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匠生涯（中）

　　虽说自我感觉良好，但我还没有狂妄到自以为是画家了。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这画也就是在穷乡僻壤里糊弄糊弄乡民们，混口饭吃而已。
　　所以我也很注重提高自己，说得好听点就是很敬业。
　　每当在哪户人家家里发现他们床上的绸缎被面上有什么好的画，我便要临摹下来。譬如龙凤、鸳鸯，譬如牡丹、玉兰。
　　见到哪家的脸盆里有什么好的画，也要临摹下来。譬如鲤鱼、对虾，譬如荷花、寿桃。
　　这些画基本上都线条简洁，色彩艳丽，很适合画在花床上或衣柜上。
　　临摹下来的是没有色彩的，只能称之为底稿。我常常将这些底稿拿出来琢磨，考虑如何配色可能会更好。
　　我之所以没有临摹西湖风景，是因为亭台楼阁稍微偏一点斜一点，花草树木稍微多一笔少一笔都无碍大局，只要瞟上一眼就记住了。而那些花鸟鱼虫就难画多了，偏一点点都不行。
　　我画的时候也是精益求精，绝不偷工减料。一是我知道世上总有懂画的人，我不能贻笑大方，坏了自己的名声。二是拿了人家的钱总得凭良心做事。
　　两年里我几乎踏遍了方圆几十里内的山山水水，见识了穷山沟普通民众的艰难生活，自己也受到了磨练。
　　一次我跟着一位来请我的乡民去他家。先沿着瓯江边的金温公路向上游方向走，走了十几里路后便渡过瓯江到了对岸，然后向山里走去。
　　那路越走越窄，越爬越陡。突然前面出现了石块铺就的石阶，仰头一看，直插云霄。乡民说，这就是当地有名的百廿步，其实根本不止百廿步。
　　身背一个帆布背包的我早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可是还得走，还得往上爬。
　　那位乡民身上的负担比我还重得多呢！刚才路过村里的供销社时买了酱油、酒、盐等等，还割了几斤肉。
　　终于爬到山顶，只见下面云雾缭绕，一江碧水时隐时现。那位乡民一指不远处说，那就是丽水县城。又指指很远的地方说，那里是青田县城。
　　我正在寻找，那位乡民又说，天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温州呢！今天雾太大看不到。
　　呵呵！我晕。
　　这样的路其实我没少走。一次一位从下路来的画花老师来找生意，打听到我，便来访我。
　　他比我稍长两岁，说是乡村的民办老师，趁暑假出来赚两个钱。两人谈得投机，便相约一起出去走走。
　　我们县整个一个山区，金华到温州的国道穿过我们县，称金温公路。这金温公路经过我们县时一直沿着瓯江边走，两岸全是高山峻岭。
　　这高山峻岭间又有小小的溪流沿着一条条山峡流出来注入瓯江。这种溪流太小太浅了，赤脚都能跨过去，所以不能称之为支流，当地人称其为源。
　　我们俩从我们村下面10里路的地方渡过瓯江到了南岸，沿一条源进入深山。
　　虽说是源，很小很浅，但有的地段也有急流险滩，需卷起裤腿小心翼翼地过去。
　　所以那＂摸着石头过河＂的话真是形象极了，只不过我们是用脚＂摸着石头＂过去的。
　　有一次我们就这么摸着摸着，才过了三分之一，那水就满到膝盖，冲得连人都站不稳了。我们不得不急流勇退，绕道而行。
　　有时行走在山腰间，突然前面似乎断了路，再细一打量，原来要抓住一块大岩石上挂下来的藤条或者旁边的树枝才能跨过去。下面便是万丈深渊，咬咬牙，壮壮胆，跨过去。
　　一路上人烟稀少，正是淡季，哪里有什么生意。没有生意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们好容易找到一间茅草屋，只住着一份人家，付了点钱吃了顿饭。饭是番薯饭，只参杂着一点点米饭，菜是梅干菜，没有什么油。
　　在一个山村，村民们告诉我们，翻过村后的山就是文成县了。这文成县是温州管辖的地界，我们还是在自己的地界里走走吧。
　　于是在村民们的指点下开始北上。当晚总算找到一份人家说是要画大衣柜和梳妆台等等，是给女儿的嫁妆。我们总算吃了一顿较为丰盛的免费晚餐，也有了个睡觉的地方。
　　就这一天时间，我们俩淌过了四条源，经过了三个区，翻过了不知道几座大山，踏过了不知道几十里山路。
　　两天后我们俩就沿一条源出山了，因为再继续北上就进入丽水地界了，我们不想跑过界。
　　出了山，过了渡，就回到了欧江北岸。此地离我们村40里，离我们几天前渡江进入深山的那个渡口50里。整个儿跑了一大圈。
　　我们俩站在公路上等车。北上40里就是丽水县城，南下120里就是青田县城，再继续南下就是温州市了。
　　2011年4月22日23时5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