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县栗亭杜公祠的兴衰

　　徽县栗亭杜公祠的兴衰
　　作者：秦州雁
　　山● 水
　　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七月，一代诗圣杜甫为避乱乞食，辞去了华州司功参军之职。在受到秦州友人赞公及从侄杜佐的邀请后，＂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秦州杂诗》之一），携妻杨婉、子宗文、宗武、女杜蓉、弟杜占于七、八月之交＂去华适秦＂。寓秦（今天水市区）期间，杜甫曾有意卜居麦积东柯谷西枝村，但未遂其志。两月之后，＂无食问乐土，无衣思南州＂（《发秦州》），杜甫收到同谷（今成县）＂佳主人＂的书信邀请，又于十月中旬携家眷离开秦州南赴同谷县城。杜甫一家至同谷后，在城南飞龙峡口凤凰台结庐寓居月余。从诗人留于后世的《同谷七歌》等诗句来看，杜甫在同谷的遭遇更加凄惨，在经历了＂短衣衫雪，岁拾橡栗＂的饥寒后，＂奈何迫物累，一岁四行役＂，十二月初一从同谷再次出发（《发同谷》），举家慕名前往想象中＂充肠多薯芋，崖蜜亦易求＂（《发秦州》）的栗亭镇。
　　栗亭镇位于同谷县东50里的栗亭川，唐代属成州同谷县所辖，于元代至元六年（1264）省入徽州，今属徽县栗川乡辖地。栗亭河纵贯南北，两岸地势平坦，良田广布，史称此地＂山出珍果野蜜、地产薯芋稻粱＂，为陇右不可多得的富庶地域。杜甫在寓秦期间把此地想象为＂虽伤旅途远，庶遂平生游＂（《发秦州》）的一方乐土。
　　栗亭川距同谷不过一日行程，杜甫一家发同谷东行，经店村、横川一线而至栗亭镇。从史料记载、文化传说以及现存杜公村、杜公祠碑、杜公小学、杜公井、杜甫钓台等证据来看，杜甫当年曾在栗亭杜公村一带寓居过。
　　杜公村位置在今徽县城西40里的栗川乡杜公行政村，徽—成县间公路穿村而过。杜公村由水沟村、雀儿村、下店子、山根村、草坝村等5个自然村组成。杜公祠与杜公小学在山根村。杜甫钓台位于杜公村南山刺拧湾、木皮岭下的元观峡内。元观峡为洛河之红川河段自西向东流经栗川南山与栗川河交汇处的一段河谷。沿峡西上4华里之处，峡谷幽深狭窄，在数块巨石间形成一泓深潭，名 ＂黑鸟潭＂。其一石依山傍潭，石面平坦如席，上有一处似人臀部的印迹和一只脚窝印迹，传说杜甫当年曾坐钓于此。后人志其事，在河东岸石崖上凿刻 ＂宛在中央，少陵钓台＂八个楷书大字，其中 ＂宛在中央＂ 四字自右至左横排，＂少陵钓台＂四字自上而下纵排。八字整体上呈＂丁＂字形排列，摩崖年代因无史载，至今无法考证。
　　栗亭虽然富庶，然而作为流寓者的杜甫一家，纵使薯芋遍地，总不容你信手拈来。期间迫于生计，杜甫可能曾只身东赴170里外的两当县琵琶洲试图求助故友吴郁。（杜甫陇右纪行诗中有《两当县吴十侍御江上宅》一诗，从杜甫寓秦的时空顺序、气象物候以及杜诗自身的写实特点分析，这首诗最有可能是杜甫自两当返回后所作。）也许因访求吴郁未遇，杜甫不得不再把谋食的期望最终确定为投奔远在成都的友人严武。杜甫一家于是紧接着＂南登越木皮岭＂（又名木莲花掌），过白沙渡（即官桥坝，在今大河店镇小河村北附近），再翻越五里坡、青泥岭至水会渡（今虞关乡老虞关渡附近，此一线唐时为入蜀必经之官道，青泥道的一段）渡过嘉陵江，沿嘉陵江东岸南下，于十二月底抵达成都浣花溪。
　　杜甫在《水会渡》一诗里有＂山行有常程，中夜尚未安。微月没已久，崖倾路何难！＂句。其中的＂中夜微月没已久＂反映的是上弦月的月相情况，说明杜甫到达虞关乡水会渡的时间是十二月七日前后。杜甫在十二月一日发同谷，从栗亭到水会渡不过百余里，一两日行程，若将此段时间加以前后推算，可知杜甫一家绝对在栗亭滞留过五六天时间。
　　由于杜甫曾在栗川一带滞留过，故而唐宋以来历代文人雅士在此留下了许多缅怀诗圣的诗文、题记、碑刻，修建过纪念祠堂。
　　《太平寰宇记》记载：＂唐咸通（860—873）中，成州刺史赵鸿题诗刻石于同谷说‘杜甫栗亭诗，诗人多在口。悠悠二甲子，题记今何有？’又自注云‘工部题栗亭十韵，今不复见焉。’＂这说明杜甫曾著有《栗亭十韵》。尽管114年后赵鸿于咸通十四年（873）来栗亭考证杜甫的流寓与诗作时，虽已寻不见题记之处，《栗亭十韵》却仍在人们的口中传诵着。这段史料可佐证杜甫确曾到过栗亭。
