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世

　　秋末的一阵绵雨，夹杂着暖意的风，洒在这片肥沃的大地上，伴着农者开怀的笑，淅淅沥沥地揭开金黄色的序幕。
　　雨过天晴，东方映出一道虹，青蛙在地边大叫，所谓“地边”，便是溢满春水的水沟，作引水之用。
　　那是我懵懂的年纪，是大人们“不省人事”的岁月。幼稚的眼中，自然悉数“幼稚”，于是便随便地从这满池春水中寻得两条小鱼儿，一条扁厚显得厚实，另一条瘦小而略显凄美。将二鱼共置于一缸，两鱼倒有似乎不尽的空间来游，每日喂食时总见两条生龙活虎的鱼协伴相乐，这自然甚好。但好景不长，在我眼中最幼稚的花猫终于一天将二者其一叼去，便是那厚实的鱼。自此之后那瘦小之鱼便真的凄凉了，无依无靠，食也少吃，见我回来便在缸中乱撞，毫无方向。过了好久会儿，终安静下来，恰能看到其眼神，似是迷惘，即使那时不大懂，今知其名。叹鱼亦多情，颇为感动。
　　央求母亲，好久，才等得一只体形比之数倍的但亦为小鱼的“兄长”跳入鱼缸。浑身通黑，只是同为鲫鱼，小鱼重唤光彩，将水溅起了小花儿。似是报答，似是宣泄。我知道，管猫不严所欠下的债算是一笔勾销了。心中默默感谢，谢此鱼儿。
　　不知何时，我对这鱼儿竟感到大有欣赏之意。伴友离去，便不食嗟来之食的倔强，分明显示出一种特有的情义；没有语言，仅以无言，便可见李清照式的凄美；而今重识新友，心无旁骛地和鱼友游于早开阔化的天地，这即是无暇的友情啊！
　　那时天渐趋寒，水落将冰，消停了鱼心中常引以为乐的雨水，取而代之的是霜枝寒叶，星点随风飘落。梦似幻灭了吧，应是入冬长眠，再梦前世的时节，却再不能回归大地。寒气透水，透水而视，仍可见两只泠然的鱼，小鱼在前，大鱼在后，一丝不苟地审视世界，但终究无人发觉。
　　于是这种凄美，在十二月达到极致。青天再也不苟顺私情，地上白色的风吹来，顺着白雪，回旋，飘落。天地像一幅动态的素描画。仍可见残枝新断，万里无云。河裂凝叶，似一件冷色的冰雕，看不出极佳的意境。空气中的无色成冰，也已知是早已注定。
　　那只小小的鱼缸，毫无悬念，终于在此成就晶莹立体的画，以二鱼落款，凝结了冰点的梦，躬身相依，鱼鳍泠然。多半离家，已不愿苟活。难得有伴，方受宠释然。早知有此一去，何必末路伤悲？！
　　如此之言，则轻弹衣上的雪，撑开大伞，心释步快前方是泠然即至的尽头。
　　尽管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