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将军来到东江地区,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妇女人数之多。农业人口几乎有三分之二是妇女和姑娘,她们跟男人一样,给他们担米,渡他们过河,而且手持武器与他们一同行军。 为了解释这现象,朱德将军重新提到华南诸省的历史,他说,这地区首先遭到外国侵略的冲击。当地军阀、官僚和土豪劣绅,也在吸吮民脂民膏上尽了最大力量。因此,多年以来,大批的男人被迫到南洋去谋求生路,把妻子留在家乡维持生计。大部分家庭穷得只能依仗海外的男人每月寄回的两三块钱过活。 因此,东江地区有三分之二的人口是妇女,她们耕耘土地,在河道里撑船摆渡,或者到汕头及其他海港城市充当杂役。妇女也是农民协会的创建者,并且在农民自卫队里与男人并肩作战。她们和男人一样战死沙场,她们的头颅也曾在土豪劣绅得势时被悬在自己村子前的高竿上。 这是我第一次在中国看到身体结实、解放了的妇女,朱将军说。妇女们都是天足,跟男人一样打赤脚,既健壮,又能干。既然必须肩负起各种责任,她们就从历代相传的父老、丈夫和叔伯的淫威下解放了出来,但她们也一样渴望离家的男人,有许多民歌表达了这种向往之情。 我们第一次听到这些妇女唱出一首悲戚而富战斗性的民歌时,有些人掉下了眼泪。这首民歌共分十节,每一节的开头都叫声‘有情哥’。歌的名字叫《十愿》。我可以唱给你听。 朱将军站起身来,走到我房间里的小风琴旁,唱起了这首民歌。开头是: 有情哥,何必长久处远方, 收拾行李回家乡, 为了革命献出力量, 反租抗税要多帮忙。 末一节则是: 有情歌,小妹十愿已唱完, 对付白鬼莫惊慌, 工人农民手牵手, 我拿刀来啊你拿枪来。 白字已经被用来形容反革命分子,红字则表示所有革命者。从远古以来,红色就象征欢乐、希望和新生活,而白色代表死亡。就连戏剧中扮演坏人的脸谱或假面具,都是白脸或带有白条纹的脸,而忠义之士都是红脸或是在脸上涂以部分红色。 我们的部队休息了一下午,当天夜里又向西南急行军去打第二十四师,但是听到第十八师和第五十师覆没的消息,敌二十四师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们找不到它。我们再向南去打第七十七师,它也跑了。我们再调头横扫西北面的第二十八师,也不见影踪。于是我们进行剿匪、清理内部的工作。两周时间完成了消灭苏区内部反革命武装的任务,苏区国土又回到了人民手中。 老乡们庆祝胜利,各地男女老少唱着革命的新歌《十愿》有情哥,有情哥,小妹十愿唱一唱:对付白鬼子上战场,工人农民手牵手,我拿刀哟你用枪 就在我军打败敌人,老百姓回到东固。他们把我们的伤病员安置在寺庙医院里。投奔过来的白军士兵押着那些充当向导的地主土豪和张辉瓒、代岳等四个旅长,四个团长等战犯回到东固。 就是这些妇女,成了铁军的耳目和通讯员,补给和运输的助手。鉴于眼前的情势是速度决定一切,铁军应该早到广州建立新的革命政府,参谋部决定在敌军援兵未到之前,先击溃汕头的一师人。朱德被留在韩江重镇三河坝,带领三千人马殿后,以防敌军抄袭后路。铁军全队立即进攻汕头。这一仗从九月初开始,前后共打了四天,可是头两天过后,除了各种传闻外,朱将军从前线得不到任何消息。他听说,铁军全队和几千名农民都投入了战斗;港内的英国炮艇也开炮轰击他们;从南面开来的一师敌人已经接近战场,其他部队也在从海路来增援的途中。随后,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铁军如果战败,必定会退回三河坝来;朱将军因此断定,战斗仍在拚杀阶段。第四天,从北面来的敌军沿江下来了,由于找不到渡船过河进攻,便隔河开炮艇轰击他们。接着,出乎朱德意料,从汕头移动过来的竟不是铁军,而是敌军的几个团。朱德令其部队和并肩作战的农民男女沿着山坡摆开阵势,控制住向东去的路线,接着就指挥了一场为时一个星期的战斗。 自动前来支援朱德的农民组成了几支队伍。五百名妇女组织起担架队,清扫战场。她们毫不畏惧地在枪林弹雨中工作,把伤员送到后方,再由那里的担架队送到更靠近内地的村子。老人队和儿童队为战士们送饭送水,赤脚妇女为他的指挥部当传令兵,迅速地给各战斗部队下达命令,又把各方面的报告迅速地传到指挥部。妇女侦察员昼夜不停地为他的司令部送来敌军调动的情报,其详细和准确使他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