　　关于杜公祠，据说早在北宋中早期栗亭百姓就于木皮岭下的山寨坡筑有杜公祠堂。《阶州直隶州续志》记载：宋栗亭令赵洋以杜甫＂栗亭名更嘉＂诗句为榜，建＂名嘉亭＂，栗亭始有杜公祠堂。北宋哲宗元祐年间（1086—1093）大诗人贺铸（1052-1125）作有一首缅怀杜甫的《寄题栗亭县名嘉亭》：＂少陵昔避地，幽栖凤皇川。始愿获其所，赋诗此终焉。睠彼美林麓，荫膏腴上田。阳坡饶垂珠，阴谷繁玉延。长鑱勤采劚，服食攀飞仙。兵祲夺和气，力耕无善年。林垧开冰雪，旬浃断庖烟。呜呼歌七章，暮节西南迁。环堵久芜没，斯亭名尚传。茂宰怆怀古，增崇殊过前。雕甍揭长帘，下容十客筵。嫩岚隔春丛，清竹鸣夏蝉。风月有高兴，写之武城弦。狂客属尪废，驽筋难强鞭。何暇远登览，但哦鲸海篇。尚苦八口累，依稀同曩贤。余龄寄幻境，未断东西绿。江淮米价平，一舸去悠然。幸此岁丰乐，浮游吾所便。异时访陈躅，复使后人怜。＂按此，则栗亭草堂在公元1093时就已经建起了。另按《杜诗镜铨》与《徽郡志》记载：南宋初绍兴间（1131—1162），王知彰为栗亭令，尝作《秦州东柯谷杜少陵祠堂记》云＂工部弃官寓东柯谷，侄佐与之居＂，但未见其有记述栗亭杜公祠堂的文章，这是否意味着南宋绍兴初期栗亭杜公祠堂已被毁，或者当时杜公祠堂已不存在。
　　至明代，据嘉靖年间郭从道主编的《徽郡志》记载：＂杜少陵祠在栗亭西，正德（1506—1521）中御史潘公（潘士藻）仿建。＂说明徽县栗亭杜公祠在明代武宗朝又由官方主持进行了仿修，仿建时将祠堂地址移在了今杜公行政村的山根自然村。志书又记述郭从道语云＂…今栗亭有祠、有钓台，其集有《栗亭》诗…草堂郁郁，遗像岩岩…＂说明至晚于明代中期栗亭已存在杜公祠、杜甫像、杜甫钓台。再从明清以来的五部《徽县志》中收录的艺文传记看，官方曾对杜公祠进行过多次修葺：明万历（1573—1619）中，州牧左公（左之贞）＂重修祀堂三间＂；清康熙丁酉冬（1718）观察使童华祖、知州周元良重修，＂献宇三楹＂；清乾隆六年（1741）徽县知县牛运震增修杜公祠，＂置守祠二户，购田十亩以供春秋享祀＂；清嘉庆丁卯—己巳间（1807—1809）知县张伯魁重修杜公祠，＂祠门左右，各增置耳房二间，又增瞻祠田十亩，俾司春秋享祀，岁时修葺＂。清代光绪十六年（1900年）张若金撰《重修杜少陵祠堂记》即《师范永垂》碑（现存于杜公村原址）记载了重修杜少陵祠的情况以及杜公祠的历史发展渊源；童华祖、牛运震、张伯魁以及张若金重建重修杜公祠碑记均证明，明、清两代时栗亭杜公祠是完整存在着的。但清末以来，因长期战乱与时局动荡，祠内文物大多被毁或遗失，祠堂也随之破败。《县治西三十里杜公祠为修乐楼并历述建祠始末序》碑（在原大队院）记述了民国二十九年当地士绅、群众再次集资对杜公祠进行过较大规模修葺的情况。解放后进行土地改革分房时，杜甫祠堂作为公有财产分给了一范姓农户居住，1962年祠堂被这一农户完全拆除。1992年在杜公村还发现一块宋代《杜甫诗苑》文字石碑。现存的杜公祠遗物中，张若金撰《重修杜少陵祠堂记》（《师范永垂》碑）《县治西三十里杜公祠为修乐楼并历述建祠始末序》碑仍在原址，童华祖《重修杜少陵祠堂记》（《百世师宗》碑）文字石碑保存在徽县博物馆。
　　1993年前后，徽县县长吕兴才曾带领梁晓明、田雪、孙士信等多名文史工作者，对杜甫在陇右尤其在徽县一带的流寓做了深入细致的考证，其研究专集《杜甫与徽县》一书1994年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其学术成果与理论观点大多被天水杜甫研究会所采纳，并被作为高校杜甫研究教材而使用。吕县长在任中又积极筹划征地十亩，斥资60万元对栗亭杜公祠进行重建，对文物进行保护。由县财政出资1.8万余元，在河北省曲阳县购进两尊大理石质地杜甫雕像，欲立于杜公祠原址。后来因为资金未能落实，也因为吕县长调任成县常委与副书记，致使重修工作半途而止。两尊杜甫雕像今存置于徽县文化馆院钟亭前。目前徽县栗亭杜公祠文物虽仅存几载碑石，但史志所刊文献相当丰富。90年代开始，成县由于积极增修飞龙峡杜甫纪念祠堂，知名度日渐上升，因之徽县栗亭杜公祠的知名度远远逊色于成县杜公祠了。
　　在旅游经济日益繁荣的今天，如果我们能将这一宝贵而丰富的文化遗产重新开发利用，形成一个新的文化旅游景点，不仅可以对外扩大徽县的知名度，而且从长远上看，依托杜公祠原址临近交通线的便利交通，依托已开发出的栗亭砚工艺品，与嘉陵江大峡谷观光、嘉陵漂流，三泉古战场遗址等自然人文旅游和徽县地下党龙王洞革命斗争遗迹，南宋吴玠抗金的仙人关遗址，曹友闻抗蒙的鸡冠隘遗址，金徽酿酒工业园观光等文化旅游资源相结合，能够成为当地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