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有金 每当想起早年的老村庄,心情总是无比激动,老村庄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总是叫人怀念和恋望。 那些勤劳憨厚的父老,那些贤惠节俭的婶嫂,那些帅气潇洒的小伙,那些俊美秀气的姑娘,那些可爱活泼的玩童伙伴,那些为民跑腿操心的村干部,总是象演电影一样,显现在眼前,漂浮在脑海,出现在心中。 我的家乡——山东省宁津县郭皋村,早年是那么热闹,那么有生气,那么朝气蓬勃,那么活跃沸腾,真使人留恋,使人怀念。 郭皋村有五六百口人,一百几十户人家,属于中型村。村东是杨西川村,两村无隔,如同一村。杨西川村五百口人左右。两村共计千人。 村庄东西走向,前后两街,东西直通。郭皋村建村有六百多年,杨西川据说晚二百年。 郭皋村郭、王两姓,自古和睦相处,相互关照,相爱相亲,延续至今。 解放后,没有了压迫和剥削,贫下中农翻身做了主人,有了党的领导,有了新生的人民政权,村庄开始热闹起来,村人们的精神壮态也发生了大的变化,一直沸腾了几十年,热闹了几代人。 先是互助组,再又合作社,后又人民公社,走集体化道路,生产队里又过了二十多个年头。 总觉得生活在那时的村庄,热闹的很,一天到晚有意思,春夏秋冬挺带劲,人们说说笑笑不觉愁,你帮我助情感深。 进入了新社会,有了党的领导,有了组织,有了召集人,也有了文化活动。记得那些年,村中组织划过旱船,有的人架船,有的人坐船,妇女们玩的真是开心带劲儿,那是记忆中最初的文化活动。 村庄里的贫下中农,积极分子,处处带头,事事领先。郭连兴、郭长治、王有温、大脚李金贞,早年把儿子送到了淮海战场;郭连文,郭连极的哥哥,为国征战,抗美援朝,热血洒尽,为国捐躯。 郭连兴,李金贞在坊子建供销社、生产资料门市部时,又把自己房顶上的砖帽沿瓦揭下来,送到坊子施工现场,真是一心为了国家和集体,舍弃个人和家财。 一九 五三年党和政府强调文化下乡,叫解放了的乡下人看到戏,听到唱声,便在郭皋村王家大院上演了一个月的大戏,天津、石家庄、沧州及周围县的文艺团队都来了,京剧、评剧、河北梆子、山东柳琴都演唱过。 周围村庄的老百姓,车水马龙往这赶,远些的村庄,人们坐着马车、牛车、驴车奔往郭皋奔,为得是看场大戏,听到唱声。 大院内唱段声声,高墙外人山人海。据民兵连长郭治国回忆,那些卖包子的,炸果子的,卖凉面小吃的,那些玩杂耍的,开临时茶馆的,排排队队,家家相挨,人挤人,摊挤摊。 多年后,村庄的妇女们,还不断在田地中,家院中,在纺线织布的劳动时,哼唱出《小二黑结婚》《李二嫂改嫁》《杨三姐告壮》等曲段,那么好听,那么声美,那么入耳。 一九五八年大跃进,大炼钢铁,赶美超英,快步进入共产主义,家家不起火,吃大食堂,人们把自家门厨上的铜铁拉手全起下来,交去炼钢,铁锅铁勺也都上交了,都去炼了钢铁。 我家的大衣厨、迎门柜的柚头中间都有个眼,栓个拉绳,其铜件就是那些年捐去炼钢铁去了。后来有的事成了笑话,可当时人们的奉献精神,为公不为己的风格,听党的话的态度,对政府的信任,确实是值得称赞和肯定的。 大跃进那年,人们白天干活时间不够用,又强调夜战,男女社员,在黑黑的夜晚,边干边唱。有的妇女在打深井的过程中,头戴白毛巾,腰扎防护绳,手抓大转轮,站在高高的打井竹劈架子上,来回转晃,象杂技演员一般,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可那些年轻妇女们确运作自如。