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国民党反动派的残余势力,在大凉山深处纠结了一帮土匪,危害乡里,企图与人民政府对抗。中央得知后,派西康军区副政委鲁瑞林带军队到大凉山剿匪,并组成民族工作队展开土改工作。 经过几场战斗,占据着嘎基彝族部落的反动派和土匪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跑的跑,逃的逃。部落里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大多是大凉山地区大家族的奴隶。工作队进驻后,对这些人进行了登记,但由于语言不通,需要找一个能懂汉语的翻译。 这时候,一个左眼失明的奴隶,走过来说,他是汉人,可以给工作队翻译。工作队的人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全部是彝族部落的地方,会有一个汉人奴隶? 这个奴隶告诉工作队,他以前逃难到这里来的,名叫帅仕高,这十多年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时局和战争变幻成了什么样。帅仕高和工作队接触了几日后,对解放军的纪律十分佩服,对着一起工作的战士说:"解放军的纪律真的好,跟红军一样好!" 工作队的战士听到这句话后,问帅仕高:"解放军就是以前的红军啊,你见过红军?" 得知眼前的队伍就是当年的红军,帅仕高有些激动,"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红军!" 接着,帅仕高讲起了他与红军的经历,"十七年前,我是安顺场渡口的船工,是我撑船送红军渡河的。" 帅仕高的这一经历,让工作队大吃一惊,一位随队记者随后将他的事迹写下来,并上报给了军区,鲁瑞林看到这篇文章后,高呼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因为党中央之前一直在寻找这位叫帅仕高的船工,只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帅仕高到底有什么特殊经历,能让中央对他格外关照呢?他又为何沦为奴隶呢?这还得从1935年的强渡大渡河说起。 1934年10月,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失利后,开始战略性转移,拉开了两万五千里长征之路。 一路上,蒋介石命令国民党军队对红军围追堵截,红军在突破敌人重重封锁线后,在遵义确立了以伟人为核心的领导层。 但敌人的"围剿"并未松懈,红军在新领导层的带领下,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巧妙地躲过敌人的各种包围和追击,于1935年5月准备渡过大渡河进入川西北地区。 当时蒋介石调集了四个军20万人,大渡河前有阻击,后有追兵,准备将红军包围在大渡河南岸,甚至还放出狂言,要让红军成为第二个石达开。 这并非妄言,当年石达开就是在这里全军覆没。作为太平天国杰出的军事将领,翼王石达开在太平天国发生内讧后,率领十万将士西征,想为太平军留下一脉。1863年4月,经过一路拼杀,石达开的十万军队只剩四万,他们渡过金沙江,并于5月来到大渡河边。 在大渡河边,石达开命令将士造船筏渡河,但多日的暴雨让计划没能按时完成,三天后清军杀到。错失了渡河最佳时机的石达开,多次强渡未成,只能向后与清军拼杀,终因粮草耗尽,战损严重而陷入绝境。 无奈之下,石达开不得不与清军谈判,按清军要求,石达开只能带2000人到清军兵营投降,而当时他们还剩6000余人。石达开最终遣散4000人后,带2000人马投降。但清军并没有遵照约定,而是将石达开及2000将士全部杀害。 石达开军队折戟于此后,大渡河成为中国战争史中一个悲情之地。 大渡河是岷江最大的支流,地势陡峭,两岸都是崇山峻岭,水流湍急,平时河面宽度达300多米,汛期可达500米。