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航空英烈第一人刘云

　　在今年全党、全国人民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之际，在人民空军建立72周年之时，我更加怀念父亲唐铎的入党介绍人、被誉为＂中共航空英烈第一人＂的刘云先烈。
　　2019年11月8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位于北京市昌平区的中国航空博物馆，向人民空军英烈敬献花篮（冯凯旋 摄，图片来源：解放军画报）
　　中国航空博物馆空军英烈墙上，第一名英烈即是刘云
　　最早从事航空事业的中共党人
　　1924年，父亲唐铎是在孙中山大元帅府创办的＂广东军事飞机学校＂结识刘云的。父亲与刘云有许多共同点：他们两人都是湖南同乡，都有留法勤工俭学经历。
　　1919年12月25日，刘云作为第13批留法勤工俭学学生，与蔡和森、向警予、蔡畅、葛健豪等新民学员会员一起赴法国勤工俭学。
　　1920年5月9日，父亲唐铎作为第16批留法勤工俭学学生，与陈绍休、萧三、欧阳泽等新民学员会员，还有赵世炎一起，赴法国勤工俭学。当时来上海参加新民学会半淞园会议的毛泽东，亲自到码头欢送了这批湖南学生。
　　到法国初期，由于遇到语言上的障碍，刘云只能找一些零活打工来维持生活，如送牛奶，搬运货物......但他始终没有忘记从小立志的要实现飞行的志愿，晚上，他拼命补习法语，深夜不辍。当时，申请进入法国军事院校学习，须得有北洋政府驻法公使馆的介绍，当刘云有了一定法文阅读能力后，到驻法公使馆提交了申请。但驻法公使馆没有理会他的申请。刘云没有灰心，他决定先进入了巴黎＂法尔芒＂飞机制造工厂工作，至少在那里，他能有机会见识当时比较先进的航空技术。1921年，他又考入该厂附设的一所飞行学校，就读于航空机械科。
　　1922年，刘云在巴黎参加了周恩来、赵世炎等人发起成立的中国旅欧少年共产党的组织，1923年转为中共正式党员。这样，刘云就成为了最早从事航空事业的中国共产党人。
　　1921年秋，父亲唐铎也因在法国参加勤工俭学学生的革命行动，与蔡和森、李立三、陈毅等104人一起同船被法国武装军警押送回国。
　　1923年夏，刘云因参加反对法国当局迫害中国学生的斗争，被法国政府遣送回国。
　　飞行学校党代表
　　1924年6月，刘云进入广州黄埔军校第一期学习，并担任学生第四队队长。
　　当刘云从广东黄埔军校毕业时，他受到了非常大总统孙中山的接见。孙先生对其慰勉有加，并建议他到大元帅府航空局开办的＂广东军事飞机学校＂学习飞行。当时，＂从事航空＂正是刘云梦寐以求的向往，同时，这与中共组织指派他的任务不谋而合。因此，刘云立刻进入了＂广东军事飞机学校＂第一期学习，与父亲成为了同班同学、知心朋友、革命战友。
　　广东军事飞机学校党代表刘云
　　广州各界群众前来广东军事飞机学校参观＂寇蒂斯霍克＂飞机，刘云、唐铎等第一期学员都曾驾驶过这架飞机
　　刘云刚入学就成为了学生班的负责人。1925年初，中国国民党左派领袖廖仲恺致函粤军总司令部参谋长蒋介石，提出广东军事飞机学校设立党代表人选为刘云的事宜：＂查航空学校及飞机队、飞机工厂、飞机掩护队等，俱为重要军事机关或部队，应设党代表以资擘画，查有贵校见习官刘云，郭一予、赵自选等堪以委任。＂①不久，任命被下达，刘云为军事飞机学校党代表。
　　那时，刘云既是学员，又是学校的党代表，负责学校的政治思想工作。刘云还是学员共产党员的党小组长。父亲回忆说：＂党小组开会学习，时常叫我和王勋参加，以对我们加强教育，使我们靠近组织，争取早日加入共产党。刘云还经常对我们说：‘我们现在学员虽少，但却是中国航空事业的开拓者。’刘云同志的谈话，深深地牢记在我的心中，使我终生不忘，并成了我从事航空事业的一个指导思想＂②
　　在校期间，作为中共党员的刘云经常学习马列书籍到深夜。父亲曾看到过在他的桌子上有一本马克思、恩格斯著的《共产党宣言》，书中每页都画有许多的圈点，可见刘云看书之认真。
　　有一次，刘云给父亲讲起了冯如如何制造和驾驶飞机的故事，当时，他讲得有声有色，很有感情，简直让父亲着迷。事后，父亲情不自禁地对此事发表过感想。父亲说：＂我既为冯如的艰苦创业、奋斗不息和献身祖国航空事业的崇高品质所感动，也很为刘云同志以开拓中国航空事业为己任所激动。当时，我感到刘云同志像一团烈火，他为祖国的航空事业和创建革命空军，赴扬蹈火，也在所不辞的。＂③
　　刘云在飞机学校表现突出，学习十分刻苦。他拿着课本钻进飞机驾驶舱内，看着各种仪表对着书本进行反复研究，直到弄懂为止。他说，这就是理论结合实际的十分有效的学法。