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村中近百人的男女民兵连,顶着星星跑步,那一二三四的齐声口号,那整齐踏地的健犟步伐,响彻村庄,抖动村街,震天动地,彰显了那年代七亿人民七亿兵的壮举。 民兵连后来还被县武装部授予持抢民兵连,参加了北京和县的重大活动的保卫工作,受到公社和县里的表障。 村庄的共青团员们,还搞起了养蚕副业,那些男女青年,白天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早晚又去摘蓖麻叶,养的蚕儿白胖胖,结的蚕茧晶晶亮。 村中搞了二十多个年头的副业,打过检修火车的铁锤,编织过防护铁丝网,做过石膏娃娃。村庄铁锤声声,机械隆隆,一派兴盛,留下了南有大齐、北有郭皋的美名。 郭皋村自古有村办小学,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学生四五十人,走出了批批好学生,为国家培养了人才。 《大刀记》作者郭澄清,新疆建设兵团检察院检察长郭书森,被称为泉城老黄牛王森泉,红色企业家王森荣就是典型的代表。 那些年,校园的学生们上课时,声声朗诵着赞美祖国的文章,下课后曲曲高唱着社会主义祖国的歌曲,活泼可爱,欢天笑地。 学雷锋,做好事,为生产队义务拔草,给烈军属、五保户挑水推柴扫院子,件件好事难数清,处处都有小雷锋。 早些年,每到过年正月十五元宵节,村中的青年和大年级学生,还都演些节目,用打墙板搭起个戏台,点上汽灯,演自编自导的节目,也演板板戏。我还扮演过短话剧《少年刘文学》中的刘文学。虽然水平不高,但村民也愿意看,台上情真,台下专注,只因那时文化生活少,没有更多选项。那是一九六四年至一九六七年的事情。 春秋两季是村人们修房季节,那些被称为壮劳力的年轻汉子,站在高高的墙体上,拽举起重重的石锣,砸向墙土,震动墙体,喊着如唱的号子,传遍村庄,传到村外。 那些年,村中常来买卖人,耍艺人,村东村西,前后两街,叫卖声声,呼喊远传,优美动听。冬天磨剪子镪菜刀的声调,春天卖小鸡的高声,如同京剧声,好似船工号,入耳动听。 到了年节,那些老村干,文艺爱好者,架起锣鼓,抬到村街,咚鼓隆咚敲个没完。村庄的男女老少围的一层层,站的一片片,非常热闹。 每有婚丧嫁娶,村里就沸腾起来,一人娶媳全村喜,一家发丧半村忙,大人孩子全聚集,挤的挤,看的看,帮忙的帮忙。 老人故去出殡时,村人全出动,抬扛的抬扛,埋人的扛锨。村人们很少有人下地干活,体现了乡情村情人情的厚重,家连家、心连心的古村好民风。 早年的村街、过道、水井旁、槐树下、田地间,那些场院里、菜地里、生产队的队部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牛跟着人进进出出,人扶着犁来来回回。 村南两湾,夏天人们戏水游泳,冬天孩子划冰打螺,一群群孩子,一帮帮玩童,喜闹欢笑,乐翻两湾,鱼儿游,虾儿蹦,鸟飞蛙叫好热闹。 到了冬天,那些没上学的孩子,上学放了假的学生,在村街上耍闹。男孩打棒抽螺捉迷藏,女孩跳格托球丢手绢,还一起堆在墙边挤挪挪。 那些蹲墙跟的老人,闲聊着往年的故事,述说着村内村外的趣事。那些带孩子的小脚老太太,看守着满地爬跑的孙辈,喂养着心爱的家鸡,忙伙着手中的活计。 那些年,社员们家院堆满柴草,房顶晒满粮棉,饭时炊烟袅袅,犹如淡云,菜味飘满院。 