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产业变革，传统企业是纠结于财务报表还是投资于未来？

　　原创 郑贤玲
　　降虽然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但我可能会用比较轻松的文字来表达一些观点。我想通过 要素流动 这个角度来分析这个世界新旧动能转换的过程，用一些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案例来看变化中的世界。
　　1、＂新能源汽车不赚钱，我们不愿意投入＂
　　创新对企业来说始终都是一个纠结的事情，成熟产品不用研发投入就可以赚钱，具有很强的确定性和稳定性，但也存在被替代被超越的风险；要保持持续的竞争力或创造更多的价值往往就需要创新，但创新需要投入，具有成本刚性和市场需求的不确定性，投入回报很难预测，甚至可能血本无归。
　　记得在讨论智能制造和数字化的一次会议上，一个普通机床企业的董事长说过一句话：不创新等死，创新是找死。他说他宁愿选择＂找死＂也不能＂等死＂。
　　前几天在一个机械行业小型研讨会上，有人提出电动汽车对传统燃油车的冲击，一家传统内燃机企业的工程师说：＂我们汽车企业都有新能源车的技术部门，但只是给外面和领导看的，因为新能源汽车都是亏损的。＂他的话马上得到其他汽车企业代表的认可，表示他们也不会做更多的投入，除非等到新能源汽车赚钱的时候他们才会做更多的投入。
　　我表示了一点不同的观点：＂不错，目前新能源汽车几乎都不赚钱，也许等到所有零部件都成熟的时候再上产能是一个比较聪明的选择。但特斯拉的市值已经超过丰田、蔚来的市值超过宝马，尽管这里面有泡沫，但我们看到资金和人才的流向正在改变汽车行业的格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变化总是猝不及防，很多看起来不靠谱的事情、很多被等着看笑话的事情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现实。 光伏曾经被看成是不靠谱的事情，成本高、反倾销、531倾覆，但伤痕累累的光伏硬是走到了平价时代；电动汽车曾经被看成是不靠谱的事情，价格高、骗补、亏损，但如今跌跌撞撞的电动车全球年销量已经超过300万辆。
　　我们不知道当新的动能形成的时候，原有的动能是被增加还是被消减，大概率取决于原有动能在新动能中的融合度。
　　2、＂中国人似乎不那么崇拜西方了＂
　　近期有一个流行的说法是： 中国人似乎不像过去那样羡慕和崇拜西方人了 ，这是一个事实。尽管今天西方国家还有很多人没有改变习惯性的傲慢，尽管还有很多中国人在国际上还习惯性地将发达国家当成标杆，但事实上，东西方的心理优势落差正在缩小。
　　这个变化跟制度、文化没有太多关系，而是跟对世界认知的差距有关，即与见识有关，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家对世界认知的差距没有那么大了。过去40年，中国就是世界上变化最大的经济体，也是中国人打开视界的重要时期，这个变化主要源自要素的流动。
　　但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跟周边的经济体比较，是非常缺乏心理优势的。
　　30多年前，中国处于改革开放初期，华侨回到大陆大家都非常好奇，仿佛他们带着亲情的同时也带回了财富和先进的理念，每到一处都是前呼后拥。
　　1993年我进入一家台资企业工作，我的基本收入刚刚好是我原来工作单位收入的十倍。当时公司董事长黄先生跟我说：＂再过20年，大陆经济一定会超过台湾，现在出去海外留学的人很多都会回到国内。＂2019年，我才第一次到台湾，我在台湾受到的礼遇几乎是三十年前台胞回到大陆的翻版，我受到了来自亲戚、朋友、及商业伙伴的热情接待。
　　其间有一个在台塑的活动，一群来自明志工专的师兄弟趁机聚会，一个非常突出的感受是，那些早年回到大陆创业的人他们今天的事业更加昌盛，而那些没有在大陆发展的人显然要失落得多。
　　另外有一个大家比较熟悉的场景是中国的留学潮。与近年经济条件好的学生出国比例高不同的是，早期出国的一般都是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他们大部分都选择了留在经济条件和生活环境更好的国外。其中一部分留学生如黄先生所预言的那样成为今天带回高科技的精英人才；只是，留学生中大多数并没有机会进入国外的主流社会，20多年后，等到他们到大陆时，发现原来班上成绩不那么好的同学在国内已经成就了很大的事业，而他们却错过了事业发展最好的时机。
　　今天，虽然中国的体量已经成为世界经济大国，但成长中的中国依然是世界上最有活力的经济体。10多年前，一个加拿大的华人艺术家说，她到过很多国家，尽管欧洲在世界艺术史上具有非常深厚的根基，但就创新上来看，中国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活力的国家。