有了石达开的前车之鉴,国民党高层都认为,红军即便是能过得了金沙江,但大渡河绝对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更何况,当时红军面临的情况,与72年前的石达开面临的何其相似。首先,两支部队都是5月份汛期时到达大渡河边的安顺场,这也算是一个历史的巧合。其次,两支部队都面临敌人的各种"围剿",当年石达开军队到此时只剩4万,而中央红军,仅剩2万余人。在敌人数量方面,红军比石达开军队承受的压力更大,当时国民党在大渡河周围部署了近20万兵力。 一直视曾国藩为榜样的蒋介石,誓将红军变成"石达开第二"。而面对重重困难,伟人则预言:石达开没有走通的路,我们一定能走通。 因为客观条件只是战争输赢的影响因素,真正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因素,还是人。 1935年5月24日,后方紧追不舍的国民党军队已经越来越近,为了避免陷入敌人的包围圈,红军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强渡大渡河。 对于这一步,国民党也早就考虑到了,他们之前就将安顺场的船只和船夫、粮食等运到了北岸,让红军无船可用,无粮可食。这些行动,都是由一个当地名叫赖子忠的大地主负责实施。 当时,赖子忠还接到命令,要他把南岸的房屋全部放火烧了,但他的家产大多也在南岸,舍不得将祖宅付之一炬的他,花钱买通了国军官员,给自己留了一艘渡船在南岸。 赖子忠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如果红军不从这过,那他的房子都能保留了。如果红军来了,那他马上放火,然后坐船跑到北岸。赖子忠自认为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但他万万没想到,5月24日晚,红军先遣队红一团急行军80里,马上击败驻守在镇上的两个连,占领了安顺场渡口,这场战斗仅仅20分钟就结束,赖子忠还没来得及逃跑,就在船上被红军俘虏。这艘船也成了当时大渡河南岸唯一的船只。 虽然缴获了一艘可搭载20多人的船只,但大渡河水流湍急,河面宽广,暗流涌动,礁石险滩众多,如果不是当地有经验的船工掌舵,很难驾驭船只渡河。 经过向当地老乡的打听,红军得知大部分有经验的老船工,都被抓到北岸了。不过有位技术很好的年轻船工,没有被抓走,还在南岸。这名船工,名叫帅仕高,时年24岁。 红军马上派人到帅仕高家里求助,但战士敲了好久的门,帅仕高却不敢开门。主要是因为之前国民党宣传中,红军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还有一个原因,是平时被穿军装的欺负怕了,见了都得躲着走,何况还是找上门来的。 红军战士敲了门后见没人来开,便对着里边喊:"老板,不用紧张,我们红军是穷人的军队,我们这些人也都是农民出身。" 听了这几句话,帅仕高打开了一条门缝,打量着眼前的红军战士。他最大的发现,就是从穿着上看,这些当兵的真的挺穷的。眼前的几个红军,衣服都打着补丁,脚上穿的是草鞋,并不比一般老百姓好,再联想到之前见过的国民党当兵的穿着,帅仕高对眼前的红军产生了天然的好感。 帅仕高将红军战士请进了屋里,对于战士们来的用意,他已经猜到了几分。"老板,我们是想请你帮我们渡河,你放心,我们会给钱的。"红军战士说出了来意。 "船不都被人拉到北岸了吗?现在渡河南岸没有船了!"帅仕高对于现状还是很了解。 战士听后,解释说:"我们缴获了一艘,但在撑船掌舵方面,我们不行,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来找你帮忙……" 帅仕高听后,"哦"了一声后陷入沉默。他顾虑的是,当时国民党在北岸驻扎了一个营的兵力,如果他带红军渡河,对面的国民党肯定会开枪射击,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中弹丢了性命。 经过红军的动员,帅仕高一番深思熟虑后,终于答应红军的请求,但有条件,那就是必须吃顿好的。还有,他一个人撑船不行,还得找几个帮手。 