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林林 图:来自网络 娘是传统的女人,做什么事都是先人后己,家里过节来客,永远都是忙前忙后炒一桌菜,却最后一个围桌吃饭的人。 娘每次因为这被我们批评、挨嚷无数次,她也不生气。都是说:那怕啥!我也就是忙手里的这一点活。但她手里什么时候才能没活?貌似对于她来说,坐下吃口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对来到的亲人招待周到,才是她的事儿。 平时我们一回到老家,娘就给我们打电话,喊我们去她家蹭吃蹭喝,到了之后,啥也不让我们干,如果我们谁去帮忙,保准被娘从厨房间里轰出来,没办法,我们只好等着娘把菜弄好端上桌。 我妹妹家离娘家比较近,娘除了节气看闺女或送些好菜时会去,平时基本不怎么来,来了也不吃饭,买一堆孩子吃的喝的放在门口坐坐就走。 今天,侄女在体育馆学打篮球,完后她渴望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说姑姑我想跟你玩去,然后她又眼神看看奶奶。我直接说:不用管你奶奶,我们走,姑姑带你溜一圈。" 是呀,平时都忙自己的孩子,难得只有我们姑侄两人。遛了一圈街面,问孩子有需要的东西没有?她都说:不行,妈妈和奶奶会嚷我的。 那一霎那间,我真的觉得时间太快了!侄女出生时我大学毕业,第一次抱小婴儿时感觉她真小,当时,我在一家婴童店选了一些小东西,作为一个穷学生,我手头的钱并不多,但我还是给她选了最好的,因为她实在太可爱了。 而后的十年忙忙碌碌,孩子们和我都是在称呼中存在,各自在不同轨道并驾齐驱,追赶着时光,经营着生活。 有一次,娘来我家帮忙,来时带来两箱牛奶,她饭做好了,不肯上楼吃饭,一个人呆在厨房里随便吃了点,我看到后特别心疼,就用故作生气的口吻说:娘,你走吧!把你拿的奶也拿走!以后不用来了!她看我生气了,终于跟我来楼上吃了一顿便饭。 看我忙前忙后,我们瞎唠嗑,她突然说了一句让我难受很久的话:林林,我们是没用的爹娘,让你那么辛苦,却什么也帮不上你! 那一刻,我的眼泪在打转,我不敢回头面对母亲,一边摆弄着碗一边随便拿起锅盖。随后我故作镇定地告诉母亲:娘,你别瞎说!你看你闺女,最起码比你强多了,我可以带薪假期,养活自己还能照顾好孩子,这点活真还不需要谁来帮我!你好好疼你自己的孙子孙女吧!你以后还得指望你大孙子疼你呢!行了行了,咱吃饭。 娘从来不会扩大我的委屈感,大概这是她真实的第一次流露,曾经总是说:人这一辈子都是这样,该咱行的咱行,该咱做的咱做,这些都是你该做的,不能说不该说的话,总以孔老夫子的那套"中庸仁和"来约束我的性格。 虽说我骨子里也曾经假想过一万种传统女性的生活方式,但我也是一个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女性,不会完全同意娘的那一套。 爱吾者和吾爱者全力以护,爱人是一种责任,而不是人生路上的全部,无论爱谁最终都还要回到爱自己。她们总会大了,我还是我自己,委屈不等同谦卑。 母亲所做的点点滴滴,我油然想起了前些日子过世的姥姥,一辈子她育有八个子女,膝下的孙儿孙女二十多,所以对于我来说,姥姥的爱没有那么浓烈,但一直都是值得尊敬尊重的那种爱,还有一丝亏欠之心,在我还不知如何去好好爱人的时候,她就走了。 记忆最深的,是弟弟过四岁生日的时候,我们在姥姥家随口说了一句——明天弟弟过生日,要是能有个大蛋糕就好了,第二天姥姥骑着三轮车在镇里蛋糕店给我们订了一个大蛋糕,大早上送到家就走,父母怎么也拉不住她! 那是我们仨第一次吃到真正意义上的大蛋糕,真甜!但不懂得对于姥姥来说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呀! 以前过生日,妈妈总是下面条加个鸡蛋,爸爸骑着大杠自行车我和哥哥一前一后,满怀期待地去街上买5毛钱的成盒的蛋糕,虽然很小很小,但那时却会馋哭一群小伙伴。 姥姥能在二十几个孙儿外孙中能记得我们,现在想来,不也是一种最真挚的爱吗?而这样的爱不应该有多少之分。直到对姥姥最后的最后的记忆,还是她对后辈的深爱,家里的鸡下蛋了,总是存几个就给重孙子送去,今天他家明天他家……… 姥姥养了一辈子鸡和羊,每次去她家走亲戚,她才舍得杀鸡,一开饭十几个孩子一窝蜂把肉都抢完了,现在想,她应该没舍得吃过一次鸡肉。其实这样的爱又何尝不是无私的一生? 我结婚时,姥姥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她没有来。让舅舅宰了一只最肥的羊送到了我家里。那时的我并没在意这些,二十刚出头的年纪除了只在意婚礼的热闹之外,再无其他。 直到我身为人母后才渐渐明白,人间的爱很丰富,我们需要懂得和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