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上普遍存在一个共识:中国的寒门越来越难出贵子。阶级的固化让社会底层的上升通道越来越狭窄了,资源与机会更多的被掌握在上层社会。真实而残酷,但依然有意外。 我说一个寒门中的寒门走出一位贵子的故事,绝对的真实,因为是我亲戚。 九娃是我老家的一个大哥,但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姑父与前妻的孩子(我姑父与姑姑是二婚)。他们都生活在陕北的大山里,黄土沃野,沟壑纵横。贫瘠的土地让很多农民生活的很艰难。 孤独的身影,佝偻着身躯,黝黑的脸庞,纯净的眼神,善良的笑容,粗糙而充满裂缝的手上都是老茧,拖着一条受过伤的腿,蹒跚地赶着一群羊走在山岗上。这就是我大哥九娃的真实写照。 九娃很苦,苦了大半生,苦的让人落泪。他没读过书,但忠厚善良,没有一丁点坏心眼,他哪怕只有一个南瓜,但只要家里来了客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拿出这个仅有的南瓜给客人,丝毫不考虑自己下顿吃什么。这种没心没肺的善良厚道让我们心疼不已,尽管没有血缘,但我们回老家都要瞒着我姑姑尽量给九娃拿些衣物用品(因为我姑姑不喜欢这个带过来的孩子)。 九娃的婆姨(陕北对老婆的叫法)是个傻子。因为太穷了,没有哪个人家愿意把正常的闺女嫁给他。这个傻婆姨一生给九娃生了据说七八个孩子,后来被山路上呼啸而过的卡车拦腰压死了。九娃没有再娶,他不光没有能力再娶,连生下的这些孩子也大部分送了人。只留下了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儿。最大的男孩大强子就是本篇文章的主角,那个寒门中的贵子。 大强子的老舅实在不忍心,把孩子从这穷山僻壤中接了出去。就此大强子的命运被彻底的改变了。 大强子的老舅在一个矿上有些股份,他没有让孩子干下井的苦力活,只做一些后勤机械方面的服务。 那些年正是中国的煤矿赶上了最好的时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的艰辛劳作和全家的贫困生活早早的沁入了这个善良孩子的血液。大强子用自己的薪水贴补辛劳的父亲和可怜的弟妹(二东子在工地打工的时候脚裸被压路机压断,反反复复治愈了多年才好不容易痊愈,但也留下了和父亲一样走路一跛一跛的残疾)。 大强子文化不高,但是非常勤快,而且极有眼色,在工作中积累了大量煤炭设备、机械供销方面的人脉资源,他血脉中继承了父亲淳良质朴的天性,大气而且精明,在利益上极懂得取舍,这在以后的工作与生意生涯中获得了很多贵人的帮助。这些年的回乡祭祖中,眼看着大强子的生意慢慢形成了规模。 大强子干了一件让所有人赞叹不已,家族长辈个个竖起大拇指的事情。随着经济能力的好转,他把父亲当年送出去的弟妹们都一个个找了回来,帮助他们解决工作居住等等这些切身实际问题。用自己大哥的温暖,包容与强悍,修复了这个家庭血脉的完整。四年前苦命的九娃大哥查出了喉癌,大强子在省城联系人联系医院,给父亲成功的做了手术。看着九娃大哥那些失散的孩子,一个个在床前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情景,那种来之不易的天伦让我瞬间泪目。 今年清明回乡祭祖,我和大强子在他投资的酒吧里把酒夜话。如今的大强子依然是那么为人热情,豪爽精明。他的生意覆盖煤炭工程机械设备供应、建筑材料的供应、大型连锁餐饮、酒吧等等。我们在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大强子希望我帮忙让他的几个孩子到省城名校去得到更好的教育。他说的一席话让我感慨万千:不管以后我有多少钱,在留给孩子的传承上,如果在买房子和教育之间,我宁愿选择把买房子的钱全部投资让他们受到最好的教育,这才是他们今后不依赖于人,完全靠自己的安身立命。这是一个真正的寒门之子的肺腑之言。 如今九娃大哥还是闲不住。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但还偶尔做做农活,已经不是为了生存而劳作。出息的大强子,用一己之力改变了自己,改变了整个家庭的命运。他的人脉与生意版图还处在快速的上升期。 晚上睡在大强子家,关灯后,我依然彻夜难眠,一方面为他整个家庭的改变而开心。一方面也在感慨这个寒门之子的逆袭。按中国的传统思维,一个家庭的社会等级、父母的文化修养与财富积累,确实能让一个孩子在起跑线上得到充足的助力,但未必能够成就一个贵子。原生态家庭能够传承给孩子的纯良与大气,才是成就一个孩子终身受益、长远发展最基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