在红军答应后,帅仕高找来了郑有伦、减仕华、汪有伦等相熟的几位船工。在岸边的棚子里,红军战士把筹借来的大米做成白米饭,满足了帅仕高等人"吃顿好的"要求。看着几人狼吞虎咽地放开肚皮的吃相,战士们都有些害怕,帅仕高一人就吃了三大碗白米饭。 而帅仕高这边,要求吃顿好的,其实也是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是前方凶险,不知道子弹什么时候就射来,既然是送命的活,那"不做饿死鬼"也是人之常情。其二是就算生命无忧,撑船也是个体力活,而且当时只有一艘船,肯定需要往返好多趟,对船工的体力也是个极大的考验。 5月25日凌晨,红军首长亲临渡口指挥,经过商讨,决定由红1团1营的17名勇士作为先锋队,登上帅仕高等四名船工撑船的船只,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开始渡河。 头一天刚下了雨,河水开始涨起来,在当地有"五月涨水不渡船"的说法,但帅仕高和同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合力将船只往河心划去,没过多久,敌人就发现了几百米宽的河面上的这一叶扁舟,马上用机枪朝这艘船射击。"老板,到后头去!"面对敌人的枪炮,红军战士担心船工的安全。 帅仕高等人用力地划起船桨,子弹从耳边嗖嗖地飞过,在湍急的河流中,船只左右摇摆。当船只来到河心位置后,帅仕高凭借经验,找到了被涨水覆盖得只剩一个头的一块礁石,船只离礁石越来越近,要是撞上那就整船都完蛋了。而这个地方,也是敌人火力覆盖的射程之内。 好在这时,在南岸的红军,看到先锋队进入敌人射程,调集了重火力,用炮向对岸打去,掩护船上的勇士们。帅仕高和三名船工,在身上绑起绳子,争分夺秒地跳下船,用肩膀将船向外推,终于使航向避开了礁石。 离开礁石后,船只快速向北岸渡口驶去,渡口的敌人刚准备反击,就被南岸的炮弹击中,船上的先锋队马上登陆,将渡口控制住。 红军控制住北岸渡口后,帅仕高和同伴也找到几条之前被拉过来的船只,他们当即撑着四条船回到南岸,将更多的红军运往对岸。往返了好几趟后,红军终于将北岸守敌击溃,占领了阵地。 被抓去北岸的船工们,也全部获救,他们回来后,看着红军的衣着和行动,根本不像宣传的那样"土匪",再加上在帅仕高等人的劝说下,组成了一个77人的船工队伍,大家分成四个组,日夜不停地摆渡。但由于船只小,再加上红军两万多人的体量,经过7天7夜的强渡,依然只有7000余人渡过了大渡河。 这个速度让首长很焦虑,要是敌人再次集结起来,那河两岸的红军就会被迫兵分两路,很容易被敌人分而围之。 关键时刻,一位86岁的当地老秀才宋大顺献计,让红军大部队沿河而上300里,从泸定桥渡河。伟人在听后,马上与军委其他领导商议后决定,用过河的7000人,在北岸牵制住国民党军队,而南岸还未渡河的红1师轻装上阵,急行军沿河而上,于29日飞夺泸定桥,让南岸的红军主力顺利通过大渡河这个天堑。 虽然后面一万多的红军,是从泸定桥过河的,但帅仕高和同伴摆渡到北岸的7000多名战士,也发挥了重大的作用,避免了"石达开第二"的悲剧。摆渡完红军后,一位红军首长来到渡口,问候了帅仕高,并给了他8块大洋作为酬谢。 红军枪毙了大地主赖子忠,告别了帅仕高等人,继续北上。而在红军走后,国民党军队再度占领了安顺场。之前帮助过红军的船工们,一个个都成了"通匪"的"罪人"。其中贡献最大的帅仕高,在抓捕名单的第一位,而他自己却并不知道。 一天早晨,还在睡觉的帅仕高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一个亲戚,还没来得及问候,那位亲戚就说:"仕高,你快跑,国民党要来抓你了。" 帅仕高一听,瞌睡都被吓醒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帮红军渡河,他们抓到你肯定枪毙啊。你赶紧逃吧!"听了亲戚的话,帅仕高马上收拾了几件衣服,就逃出了安顺场。 在亲戚的通风报信下,另外几位船工也赶到了邻村,跟帅仕高汇合。