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的香馆

　　1。夏日长香馆开业
　　流火的七月，莫念的香馆开业了。莫念是一名调香师。她的香馆坐落在南方秀美的一座小城里，香馆不过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外面挂着一块简单的立牌上面写着；香馆，私人调香。装修也简单，豆绿色的背景墙，几颗鲜翠的绿萝，几张格子座椅，其余就都是装在倒置玻璃试管里的香。莫念自认是个无趣的人，不饮酒不食辣不碰任何带有刺激气味的东西，无论四季出门就带口罩，多少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的保护着嗅觉。
　　莫念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开业第一天傍晚的时候迎来了第一位客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绑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学生模样。莫念上前招呼；“你好呀，想要什么样的香呢。”“我过几天去参加同学聚会，想要一款甜一点的果味香水，嗯，也别太甜，就是闻起来会让人感觉舒服的那种。”麻花辫姑娘的声音脆脆的。
　　2。玫瑰语是心上意
　　“你自己有没有比较喜欢的味道，果味或是花的味道？”莫念问道。“我喜欢玫瑰花的味道，哈哈，是不是有些俗气，我家院子里种着几株玫瑰。”麻花辫姑娘朗声答道。“不会俗气呀，玫瑰香是一种很经典的花香。玫瑰中含有的橙花醇，闻后可缓解人的焦虑情绪，使人有放松愉悦之感”莫念认真的回答道。“哇，这么棒呢。我就觉得每次闻道玫瑰心情就会变好些，姐姐你就帮我选一款玫瑰味道的香水吧。嗯，那个，这次同学聚会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回去。嘻嘻。”莫念听了姑娘的话，心也变得轻盈起来，“你如果不急着用的话，就等明天下午过来取吧，我为你调一款玫瑰香。”麻花辫姑娘听了笑盈盈的说；“好呀，我明天过来取，麻烦姐姐啦。”
　　第二天下午太阳稍稍渐消的时候，麻花辫姑娘来到了香馆。莫念取出了为姑娘特调的香，精精致致的小方瓶上刻着娟秀的字迹；‘念香’。莫念打开香水，拿出试纸轻喷在上面。把试纸递给姑娘说；“闻闻看，怎么样。”姑娘接过试纸凑近鼻端，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沁人的玫瑰香，细闻玫瑰香中还夹着一股酸甜的柠檬香。瑰香柠香之后而来的是带些清冽的草木味道，中和了前调花果的香甜，犹如漫步在玫瑰盛放的花园中，应该是雨落后的花园，甜蜜的香气之中有葱翠绿叶的清爽辛香。麻花辫姑娘雀跃的说；“这真的是我梦想中的味道，姐姐，你真棒，味道太好啦。”“哈哈，没有啦。你喜欢就好。”莫念心悦的答道。
　　马尾辫姑娘欢天喜地的带着香水离开了，莫念也很欢喜，自己精心调制的香能够被人喜欢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啊。玫瑰的甜蜜加上柠檬的微酸感就是少女此刻的心情吧，年少的喜欢就像是一场夏日的花事，落观者鼻端，落良人眸底。莫念加入少许的芫荽和鼠尾草作为尾调，为这个夏注入一抹微微的清凉。真是美好的时候，愿一切带轻柔爱意的喜欢都落成岁月漫漫中的欢喜。
　　3。桂花予君暮雪白头
　　这座南方小城的夏天一直多雨，这几日便是连绵的阴雨天。许是受天气影响，这几日香馆里的客人也一直寥寥。
　　这日依旧是淅淅沥沥的阴雨天，雨天总使人犯懒，今日香馆的开门比寻常都要晚些。莫念打扫完卫生正坐在店里百无聊赖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莫念起身迎接。竟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莫念赶忙扶大爷坐下；“大爷，外面还下着雨您怎么这时候出门啦。”大爷虽年事已高听力却是不错的，声音嘶哑却也算有力；“囡囡啊，我想要选瓶香水。送给老伴。”
　　伴着滴答答的雨滴声，老大爷给莫念讲了他和老伴的故事。
　　他们相识于1963年的秋天，正是秋收时。那时的大爷还是正阳刚的毛头小伙，他和同村几个伙伴来到邻乡的一个地主家忙秋收。正午地主家的女儿来到田地给做活的人送饭，大爷还记得她那天的衣着；“穿一件翠色荷叶边的半衫，同色的裤，绣五彩花饰的布鞋，黑黑的发在脑后挽成髻。多文秀的囡儿啊。”这人便是后来大爷的老伴。
　　莫念听着好似电视上的情节，只是它真切的发生在半个世纪前的秋天。年少男女的初悸动大抵都来的没有缘由，可能只是那一眼，遇上了，便是遇上了。“我那个时候人才可是很好的呢，任谁见了都得说堂堂的小伙子。”大爷用近似孩童的得意语气说着。故事虽似影视剧，却没有双方父母的强烈反对，也没有地主出来棒打鸳鸯。大爷老伴的父亲虽是地主，却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求大爷须得真切的对自己女儿好，别的都无所求。许是当真如大爷所讲他当年是一表人才的大小伙。第二年的春天他们便完婚了。
　　婚后的前两年他们的小日子过的无比幸福满足，说起那段时光大爷的眼里闪着熠熠的光。莫念能想到那便是人们所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1966年老伴还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文革爆发。老伴的娘家被抄，财产土地全被没收，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老伴胎气大动，孩子早产，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老伴的父亲不堪批判侮辱，于那年冬天含恨离世。大爷说起那段伤痛动荡的过往倒是很平静。是啊，几十年过去了，那些悲愤不甘的，那些悲恸欲绝的，在几十年的日子里也慢慢淡去。
　　现在的他们儿孙绕膝。苦难也成了话谈。一周后，就是大爷老伴的寿辰了。大爷想了好久到底送点什么给老伴呢。这一辈子风雨飘摇过，也衣食无忧过。’“现在啊，真是什么都不缺了，我想来想去就送她一瓶香吧。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跟着我大半辈子，生儿养女，操持家务，都把自己抛到脑后去了。”
　　莫念要为大爷的老伴调一款香，让大爷留下地址。隔日给大爷送过去。大爷执意要自己过来取，大爷是一心想给老伴一个惊喜担心在家被瞧见，“我这次出来跟我老伴说的是去看下棋，哈哈哈。”大爷笑的带着孩子的狡黠。
　　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大爷就赶来啦。“囡囡啊，我过来拿香哦。”“来啦，大爷。”莫念拿出一个刻有‘念香’的小小的盒子。“大爷我给您老伴做了一款香膏。您闻闻味道，”莫念说着拿起试纸轻轻沾取一点香膏，拿给大爷；“您来闻闻。”芬芳浓郁的桂花香中混着阵阵清新的百合香。莫念还用了一点薄荷，及其清淡，不仔细闻是闻不到薄荷的清凉味的，也因为这一点薄荷去掉了主味桂花中的厚重感，从而让桂花和百合呈现出了层次感。这是一款简单的单香，甚至没有明显得前中后调的差异。但就是这样一款香型单一的香膏，大爷却说；“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就是这个味道啊。”
　　桂花树下影斑驳，莫念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穿着翠色衣衫的妙龄姑娘聘聘婷婷的站在田地边上，与田地里挽着裤脚的少年目光相遇。风吹过，他们面前是舒展的稻禾，身后是半个世纪携手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