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祥的奶奶

　　公元1930年，民国19年，半封建的统制中，乱如三国，全民抗逶。甘肃更是苦不堪言，还没从1927年的地震中缓过神来，使原本就很脆弱的农业没有基本生产能力，衰败至极，农民面临着更大的危机。加之兵匪四起，抢掠为患。马家队伍（马步芳的部队）横行西北，鱼肉百姓，见粮抢粮，见畜抢畜，到处抓壮丁。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胆战心惊。奶奶就出生在这个乱世之中，贫困的状况无法摆脱，为了活命，七岁童养在我们家中。一个小女孩，正是受宠的年龄，稚嫩的小脸那里会看别人的眼色，寄宿在未来丈夫的家中，可想而知，寄人篱下的日子是多么难熬，对错之间全凭准婆婆的心情，不是自已身上搞下的肉，调教之中自然多了些严厉、辱骂和毒打。旧社会封建思想的遗传，奶奶也躲不了腐朽的家教，也受害其中，不敢反抗。如花的年龄就在这样的旧制下度过。洗衣做饭针针活都听从婆婆安排。在贫困的年代，不知谁丧尽天良出的馊主意，让女人裹脚，活生生将女孩的脚面骨折断，除拇指外其余四指反踩脚底，只剩下一张皮，用布条裹了一层又一层，最后长成三寸金莲。奶奶也无幸免，看似走路都不稳当的一双脚，仍承担着繁重的体力劳动，生儿育女。小时候，总对奶奶的小脚感到好奇，相看个究竟，奶奶总是不好意思的说出去玩去，难看的很，别看了就这双小脚，丈量了她一生的全部过程，见证了一生的荣辱与共，见证了一生的艰难和磨炼，见证了社会从封建走向富裕。也见证了四世同堂。奶奶经常穿一件老式蓝布的大襟衫，扣子是用布条缝成细绳再打结成漂亮疙瘩的对扣，侧面开襟，宽松的裤子裤角用带子扎着，深蓝色的围裙挂在胸前，上衣第二颗扣子上系着一个棉线绳，掉着针插，漂亮刺绣的小鸟，鸟肚塞满棉花，鸟头是能上下活动的双层布锁边套子，里面别着大大小小的针以备用。灰白相间稀少的头发辫着两根麻花小辫，盘在后脑勺上，一顶黑色平绒软帽时常带在头上。养育七个儿女，在严重缺吃少穿的年代，不知费了多大的艰辛，四姑小姑是双包胎，更加加重了奶奶抚养的困难，此时受过的苦和累，只有奶奶才能明白。奶奶饹的饼子特别好吃，我行厨二十多年从未再吃过那样的饼子，十几公分厚，两边黄葱葱的，无一焦糊点，里面酥酥的，真正的外脆里酥，一口咬不透。现在想起都回味无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患有了眼疾，每天按时滴眼药水，倒长的睫毛隔几天要拨一次，每次拨时都泪流满面，疼的嘴唇哆嗦不停，看到此刻。难受的我也流下眼泪，心疼至极。多灾多难的奶奶，无情总是降临到她的身上，碾场时碌碡轴从手扶拖拉机上滑脱，滚向奶奶，没来急躲闪，碌碡从脚踝处滑过，奶奶被拨倒受伤骨折，静躺几个月不能下炕。康复后留下后遗症，天阴下雨就会不舒服。操心是长辈无畏的牺牲，总是打听几位姑姑的处境，大姑情况好点，没有过多的牵挂。二姑最近，来回都很方便，是见面最多的一个孩子。三姑远嫁新疆博乐，也是念叨最多的，每次来信，爷爷给奶奶念完后，奶奶没听仔细，趁家没人时，奶奶又让我念给她听，一边听一边自语，这么远不知过的好不好，贫穷和交通不变，待三姑再回到奶奶身边，已过去十几年。四姑小姑都不远，逢看过节会来看望，奶奶很高兴，走时总不忘交待，好好的去对待老人孩子，好好的过日子。爸爸和二叔就在奶奶身边，如果爸爸出远门，奶奶几天不见，就会问我，你爸这几天没见，干什么去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老人眼里，不管你长多大永远是个孩子。奶奶的年龄越来越大，眼疾越来越严重，几乎看不见物体。我五六年级时，农忙季节中午回家做饭，奶奶总是手把手的教我，和面、揉面、擀面，我都得到奶奶的真传。六月里队麦最忙时，父母半夜出门，天亮奶奶怕我睡过头，总要来看看，若大门紧锁，奶奶便看一眼就离开，若我没起床，奶奶手摸着我的头，叫我起来下地干活。奶奶去照顾几个年幼的堂妹。有一年春节，奶奶滴过眼药水静静的躺在床上，我没有吱声悄悄的走在奶奶跟前，轻轻的坐在炕头，在奶奶脸上亲了一下，奶奶哭了，哭的很难过。我不知所措，奶奶又伸出手，颤颤的摸着我的头和脸，然后轻声说，我的孙子长大了，长大了好。奶奶的眼疾再没有治好，痛苦一直陪随着她的一生。2017年12月，父亲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奶奶不行了，我心急如焚，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奶奶身边，看奶奶最后一面，送奶奶最后一程，弥布我对奶奶的孝敬。回到家中，奶奶静静的躺在炕上，从表情上看心里是知道我回来了，嘴唇在动，但已说不出话来，我拉着奶奶的手说了很多话都没有回音。奶奶特别瘦，干枯的手透着冰凉，紧闭着双眼，深蓝色的绸子衣服是奶奶这辈子穿过最好的衣服。明上十点，89岁高齢的奶奶突然喘了几口气，很安详的离开了我们，撒手人寰。看着奶奶悄悄的走了，我忍住没哭，不想打扰奶奶西去路上有任何放不下，让痛苦结束，结束暗无天日的日子，让善良的奶奶得到解脱。守灵三日，每晚高香不断，夜深人静，陪在奶奶灵柩边守候，冻冷的灵堂，还是感觉奶奶的存在，不知不觉中奶奶已西去四年，时常会想起奶奶，伟大而慈祥的奶，永远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