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月31日,农历新春佳节。章士钊、程潜、仇鳌和王季范几个人,收到毛泽东发来的请柬,邀请他们到家中小酌。 这四位都是毛泽东的湖南老乡,又都是清末以来的革命家或社会贤达。 上午8时许,毛泽东待章士钊等人入席后,一本正经而又有些诙谐地说:"今天请你们来,要陪一位客人。" 章士钊问道:"主席,客人是谁呢?" 毛泽东故意有些神秘地说:"这个客人嘛,非同一般,你们都认识他,来了就知道了。不过也可以事先透一点风,他是你们的顶头上司呢!"大家更加有些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一位高个儿、50多岁的清瘦男人,面带微笑,举止大方,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步入客厅。毛泽东显然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人,却像老朋友似的迎上去握手,并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同时微笑着向章士钊等人打招呼,用他那浓重的韶山口音说:"你们不认识吧,他就是宣统皇帝嘛!我们都曾经是他的臣民,难道不是顶头上司?"章士钊等人恍然大悟。 毛泽东指着在座的四位老人向溥仪做了介绍,溥仪态度极为谦虚,每介绍一位,他都站起来鞠躬致意。 毛泽东对他说:"你不必客气,他们都是我的老朋友,常来常往的,不算客人,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客人嘛!" 溥仪激动地对毛泽东说:"我怎么也想不到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与您相见!" "我也早想见见你哩。"毛泽东与溥仪亲切地攀谈起来,询问他的家庭近况,溥仪一一回答。 溥仪主动自我批判:"我在历史上罪恶深重……" 毛泽东和蔼地说,对历史问题要具体分析,有些事是别人做的或许多人共同做的,不必全由溥仪负责。至于后来走上了背叛民族的道路,溥仪是要负责的。毛泽东接着说:"现在你到了政协,应该总结一生经历,好好吸取教训。" 溥仪心悦诚服地答道:"我一定照毛主席说的做。" 毛泽东随即换了个话题:"你当皇帝的时候,怎样对待下面的大臣呢?" 溥仪如实回答:"清朝时我还太小,由叔父载沣摄政。张勋复辟那年也还不懂事。往后到了伪满,实际是傀儡……" "今天在座的几位当中,还是数你最年轻哟!"毛泽东环顾左右而对溥仪说。 "我也55岁了。"溥仪愉快地回答。 聊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来请客人们入席,毛泽东拉着溥仪的手,一起走进餐厅。毛泽东热情地把溥仪让到主宾席位上,还风趣地说:"当年我们都是你的老百姓嘛,你当然要坐上席喽!"说完,开怀大笑。溥仪盛情难却,遂与毛泽东并肩落座。 毛泽东的家宴,自然比不上溥仪当皇帝时常常享用的"满汉全席",桌面上只有几碟湘味儿的辣椒、苦瓜、豆豉等小菜。 "湖南人最爱吃辣椒,叫作‘没有辣椒不吃饭’,所以每个湖南人身上都有辣味哩。"毛泽东说着,夹起一筷子青辣椒炒苦瓜,置于溥仪位前小碟内,见他吃进嘴里,又笑问:"味道怎么样啊?苦辣酸甜咸五味俱全,还不错吧!" "很好吃!很好吃!"溥仪鼻尖上已沁出汗珠。 "看来你这北方人,身上也有辣味哩!"毛泽东风趣地说完这句话,指了指仇鳌和程潜,继续对溥仪说道,"他们的辣味最重,不安分守己地当你的良民,起来造你的反,辛亥革命一闹,就把你这个皇帝老子撵下来了!" 毛泽东妙语连珠,在座诸位无不捧腹,溥仪笑得前俯后仰。 章士钊等人只顾听他俩说东道西,一时竟忘了动筷子夹菜,毛泽东又招呼说:"你们怎么不吃?怕是被皇上吓住了吧?"大家遂在笑声中举起了酒杯。 毛泽东知道溥仪在抚顺时,已与他的"福贵人"离婚,于是问道:"你还没有结婚吧?" 溥仪答道:"还没有呢!" 毛泽东关切地说:"可以再结婚嘛!不过,你的婚姻问题要慎重考虑,不能马马虎虎。要找一个合适的,因为这是后半生的事,要成立一个家。" 溥仪点点头:"主席言之有理。" 饭后,毛泽东与邀请来的五位客人合影留念。之后他还特意拉溥仪过来,说:"我们两人可得照一张相哟!" 溥仪兴奋地站在了毛泽东的身边。"咔嚓"一声,新华社记者吕厚民按下了快门。毛泽东招着手对吕厚民说:"我们两人站的位置不对,客人应该站上首,再照一张。"溥仪还未反应过来,毛泽东已与他调换位置,让溥仪站在了自己的右边,吕厚民又一次按动快门。章士钊笑道:"这叫开国元首与末代皇帝。"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照片上,两人并肩而立,毛泽东比溥仪高出半头,两人都显得那么高兴,笑容可掬。 事后,吕厚民将放大了的照片交给了溥仪。 与毛泽东这张合影,溥仪认为是他新生的见证,是他一生历史中最重要的记录,所以无论住在单身宿舍,还是有了家庭,他总把这张照片摆在床头茶几上,像无价珍宝似的珍藏着。 "文化大革命"时期,他把这张合影上缴政协机关保存,不料因机关人员调动,竟从此下落不明。为此溥仪花了很大的精力东寻西找,却没能找回,这成为了他终生的遗憾。他对亲友们说:"毛主席与我的合照虽已失掉,但党和毛主席对我的关心与爱护永远铭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