起初他们都觉得,只要隔几天等风头过了就可以回家,但没想到国民党一直追捕他们,完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由于找不到帅仕高,他的父亲,哥哥和嫂嫂,都被关了起来,受尽了各种折磨,父亲最终惨死在狱中。帅仕高和伙伴,只得隐姓埋名,在深山中呆了一段时间后,只得到异地给人当短工,靠挖矿、跑马帮等活谋生。 最终,实在走投无路的帅仕高,来到大凉山彝族地区,卖身为奴,成了一个嘎基彝族大地主的奴隶,专门给地主家养马放牛。 作为一个奴隶,帅仕高毫无尊严可言,他吃住都在牛棚里,牛棚本来就不干净,牛马的屎尿,伴随着吃剩的杂草,沤在一起后,味道难闻不说,还有各种病菌传染,每天住在牛棚的帅仕高,久而久之眼睛被感染了,最终左眼完全失明。 一位为红军强渡大渡河做出巨大贡献的船工,就这样为逃避国民党的抓捕,像牛马牲口一样过了10多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1950年初,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刘伯承来到安顺场考察,得知帅仕高和船工因为当年帮助红军渡河而流落他乡,马上让当地组织寻找这些红军的"功臣"。好几位还活着的船工都回家了,但一直没有帅仕高的消息,生死未知。 后来,彭老总得知帅仕高生死未卜及他的家人受的难后,向中央提出,要求当地西康省要发动一切力量,寻找这位红军的恩人。接到中央的命令后,西康省政府成立了工作组,到处收集线索,寻找帅仕高,但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1952年,解放军在大凉山剿匪时,才在一个彝族村寨里,发现了"独眼"汉族奴隶就是中央一直在寻找的红军恩人帅仕高。 帅仕高被找到的消息传到中央后,由于当时刘帅在忙着筹建军事学院,彭老总在朝鲜战场,所以中央回电只要求西康省妥善安排和照顾好帅仕高的生活问题。 当地政府将帅仕高迎回家,分到了三间房屋和土地,已经40多岁的他,也娶上了老婆生了孩子。 1955年,是红军强渡大渡河二十周年,中央决定举行纪念活动。彭老总特意派人将帅仕高接到了北京,参加了这次纪念活动。但这次北京之行,帅仕高并没有见到忙碌的彭老总。 1965年,彭老总出任西南三线建设副总指挥,在石棉矿考察的时候,听说帅仕高在石棉县的矿区医院里治疗眼疾,立马决定要去见一见这位故人。 来到医院后,彭老总握着帅仕高的手说:"你是帅仕高吗?我们是老朋友了,早就想到安顺场去看看你们啊。" 时隔30年后,帅仕高已经认不出眼前的这位首长,问道:"首长,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为红军吃了不少苦,30年前,红军离开安顺场的那天,我们是在船上告别的嘛。"听了彭老总的话,帅仕高有些不敢相信,问道:"首长,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陪同的人员说道:"这是彭总,彭德怀!" 张震将军与帅仕高合影 帅仕高一听,马上拉住彭老总的手说,"我知道了,你是30年前告别时给了我8块大洋的首长,1955年也是你派人接我去北京的!" 两人拉着手聊了很久,之后彭老总掏出30块钱,塞给帅仕高,说是一个老红军对"恩人"的一点心意。帅仕高起初不愿收,但耐不住彭老总的劝说,收下了钱。之后彭老总还派人送来一部收音机,让帅仕高有空听一听。 改革开放后,当年参加过强渡大渡河的开国上将杨得志也到安顺场看望了帅仕高。此后,帅仕高成了当地的红色名片,所有来参观强渡大渡河的人,都会从导游那里听说帅仕高和红军的故事。 1995年,生在大渡河边,给人当了10多年奴隶的帅仕高,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享年84岁。 帅仕高虽然走了,但人们一直没有忘记他。在关于红军强渡大渡河,关于军民鱼水情的史诗篇章中,总会提到他的名字。他和几位船工的照片,也一直在中国工农红军强渡大渡河的纪念馆里被珍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