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沉默

　　那间房子应该是老人的爷爷盖的吧，土墙。瓦盖没有墙。老人小的时候在那里住过，那时一下雨一家子就得搬到别家去躲，因为屋子可能一瞬间就倒塌，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别人家的屋子就倒过，人没伤着，可什么东西都被砸了，老人那时很害怕，只要下大一点的雨他宁愿在屋外站上一夜也不进屋去睡觉。老人长大了。红军进了村，他穿上军装和红军一起打天下。打完仗后他又回了村，一家人仍挤在那间土泥屋里。他怎么也不愿再挤土泥屋，和村里的年轻人干烧砖的行当。不久，他开始建房，在全家的努力下，一间四间的楼终于建成了，一直到现在。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现在老人又要住进这间土泥屋里，虽然他曾发誓再也不住进土泥屋，可转了一圈他还是回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孙忙碌地进进出出，他沉默。屋里的摆设和小时候住时差不多，灶床，一锅一碗。老人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不说一句话，微微睁着眼，倚着椅子静静地坐着。
　　老人想起很多很多事情，结婚的时候，家人让出最好的房给他住。接着他建了第二楼。第三楼。想起这些他非常欣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的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个个能干，孩子们都长大结婚了，老人也一天天衰老。一天儿子们决定分新房，让老人住在第一层的那间旧房里，那天老人沉默了，他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不说一句话，微微睁着眼，看着儿子们兴奋地讨论着，眼里发出淡漠的光。
　　儿子们都自立了，老人就开了一个小杂货店，生意还好，过了十多年，老人明显地衰弱了，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经营店铺，儿子们说，老人该享福了，把店铺交给我们管理吧。老人不得不将仅有的店铺交给儿子们，儿子们把店铺分成几份，当他们在忙着分店里的东西时，老人沉默了，他静静地靠在睡椅上，微微睁着眼，打量着儿子们，眼里发出淡漠的光。
　　此后，老人常常沉默，很多时候，他总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说一句话，微微睁着眼，打量着儿子们，眼里发出淡漠的光。
　　老人一生从这间土泥屋开始，现在儿子们又把他送了回来，他的一生也就从这里结束，老人想到有点落叶归根的感觉。儿子们忙完出去了，屋子里很静，老人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第二天，老人永远沉默了。他坐在椅子上，微微睁着眼，望着前方，眼里发出淡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