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血本留住人才! 3月31日晚中芯国际披露2020年年报,上市公司全年营业收入274.71亿元,同比增长24.8%;净利润43.32亿元,同比增长141.5%;扣非后净利润16.97亿元,去年同期扣非后净利润为-5.22亿元,成功扭亏为盈。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曾传出"辞职绯闻"的中芯国际联合CEO梁孟松从上市公司获得的总报酬达2881.1万元,其中包括一套赠送的价值2250万元(含税)的房产,而梁孟松2019年从中芯国际获得的报酬为34.1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23.28万元)。 对这样的人才,该给。 但这样的人才,其实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年为了把梁孟松挖走,三星给出来的工资也是台积电的三倍,而且每周末安排专机送台湾来的工程师们(被梁孟松打包带走集体跳槽的)往返台湾探亲。 所以2250万的房和千万级别的工资,老梁当年也是吃过见过的。 咱们现在没有当年袁隆平车展上摸豪车被人骂的情况了,这是好事,既是千金市骨,也是厚待国士。 2020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有人说这是直播带货元年,有人说是远程办公元年,还有人说是国家对资本动手的元年,其实今年还有一个更有深意的称号,叫系统性封杀元年。 以前,西方对咱们国家,一直都在封锁,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从去年开始,这技术铁幕变得更加密不透风,不论是抖音被禁引发的风波,还是年初的英国、奥地利、德国、法国等欧洲国家纷纷选边站,开始对华为5G进行封锁,再到到5月美国商务部开始升级对华为芯片的封杀。 这些,有一个特点,如果说以前的封锁都是防范于未然,今年欧美的反应那都是中国企业在技术上反超,并且开始出海以后激发的反弹。 说白了,技术上中国豪横了。 咱们老百姓饭桌闲聊的时候,最近都总喜欢说上几句芯片啊、光刻机啊、纳米技术啊。 可惜,路漫漫其修远兮,2019年根据国务院发布的数据,咱们国家芯片自给率仅仅是30%左右;国外机构给出来的分析数据更低。 所以中芯国际,成为了全村人的希望,承担起了民族复兴的重任。 正因为如此,在2020年底,中芯国际突然炸出来的高层风云、 豪门恩怨的戏码,才让大家看的津津有味,也让大家觉得和自己密切相关。 中芯国际的三强争霸 这次的恩怨纠葛,其实是从一张离职信开始的。 中芯国际顶端食物链,有三个大神。站在最顶端的,自然是董事长,名叫周子学。 周子学在圈内,那是「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的牌面大佬。 他的履历,是带有深深的时代烙印,先后在北京国营878厂、电子工业部、机械电子工业部、信息产业部工作。在担任中芯国际董事长之前,是工业和信息化部总经济师。 和中芯国际一样,在芯片封装测试行业占据龙头位置的长电科技,董事长在2019年也变成了周子学。 这是一肩挑起两个大盘子,说周子学是中国半导体行业的扛把子一点都不过分。 讲到这里,懂得就都懂了,周子学特殊的背景让他在这场巅峰之战里面,地位是超然独立的,是脱离了简单的职场纠纷的,更多的,是站在国家的角度来看问题。 第二个大神,也就是这场戏的主角,叫梁孟松,现任的执行董事兼CEO。 但是前几天这位大神,公布了自己的辞职信,引爆了整个吃瓜事件。 梁孟松是一个技术狂魔,在美国专利局的资料库里面,他参与的半导体技术专利就有181件,而且都是最重要最先进的工艺技术研发。 他在中芯国际虽然地位高,但不算是元老,入职才三年多的时间,时间短但是能量大,他做出来的事情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 芯片大家都知道,现在呢是越做越小,做的越小技术含量越高。咱们之前一直被西方卡脖子的,是7纳米技术。 而在梁孟松的离职信里面可以看到,他带领下的中芯国际,在下游大客户华为没有办法交货,上游供货商要提心吊胆的供货,时不时还要欧美点个名的情况下,完成了从28纳米到7纳米,整整5个时代的技术开发。 