田地秋天的场院里,菜地的夏天瓜熟季节,队部的粉房豆腐房,彰显了父老乡亲的勤劳与智慧,憨厚与团结,忘我与无私。 那些妇女们尤其是姑娘们,成群结队,帮帮伙伙下地,三三俩俩返村,田地村中显风情,家里家外秀美姿。她们烧火做饭,纺线织布,夜晚煤油灯下妇女忙,院里屋中似风景的印象,始终印记在心中,存念于脑海。 一九七一年春天,郭澄清弃官返乡创作《大刀记》,村人们象注了兴奋剂,兴高彩烈。村人们为郭澄清修打了新房院,送吃送菜,寄予厚望与期待,盼望《大刀记》早日成书,盼望郭澄清成为浩然一样的大作家,盼望着他的义举能给父老乡亲带来好处和幸福。 上级的领导常来看望,大小车辆不断,求师拜文者众,郭澄清的宅院,天天象办喜事一样,成了村庄欢乐热闹的中心。 那年代,不但村庄热闹,人热闹,田地热闹,动物飞禽也热闹,村内鸡鸭成群。 晨时公鸡哏哏鸣声催人起床,午时母鸡下蛋咯咯高声报功,牛栏里有争草的牛马,猪圈里有待肥的猪,社员们家中喂养着兔羊,村南两湾有深游浅出的鱼虾,春秋高空有南来北往的排雁,夏天有啄蚊求食的飞燕,叫声连连,前后呼唤。还有那乌鸦来回飞,喜雀叫喳喳。 虽然说一九五八年开展了举世少有的除四害运动,将苍蝇、蚊子、老鼠和麻雀(后将麻雀改为蟑螂)定为人类的天敌,但后来证实那只是跟自然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被除的四害不见少,有益的动物不多见,生态如常。 田地中,有躲藏的狐狸,奔跑的野兔,飞舞的蝴蝶和蜻蜓,织网的蜘蛛,爬行的田蛇,打洞的田鼠,蹦跳的蚂蚱,夜叫的猫头鹰,春天围着柳树榆树转的老瓜虫,热天知了树上唱,夏秋田地蝈蝈叫,无不显示出动物与人类共生存,同乐在的生态自然美。 早些年,蓝天白云是常态,春风习习,秋风阵阵,冬天大雪皑皑,夏天烈日高照,人们享受着春夏秋冬的季节变化给村人们带来们不同感觉。 记得那些年,不但村南两湾有水有鱼,连村庄北侧和西侧的围村深沟也有鱼。 一九六一年秋天和一九六四年春天,我们兄弟三个还把泥土填入沟中,再把被截区段水用水桶淘干净,也叫截段逮鱼,最多时能捞到三四十斤鲜鱼,村人们大都那样做过。 多年后的二0一六年秋天,出门在外的王森荣想为养育自己的故乡办事有益的事情,以表对父老的养育之恩,愿意叫大家捧个场,表个心意。 村内村外的郭皋人,显现出团结向上的态度,有一百八十六人捐助,共计收到捐款四十多万元,办了多项益事。人们那种激情,那种心态,那种乡情,真是感天动地。 很多家庭捐款超万元,离乡六十多年的闯关东人,病床上的患癌姑娘,八十多岁难以自理的老人,外嫁多年的老姑娘,都奉献出自己的爱心,体现了自古郭皋村风好的传承,被十里八乡的故乡人赞美和羡慕。 热闹的老村庄,反映出早年家乡人的优良品质,体现那个时代的人际关系和精神面貌,培养影响了代代新人。 郭皋村只是个中型村,整个宁津、山东、华北,整个中国农村,除习俗不同外,大体相似。那是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是个风正气顺的年代,现在那些老年人、中年人,每当提起早年事,村中事,总是话不断,言不绝,说个没完。 虽然物质贫乏,可也是个叫人恋望和回念的淳朴时代,淳朴的乡亲,淳朴的文化,淳朴的村风。 作者简介:王有金,德州银行退休干部。1969年参军。原籍山东宁津县时集镇郭皋村,与《大刀记》作者郭澄清为同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