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效率打工的时代，先弄清何为效率，才能算清损失和收益

　　【家国天下·群体】
　　作者：Bella
　　＂打工人＂一词最近火了。
　　＂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但却不敢迟到，因为迟到要扣钱。＂
　　＂朋友们，觉得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有钱人的。早上好，打工人。＂
　　＂打工让我们身心愉悦，节假日是掏空我们的身体。别睡了，打工人，起床打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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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段子用幽默的语气道出了打工人内心的焦虑和痛苦。
　　提早到岗、晚上加班、一个任务走了另一个接着过来——在打工人的世界里，永远效率优先。
　　前段时间有个大家都关注的话题：外卖骑手被困在了算法中。可实际上，被困住的哪里只有外卖骑手呢？披星戴月的程序员、声音沙哑的客服、一站到底的销售、离不开电脑的白领……每个人都在＂效率＂的困境里。
　　为什么效率作为一个参考指标会成为我们的枷锁呢？追求效率的意义是什么？今天，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个话题。1 我们讲的＂效率＂是指什么？
　　在《效率崇拜》一书中，作者贾尼丝·格罗斯·斯坦举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例子：加拿大安大略省政府曾成立了一个专门小组评估该省高中后阶段教育机构的行政运营情况。评估小组的一份报告显示，该省的大学是加拿大大学中行政运营开支最少的。此报告认为，安大略的大学总的来说是高效率的。
　　可令作者疑惑的是：所谓＂高效＂是指哪些方面呢？这种＂高效＂又是为了谁？评估小组＂没有就这些大学提供的教育质量给出数据，也并未发问，与行政成本相比，大学给予学生的教育该有多好，才能让安大略的学生——以及公民——得出成本效益高的认知？＂ ＂它只看重低廉的核心行政成本，以其为固有目的，并将其定义为效率。＂
　　用最少的时间和金钱做最多的事——这也是今天我们对＂高效＂的定义。所以，外卖几分钟就能送到，楼房几个月就能盖好，甚至在教育方面也强调＂速读速记＂，打出了＂1分钟看完一本书＂的广告。
　　效率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哪方面有效率？用什么去衡量效率？离开了目标和质量去评估＂效率＂，显然是十分荒谬的。比如，和送餐速度相比，大多数人更在意的是食品是否干净卫生。当卖点被集中在送餐速度的时候，餐饮健康就很容易被忽略。再比如，与楼房什么时候盖起来相比，安全耐用显然更重要。匆匆建起来的房屋入住固然快，但防水系统、暖气管道没用多久就会出现问题。
　　能量化的标准虽然直观，却也简单。更重要的东西往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到。
　　2 效率的困境
　　过分追求效率必然会带来一个问题：人被物化，失去了人性、价值与主体地位。
　　你可能会想：这说的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吧？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价值呢？
　　其实不然，目标错了、方向偏了，一定会带来现实的影响。
　　首先遭灾的就是健康和财产。
　　前两天，刚工作没几年的朋友对我说，这次体检他有11项异常。
　　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惨了，再看看周围同事，一个个的冠心病、糖尿病、肝囊肿、肾结石……原来他还算是＂健康＂的。
　　想想也是，谁不是一边捂着绞痛的胃一边加班到凌晨？谁不是站起来头晕眼花，小跑着去个洗手间然后再回到电脑前？拼效率、做业绩，时间真的是用钱来计算的。
　　而另一边，打拼的人也都陷入了＂生不起病＂的窘境中。即便是有医保的支持，也架不住＂无进账＂的尴尬，更何况身患重病还随时面临被炒的风险。拿命拼来的钱，生一场病就没了，只留下虚弱的身体。
　　迷恋效率的另一个弊端就是扼杀创造性。
　　就像前面提到的，我们现在讲的＂效率＂，指的是用最少的资源获得看得见的最大成绩，所以，我们一直在追求最快、最好：上学力争上游，考最好的学校；工作了要pk掉同事，成为晋升最快的那一个。不是说这样不对，而是如果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当下，就看不见更远的地方。
　　钱颖一教授将创新的动机分为三个层次：短期功利主义、长期期功利主义和内在价值的非功利主义。对第一类人而言，创新是为了发论文、申请专利、公司上市；对第二类而言，创新有更高的追求，为了填补空白、争国内一流、创世界一流；而对第三类而言，创新有更高的追求：追求真理、改变世界、让人变得更加幸福。
　　钱教授说：＂我们的现实情况是，具有第一类动机的人很多，具有第二类动机的人也有，但是具有第三类动机的人就少了，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具体到个人层面，以效率为导向就会让人太过重视知识的堆积，毕竟知识多了才能在竞争中有优势。可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危机来了：因为人工智能就是通过大量记忆、识别现有知识来工作，它的效率提高了，就可以替代甚至超越死记硬背的人脑，我们拼效率换来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3 改变从来不会容易
　　被效率压榨的人们开始向往慢生活。然而，仅仅是慢下来就够了吗？
　　外卖骑手的事情被广泛关注后，饿了么在结算付款的时候增加了一个 ＂我愿意多等5分钟/10分钟＂的选项，让用户自行选择。大部分人对此感到很气愤，因为都晓得，症结不在于消费者是否有这样的耐心，而是在资本驱动下的算法不允许低效。即便消费者选择了＂愿意＂，现有的算法会默认起手有足够的时间，然后再多派送几单。而在愿意的时间下，哪怕超过1分钟，骑手还是要受到处罚。
　　同样被＂多一点时间＂套住的不止是外卖骑手：规定了上下班时间但工作量不减，一觉醒来面对的是更多文件；保证学生休息是为了更高效地学习，但忽紧忽松的节奏和持续的中度紧张相比，很难说哪个更令人感到压抑。
　　看起来，如果不从源头上搞清楚什么是效率，如果不能走出对效率的崇拜，所谓的改变只不过是＂这样达不到高效那就换一个方式＂而已。
　　其实，效率是在有了长远目标之后的一个衡量指标：我是走上了一条正确的、直达的道路，还是在错误的选择里兜兜转转？改变从来不会简单，环境、习惯、生活水平都是制约因素。但是，对教育的反思、对慢生活的怀念、对盲目高效的反对，都是令人高兴的变化。
　　任何事情都不会一蹴而就，质变总是蕴藏在一点一滴的量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