　　刘云的飞行专业成绩极其优秀。他每天坚持自驾飞机飞行训练2个小时。他还积极带头执行航空战斗任务，在广东讨伐陈炯明的第一次东征战役中，刘云和我父亲唐铎及冯达飞等学员一起，多次驾机参加实战。
　　苏联留学的日子
　　1925年夏天，从广东军事飞机学校毕业后， 8月30日，在国民政府航空局的苏联顾问李糜将军带领下，父亲唐铎和刘云、王叔铭、冯达飞等一行7人，从上海乘苏联的商船离开上海，驶向苏联留学，继续学习航空。
　　到了莫斯科，苏联有关当局把从广州来的7位中国学员分配到了苏联空军第二飞行学校学习。当时，与西北国民军冯玉祥将军派出的石友信等4人一起被编为一个中国班，刘云担任中国学员班的班长。
　　苏联空军第二飞行学校课堂教学
　　上课初期，由于中国学员听不懂苏联教官的课，校方请来中国人陈定远、宗孚两同志做翻译，但他们两人都不懂航空专业，翻译效果并不太理想，而且延长了每天的授课时间，这就出现了中国学员上课时间几乎是在校的苏联学生两倍的局面。但刘云鼓励大家，不要灰心和泄气，克服困难。当时，刘云主张首先要恶补俄文。这样，中国学生每天都学习到深夜，星期日也都是在教室里度过的。经过一年的努力学习，初见成效，中国学员开始能听懂苏联教官的课，也不再需要课堂翻译了。
　　语言过关后，中国学生与苏联学生实行混班上课。除学习理论课和飞行原理外，学校要求学员必须先从陆地上驾驶模拟飞机学起，只有通过陆地模拟飞机的驾驶技术考核，学员才能进入接受驾机升空的培训。刘云和我父亲等中国学员在苏联学习驾驶的第一架飞机机型，是＂乌—1＂ 苏制教练机。驾机训练十分严格，学员要与苏联教官同机驾驶飞机上天几十次后，再单独驾机飞行30次。经过考核，合格者可进入驾驶＂P-2＂型和＂P-1＂型高级教练机的学习和训练。当时，学校有充足的 ＂P-2＂教练机可供教学用，而且＂P-2＂飞机与＂P-1＂飞机性能极为相似，所以学校决定让学员先从驾驶＂P-2＂飞机学起了。只有圆满完成和掌握以上三种机型飞行技能的学员，才能成为合格飞行员。到学习结束时，刘云和我父亲已能独自驾驶＂乌—1＂、 ＂P-2＂ 、＂P-1＂三种高级教练机，并能单飞了。
　　刘云还十分关心苏联的政治﹑经济形势的发展。那时，来苏联留学的中国学员都是把苏联当成了理想社会的化身。可当他们到了苏联后，却发现苏联社会现实中仍有穷人，商店物品缺乏，仍存在着小偷，便不免有些失望。
　　20世纪20年代苏联空军第二飞行学校教学飞机场
　　但刘云对此有着较为深刻的理解。他说，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并不意味着社会主义理想的最终实现，美好社会的最终实现是要经过人类社会的漫长发展过程。他又具体说：＂在这里，已经消灭了人剥削人的制度，人人平等，人间充满了爱和友情，大家都为着一个伟大的目标而共同努力着，这就是很了不起的。＂④刘云就是用这样方法对同学们进行着深入的政治思想工作。
　　刘云、唐铎在苏联空军第二飞行学校驾驶过的＂P-1＂ 高级教练机
　　刘云在苏联空军第二飞行学校学习一年后，因身体不适，转到莫斯科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中国人民解放军将领刘伯承、左权、刘亚楼、李天佑、杨至成、钟赤兵等人也在此校学习过。
　　当时，伏龙芝军事学院有一个由刘伯承、左权、屈武﹑陈其科、黄涤洪五名中国学员组成的中国班，刘云转到学院后，担任了中国班班长、支部书记。
　　莫斯科旅欧支部
　　1926年是父亲唐铎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那年经刘云、宗孚、陈定远三人介绍，父亲唐铎在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简称‘东方大学’）的中共旅欧支部，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7年唐铎苏联留学照
　　1921年成立的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主要招收中国、蒙古、日本、朝鲜等远东各国的学生及苏联远东地区的少数民族学员，斯大林任名誉校长。刘少奇曾担任过这所大学的第一任党支部书记。我父亲入党时，当时的党支部书记是被毛泽东称为＂我党我军政治工作第一人＂的刘伯坚。
　　20世纪20年代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旧址
　　我父亲入党后，便和刘云、宗孚、陈定远、王叔铭、郭允恭组成一个党小组，刘云任党小组长。有一次，在党小组会上，刘云谈到国内1926年3月20日突发的中山舰事件时，他很激动。刘云慷慨激扬地说，他很熟悉中山舰舰长李之龙，蒋介石搞阴谋，耍诡计，不只是要打击李之龙，而是旨在搞垮共产党。从当时刘云的话语中可以看出，刘云的政治敏感性极强，早已看透了蒋介石的反革命真面目。
