗？对家人、对亲人也要这样，要想得开.......＂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逝世，中南海西花厅只留下了女主人。周秉德知道邓颖超身体不好，如今又失去丈夫，日子一定非常难熬，便经常回去看望邓颖超。 图丨邓颖超 邓颖超表现得很坚强，她在和病魔、悲痛、孤独战斗，但她也说，＂我在苦熬.......＂ 1992年6月23日早晨，周秉德突然接到邓颖超秘书的电话，＂你伯母让我转告你，她快不行了......＂ 周秉德急忙赶去医院，伏在邓颖超耳边向她问好，后来，周秉德每周二都要去医院看望邓颖超，她能预感到，邓颖超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邓颖超经常处于昏迷状态，偶尔睁开眼睛，周秉德摸摸她的手，她就很轻的捏捏周秉德的手，过不了多长时间，又会闭上眼睛。 7月11日，周秉德接到告急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房门大开，人来人往，周秉德的泪水夺眶而出。 10点，一位老师傅和两个护士准备将遗体推到太平间，周秉德走上前，默默的和他们一起推车，她在心里想，＂让我和伯母再走最后的一段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