其中,28纳米、14纳米、12纳米及"n+1"技术均进入规模量产,7纳米已经完成技术开发,如果能实现7纳米的量产,那就可以彻底解决手机芯片自主化的问题,华为手机也就没有断供的压力了。 根据江湖上的公认,这5个时代的技术跃升,理论上是需要至少十年的,梁孟松能在三年多时间里面搞定,付出是杠杠的,成就是超群的。 从下一步的布局来看,7纳米芯片在明年4月就可以进入风险量产,一般在芯片行业,风险量产之后一年之内就可以进入正式量产了。所以7纳米,这个曾经咱们念念不忘的芯片技术难题已经算是彻底跨越了。而5纳米、3纳米的技术攻关也在梁孟松的统筹下正在进行中。 大家应该品出来了,梁孟松可以说是中芯国际在技术研发层面的主心骨,而且的确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的。 按理来说,这样的技术大能和管理者,应该是好吃好喝好好待见的养起来,怎么突然闹脾气要走人呢? 这就要引入第三位大神了,蒋尚义。 蒋尚义是个实打实的老同志了,在半导体圈是南帝北丐级别的人物,曾经是台积电研发副总裁、首席运营官,而且在台积电的时候,蒋尚义牵头了0.25微米到16纳米的关键节点的研发,同样也是一个技术大牛。 蒋尚义的上一份工作,是在武汉弘芯。 这是号称中国历史上最大的芯片骗局,由顶层拍板,举国之力贡献,投资了整整1280亿元的武汉弘芯,甚至斥资5.5亿从荷兰ASML拿到了一台国内唯一能生产7纳米芯片的光刻机。 结果2018年开工建设,2019年7月厂房主体结构封顶。到了2020年7月爆出来,到了2019年底其实资金链就断了,2020年8月项目就正式暂停了。 这背后,政府和芯片工程师被玩儿的团团转,太刺激了…… 蒋尚义,这不就在武汉弘芯失业了么, 然后被中芯国际给盯上了,12月15日晚间,中芯国际正式官宣,蒋尚义获委任为中芯国际董事会副董事长。 但是,这事儿,提前没有给二号大神梁孟松讲,梁孟松是在12月9号才被告知。 咱们平心而论,你如果往家里悄无声息的带只猫回家养着,没给家人提前打招呼,父母肯定都会念叨半天,更何况你带进门的,是个大活人,还是个未来的领导。 在以前,一号大神周子学是天龙人,二号大神梁孟松直接给董事长汇报,自己和另外一个这次没太出现的大佬一起当联合CEO,好歹也是王下七武海,现在中间突然插入了一个三号大神蒋尚义,而且来了就是副董事长,成了梁孟松的领导,这就是中间横插一个四皇进来了。 自然,蒋尚义是要闹点脾气,吵着呢就要下车了。 看似是位子之争,其实是路线之争 当然,仅仅是因为来了一个领导就撂挑子不干了,那是小孩子赌气,都是成年人社会,背后的原因其实更复杂。 某种意义上,这是两种科研思路的纷争。 蒋尚义,一直是支持先进封装技术和小芯片技术的,并且公开表示如果把中芯国际先进制程技术和自己的先进封装技术进行结合,可以将中国芯片发展再提速四到五年。 所以蒋尚义这次来,不是当一个甩手掌柜的,而是要直接开始对中芯国际的研发路线进行修正,而修正的主要内容,就是梁孟松主导的先进制程研发方向。 这里要停一下,讲讲先进封装和先进制成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区别。 咱们就别拽文了,先进制程讲简单一点,就是制造的时候可以把芯片本身做越来越小;而芯片做出来了以后,需要把不同的芯片封装在一起,以前呢有2D扇型封装,现在呢有3D立体封装。先进封装就是把不同功能的芯片封装在一块PCB上面,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提高系统的集成度。 所以,一个是做的更小,一个是组装的更合理,最后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就是在同样大小的空间提供最大的性能。 在半导体产业,先进制程某种意义就是一次一次的挑战产业性能的顶级工艺极限,虽然已经有3纳米5纳米这种技术了,但是支撑半导体产业大厦的主流还是28纳米的工艺。 现在,在14纳米这个工业节点上,能做到的只有台积电、英特尔、三星、格罗方德、联电和中芯国际,够提供7纳米及7纳米以下先进制程的厂商,就只剩下台积电和三星,咱们中芯国际在追。 这个时候就涉及到光刻机了,这是咱们被卡脖子最大的地方。现在国产光刻机的工艺水平是90纳米,而荷兰ASML最先进的极紫外光光刻机,可以达到5纳米工艺,但是这个光刻机价格就很美丽,一台的价格是1.2亿美元,一台机器就是180吨重,零件超过了10万个,买好以后光 安装调试的时间就超过一年。 更关键的是,你掏钱也买不到,现在欧美各种卡着,不让中国买到ASML的光刻机。 