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恋人爆火可以买卖的爱情到底香在哪里？

　　【家国天下·潮流】
　　作者：Bella1 买来的＂完美恋人＂
　　＂吃糖可以甜一阵子，可以喜欢你吗？能甜一辈子。＂
　　＂宝贝你终于笑了，我打这个电话就值了。＂
　　＂上帝的珠宝掉下，所以我看到满天繁星和你的眼睛。＂
　　……
　　这样的＂爱称+土味情话+彩虹屁＂的经典语录虽然俗套，可还是能让人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不用埋怨自家爱人不懂浪漫，因为这样的爱情模板完全是花钱定制的。
　　只要肯花钱，就能在网上＂租＂到心仪的异性，在规定时间内做你的男/女朋友，通过文字语音等方式陪你聊天、听你倾诉、哄你开心——这便是当下爆火的＂虚拟恋人＂服务。下单之前，消费者可以向卖家描述自己的需求甚至设置自己与＂恋人＂的身份：不管是想要肖战、鹿晗式的＂男友＂，还是喜欢校园恋情、办公室恋情，屏幕那边总有人可以＂无条件＂地满足你的要求。行业内的大部分店员都是18—28岁的年轻人，符合情商高、会哄人、声音好的入职要求。价格上，大部分商家的服务类型分为文字语音和语音连麦两种，前者一小时大约在40—100元，后者高达60—150元。根据顾客的需求，还可以按周或按月计费。
　　为什么想要虚拟恋人来满足自己的需求呢？很重要的原因是消费者通过买卖，来满足对完美恋人和理想关系的想象。这种短暂的关系不仅提供了陪伴与安慰，更重要的是给人一个自我表达的机会。建立在金钱上的几个小时看似脆弱，却为表达提供了保障：双方都知道这是专属时间，有人用心地说，有人专注地听。同时，这种关系在满足人要求的时候给予了购买者全部的关注：我希望这段关系是甜蜜的，我希望对方可以温柔地包容我，他/她不可以对我发脾气……虚拟恋人的服务让顾客享受了一次绝对主导的关系，这是人们渴望在现实中拥有却通常无法得到的。
　　＂虚拟＂二字很好的描述了这种关系：＂拟＂的是真实爱情中亲密和被爱的感觉，虚的是完全满足我的想象而不需要我的投入。
　　2 掌控让人失去了被爱的能力
　　然而，尽管人们可以通过买卖来掌控这段关系，它能带来的却着实有限。和你聊天的人对你完全不了解，即便真的有心安慰你，也很难产生共情，更不要说提供坚定的支持。很多时候消费者并不需要真实的关系，下单的目的仅在于获得短暂的陪伴，但虚拟关系自身的局限就决定了再完美的＂恋人＂也不能满足深入沟通的精神需求。
　　不管是买甜蜜还是找倾听，都反应了人们对＂被爱＂的需要。在高速发展的物化时代，＂被爱＂成了一种罕见的感受，即便理性上知道家人朋友都很爱自己，可还是感受不到。英国精神分析学家唐纳德·温尼科特认为，当一个人自己没有拥有过某种感受时，他也没办法接收到来自他人的相应的感受。就像关于爱的＂接收开关＂没有被打开，此时，无论身边有多少爱意环绕着，他都缺少一种情绪上的真实感，而没有办法真切地感到＂被爱＂。也就是说，人会从自己的思想情感出发，来认知别人的行为。当你不愿去爱人，不愿为对方付出和牺牲的时候，对方为你做再多，你也感受不到其中的爱——你没有过这种舍己的体验，也就无法体会到别人竭尽全力让你得着满足，是因为把你放在了极为重要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越是计较自己得失，越害怕受到伤害的人，越感受不到被爱。
　　有人说，建立深厚的情谊是非常困难的事情，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确如此，关系的发展需要沉淀，但这些客观条件能否发挥作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们是否愿意投入的主观意志。美国心理学家Arthur Aron博士在1997年进行过一个著名的实验：他让参与实验的陌生人，两两分组坐在一起，在45分钟内，让他们彼此提问并回答36个问题。这些问题都涉及个人真实的思想情感或人生经历，比如：你的人生中最感恩的事情是什么？你与母亲的关系如何？在你所有家人当中，谁的死对你的打击会最大？为什么？回答之后两人彼此凝视4分钟。有30%参与实验的人在聊完36个问题后表示：他们和一起参与实验人的关系已经超过了他们人生中和其他人的任何一段。一段时间之后，有37%的实验者，在上课的时候坐在了一起；而有35%的实验者，在问答过后已经开始约会。
　　这个惊人的实验并不是在宣扬＂速食情感＂，而是在强调深入沟通。36个问题都涉及个人的三观、人生阅历和未来期许，让测试者在坦诚的对话中彼此了解。也就是说，当人们开始敞开自己，学着倾听和信任的时候，一段关系便开始展开。如果没有专注的投入，搭上再多的时间可能也收获不到亲密。
　　3 人可以被替代吗？
　　寻找虚拟恋人的背后反映了一个潜在的想法：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完美恋人＂的期盼，希望另一半聪明温柔、愿意满足自己的所有要求，同时不会对自己施加束缚。以前，人们照自己的想法＂改造＂另一半，发现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后，便开始转向科技和网络。如果虚拟恋人仍有缺陷的话，科技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能否满足我们的要求呢？
　　科幻作家郝景芳的短篇小说《你在哪里》就探讨了这个问题：主人公任毅生活在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时代。任毅研制出了分身，忙于准备融资，无暇陪伴爱人素素，便用最先进的科技暂替自己。素素哭时，有自动安抚功能的裙子会给她拥抱；素素给任毅打电话，智能秘书小诺总会有甜腻客套的语气回复；素素在饿着肚子等了任毅一个半小时，任毅的人脸和双手影像分别出现在她的腿上和腰上，想要安慰她，却把素素吓得不轻。
　　任毅到达餐厅后，素素哭着对他说：＂你知道你们公司的产品为什么不行吗？……问题在于，他都不会生气啊！那他又怎么会知道我现在心里的感受？他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很悲伤吗？……你知道吗？你知道什么是生气，什么是悲伤吗？＂素素离开后，任毅心中五味杂陈。他开始哭泣，却听到小诺的声音：＂不要灰心，不要丧气，阳光总在风雨后。＂任毅把耳机砸出去，大哭着说道：＂我懂了，他们不懂……＂
　　人工智能可以替代人的工作，虚拟恋人也能满足顾客的想象，但他们都不能替代一个真实的人。人被需要，不仅在于能做什么，更在于有情感、思想和意志，这才是生命的体现。在交往中，我们认为对方使自己不舒服的真实反应，恰恰是两个生命建立联系的产物。这些我们认为麻烦、繁琐的东西，实际上却保护了我们作为＂人＂的特性。我们追求的＂便捷＂，很多时候是在简化自己的生命。说到底，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个完美的工具，而是在真实的联系中不断感受人所拥有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