　　还有一些向往西方美好生活的人，他们想方设法移民到了国外，他们在那里的确可以享受到比国内更好的环境，但与此同时，他们可能长时间住在唐人街过着成熟社会安逸的生活，从而失去了创造力。我们可能会发现那些没有在国内经历社会大变革的人反而变得没有＂见识＂。
　　这些细节都是中国人不再那么羡慕和崇拜西方人的原因，自信是在学习、创新和超越中成长的，视界是在寻求未知世界的欲望与探索中打开的。
　　优秀的人才到国外拿绿卡就像前面那个燃油车的工程师描述的车厂不愿意投入新能源汽车一样，更多好的资源愿意投入到更加确定和成熟的存量市场里，他们看不到变化的增量市场带来的改变。实际上，就在中国人崇拜西方国家，纷纷选择拿一张绿卡的时候，大量国外资金和人才却在涌入中国。
　　我曾经用＂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必须有我＂来描述中国在世界工业革命和能源革命中的地位。我认为在本次新能源革命和新的工业革命中，中国不再是局外人，而是主导者。这是由中国的资源禀赋决定的，因为能源资源的约束和环保的需要，中国成为全球光伏和风电最大的生产国，因为中国拥有更大的市场，拥有更多数据使得智能制造得到更多的有效反馈。
　　对世界的认知有很多角度，有科学的角度、历史的角度、政治的角度、物理世界的角度、精神世界的角度等，我们无法在这里讨论哲学问题，我想单从经济发展的认识能力来看，认知主要分为对经验的认知和对趋势的认知。
　　从经验来看，中国经济是在学习西方成熟经验上实现快速成长的，并在这一过程中形成了非常强的制造业配套能力，而对于未来的认知能力是对趋势的研判与践行能力，显然还需要有创新精神，在这一点上中国充当了第三次能源革命和第四次工业革命重要的践行者。
　　3、2050年氢能10%的份额是否值得投入？
　　终于要说到正题上来了，＂碳达峰，碳中和＂将氢气这个我们并不陌生但又定格了的第一元素推到了新能源体系的风口浪尖，氢首次被定义为能源，＂可再生能源+氢＂被视为最理想的能源体系，但氢气的制取、储运、应用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产业链。
　　长期以来被定义为危险品的氢气在角色转型中面临在技术、成本和法规上的重重障碍，但这并没有阻止资本和人才大量涌入这个行业，美国、欧洲、日本、韩国、中国、印度、俄罗斯等世界主要经济体都出台了氢能发展路线图。
　　从这些规划看到，氢能发展的几个重要信息：一是氢气作为能源未来将占到各国能源的4-30%；其次是应用端除了交通外，氢气作为家用能源也将是重要的应用场景；第三是氢气的制备有多条路线，其中电解水被更多的国家所选择。
　　应该说，氢能的产业化并不顺利，日本的氢能产业规划几易其稿不是因为超越预期，而是低于预期，但最早启动规划的日本和韩国基本上验证了燃料电池产业的可行性，2020年氢能显然不仅仅是中国关注的热点，也是世界主要国家形成的共识。
　　按照中国《节能与新能源汽车技术路线图2.0》提出2030年-2035年，加氢站将达到5000座，氢燃料汽车达到100万辆。预计到2050年氢气在能源中的比例将达到10%。有人跟我说10%成不了主流能源，质疑是否值得投入。
　　一家来自光伏企业的研究员表示，如果达到10%将会成就一个巨大的产业。因为目前光伏还达不到2%，已经成就了一大批的光伏产业链企业，而且光伏的产业链远没有氢能产业链长，如果氢能占到10%，考虑到能源总量还会增长，预计是目前天然气规模的两倍左右，超过目前石油消费的50%。
　　传统企业习惯用＂投入—产出＂模型来规划新业务，但资本市场是一个几乎相反的投资思路，他们往往不会投资那些已经成熟的行业，而是在明确了行业发展方向后在行业启动的前期做投资。过去十年，一方面，我们看到传统能源行业不断在降低资本开支，大量的人才、政府补贴和市场资本进入到光伏、电动汽车和半导体这些看起来并不稳定甚至是不靠谱的行业。
　　其结果是，主导新能源的不是原来的能源企业，主导新能源汽车的也不是传统的汽车企业，比亚迪市值超过了上汽集团，宁德时代市值超过了潍柴动力，隆基股份市值达到中石化的60%。
　　即使面对中石化、国家电投、上海汽车、潍柴动力等企业大举进入氢能行业，依然还有很多传统能源企业和车企在观望，他们纠结于财务报表却看不到资本市场正在改变不同产业的财务模型。美国的纳斯达克、中国的科创板都是新趋势的巨大驱动力，而近期＂研发费用加计扣除＂也是鼓励企业创新。
　　一个企业、一个行业、一座城市或是一个国家，要素特别是人才和资金的流入或流出基本上决定了这个企业、行业、城市或国家发展的前景。 就像当年跨国公司或投资客选择中国一样，最初进入中国的企业投资的只是趋势不是即期的财务报表，现在布局氢能是对未来能源结构的预判而不是即期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