所以继续追求先进制程,很容易在工具上就被卡着。 而蒋尚义想要推动的,是在现有制程下通过先进封装和小芯片技术来实现芯片性能的提升。 这就和梁孟松形成了技术路线上不可调和的矛盾。 看似是路线之争,其实是归属之争 如果仅仅是路线冲突,还不能看出这层瓜的深意。 蒋尚义这次到中芯国际当副董事长,被业界叫做回归。 原因在于,蒋尚义在2016年到2019年期间,担任了中芯国际独立非执行董事。 根据业届的消息,在他担任独立董事期间,是个老好人,不怎么说话,原因是他跟台积电创始人张忠谋有君子协定,约定:在中芯国际不搞先进制程,不可以与台积电有竞争冲突。 这句话,大家要细品。 首先要说,不论是蒋尚义还是梁孟松,其实都是咱们台湾省的人,而且都曾经在台积电工作过。 蒋尚义是2006年光荣退休,梁孟松是2009年被逼出走。 当蒋尚义退休以后,台积电的副总位子,大家都觉得应该是梁孟松的,结果台积电,大家都懂,对欧美那是充满了蜜汁好感,选了英特尔前先进技术研发协理担任副总。 甚至还把梁孟松调离了他最喜欢的研发岗。 所以梁孟松在2009年从台积电愤而出走,这在台湾省内部媒体上是被封了一个叛将的名头,他跳去了韩国三星,并且带走了20多个工程师,主导之下让三星的半导体技术在14纳米制成上超过了台积电半年时间完成量产。 这半年时间的领先让三星一下拿走了苹果A9处理器订单,台积电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开启了台积电和梁孟松长达四年的官司。 这算是把梁子结死了,最后梁孟松被判不能继续为三星提供服务,就来到了中芯国际,继续无限制的背刺台积电。 换句话说,梁孟松就是全家被延平王杀掉的海霹雳施琅,对台积电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 所以,一个,是不和台积电搞冲突的老好人,选择了制约中芯国际不搞先进进程;一个,是被台积电恨之入骨的人,也是被台积电视为心腹大患的叛将,坚持要把中国自己的先进进程给提起来的人。 不知道大家怎么看,反正我是觉得在国家大是大非上,还在和老东家搞什么君子协议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更进一步,我再提供一个观察角度。 梁孟松曾在开大会时说,和台积电、三星相比,中芯国际缺少自己的公司文化。所以他选择了打造一个准军事化的管理模式,让业务上的每个问题都有严密的处理流程。 在梁孟松的管理下,中芯国际变成了他的复仇机器,很多中层领导都是早上8点上班,晚上11点下班。 尽管,咱们都是打工人,对这种模式是深恶痛绝的,咱们先谴责梁孟松一顿。 但是,也从侧面反映了,梁孟松是来做事的,他不是来和稀泥的,他不是退休以后来发挥余热的。 正如他在辞职信里面写的:我来中国大陆本来就不是为了谋取高官厚禄,只是单纯的想为大陆的高端集成电路尽一份心力。 梁孟松是一个能力强、要求高、脾气急的人,工作起来没日没夜,也不要周末休假。这样的人,做朋友,差点意思;但是要找人挑起中国芯片大梁,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豪横。 中国芯片业,任重而道远 咱们国家,这几年,芯片业是一个很大的热点。 截至去年10月初,全国的芯片相关企业超过50000家,今年新成立的芯片公司就达12740家。 各地方政府都在上马项目,各个项目又应声暴雷,最后真正能扛起重任的,就中芯国际这家企业。 从之前的董事长身份背景介绍大家也知道,中芯国际不再是一家简单的科技企业,而是中国科技强国之路上的龙骑兵。 不论是蒋尚义还是梁孟松,不论他们的背景故事是什么,也不论他们代表的路线是什么,都是中国芯片业如盼甘霖的人才。 对于中芯国际来说,在弯道超车的过程中,两个人都是好牌,丢掉任意一张都是令人扼腕的。 三星掌门人李健熙有一句名言:三个比尔·盖茨就能把韩国提升一个档次,自己的任务就是找到三名这样的天才。 当年为了把梁孟松挖走,三星给出来的工资是台积电的三倍,而且每周末安排专机送台湾来的工程师们往返台湾探亲。 因为李健熙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尤其是在专业行业顶尖的人才,对一个公司甚至一个国家有多重要。 如果是来了一个人才,就要走了一个人才,是喜是悲,是福是祸,我们都只能长叹一声,让时间给我们一个答案吧。 可惜,中国芯片行业现在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