　　英勇就义
　　1930年6月，遵照党中央指示，刘云与刘伯承、左权等人被调回国内。但不幸的是，1930年9月2日，因叛叛徒出卖，刘云被捕。蒋介石得知消息后，连夜亲自乘机飞到武汉对刘云进行劝降。但刘云面对曾是自已校长的劝降，毫不动摇，他郑重地对蒋介石说：＂我一个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只为中国革命成功。＂当蒋介石以杀头相威胁时，刘云傲然用文天祥的诗句回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1930年9月6日，蒋介石下达11号秘令，刘云被押到刑场。刘云牺牲前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革命成功万岁！＂ 随后英勇就义。刘云牺牲时，年仅26岁。
　　周恩来总理后来在缅怀黄埔军校学生时，这么评价刘云：＂在一期同学中，湖南人特多，知名者如蒋先云、刘云、陈启科、陈赓、赵自选诸同学＂＂民国十九年毕业归来，刘、陈两同志相继牺牲＂，他们 ＂是真能与革命军队共始终者＂。⑤
　　多少年后，任弼时曾回忆说：＂许多牺牲了的同志，都留下了不少光辉的业绩，他们的高尚品德，顽强不屈的革命精神，却更为可贵，刘云同志就是这样一位先烈。＂⑤
　　1953年，唐铎归国前夕在苏联照的全家福
　　父亲唐铎自刘云介绍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那天起，就把自己的命运与中国和世界革命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并为共产主义革命事业奋斗了大半个世纪。
　　扩展阅读
　　1949年11月1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诞生。新中国成立前夕，解放军担负防空作战任务的部队只有1个飞行中队和8个野战高射炮团。
　　1949年3月，为统一领导全国的航空工作，中共中央决定成立军委航空局，隶属于军委作战部。
　　1949年7月，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正式决定建立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7月6日，设立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部。10月25日，正式任命刘亚楼为空军司令员，肖华为空军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王秉璋为空军参谋长。
　　同年11月11日，中央军委致电各军区、各野战军：在第四野战军十四兵团机关的基础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部现已宣布成立，原军委航空局着即取消。其人员及业务移交空军司令部。后来这一天， 成为人民空军成立的纪念日。
　　参考文献
　　①梁尚贤，《廖仲恺与黄埔军校》，《近代史资料》总第106号，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
　　②冯资荣，《中共第一位飞行员》，《革命烈士传》第3集，人民出版社，1988年3月版。
　　③陈忠舜，《我党第一位飞行员》，《湘潮》1990年 第12期。
　　④唐铎，《忆刘云同志》，《党史研究资料》1985年第8期。
　　⑤《革命烈士传》第3集，人民出版社，1988年3月版。
　　作者简介
　　唐瓦加，男，1948年生，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国少将唐铎之子。辽宁大学外语系俄文专业毕业，曾在辽宁大学外语系、美国丹佛大学任教。退休后，任＂哈军工精神研究委员会＂委员，＂哈军工北京校友会＂理事会理事，经常参加中俄友谊等红色各种活动。
　　2021年5月9日，唐铎之子唐瓦加（左）与人民空军首任司令员刘亚楼之女刘煜鸿（右）举着当年父亲身着苏联军装的画像，参加北京俄罗斯＂不朽军团＂活动（陈龙狮 摄）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唐瓦加
　　网编：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