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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广播站大院的人们

  县广播站大院不大,进门中间一条土路,左边三间平房,其中两间广播室,一间会议室;右边三排房子,前两排是单身职工办公室兼宿舍,每人一间平房,后排是双职工宿舍。大家平时都在自己屋里办公,有事领导招呼。大门朝北,却没有门,也没挂单位牌子,只是两个砖垛子敞开了一个能进出的大口子。县里的红头文件上写"广播局",人们却都喊广播站。
  单位干部职工总共就十几个人,两个正副局长,一个会计,一个保管员,两个女播音员,两个编辑兼记着,剩下的就是线路工、技术员和闲杂人员了。
  在县直机关,广播站虽然小,但名气却很大。一根电线从两间小广播室的房顶上伸出去,连接着全县20多万个家庭,家家户户屋里的墙壁上都挂着一个圆圆的黑色薄纸片小喇叭,每到清晨与夜晚,全县60多万人都能听到广播站的声音。在那个信息闭塞,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的年代,那些单调的节目与枯燥的宣传,也能为人们传递一些信息。尤其是每天反复播放的颂歌与样板戏,给那些终日挣扎在农田的社员心里带来些许愉悦。
  收听率最大的是每天播出的天气预报,因为农民最关心的是天气变化,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产与生活。但播报的却常常不准,于是人们就编成顺口溜讽刺挖苦广播站的天气预报:
  "俺县广播站,天气尽说反。今儿个阴转晴,下起冰雹蛋。明天有大雨,准是大晴天。"
  还有嬉笑"x县广播"是"x县黄瓜贱"的,其实他们不知道天气预报是县气象站提供的,广播站也只能"代人受过"了。
  上世纪70年代,我在县广播站工作3年多时间,担负的工作虽然是编辑记者,并且因为那个正式编辑下去包队了,全部编辑与采访以及举办通讯员学习班的任务都落在我一人身上,但我的身份仍是农民,只是个吃工分的临时工。在那个城乡二元制结构的年代,临时工在正式工的眼里,就如同一个讨饭的进入宴会厅,连脑袋后面都有白眼珠子盯着你,时时防备着被人踢出门外。
  站上有个开三轮车的正式工,连报纸都看不开。有一次开学习会我们俩挨着坐,他拿了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一个标题《发扬愚公移山精神》,问我这个"愚"字念啥,我告诉了他,并说这是出自《列子.汤问》篇。他说这么多笔画,看了就眼花,那个造字的人和这个姓愚的老头子都够笨的。我听了差点笑出来,问他怎么连小学也不上呢,他用一种嘲笑和轻蔑的眼光看着我,说:
  "我没文化,但是国家正式工人,每个月拿着粮本去粮店里领白面。你会写文章,吃饭还得回家用粮食换粮票去。哥儿们,你认那么多字有啥用?"
  他的话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是的,那时没有粮票是买不到饭的。为这,在家务农的父亲每个月都要托人情,肩上扛着家人省吃俭用的口粮去公社粮所为我换粮票。
  那天晚上我没吃饭,脑子里总在想一个问题:这是啥世道呀,怎么这头蠢猪也能当上吃国库粮的公家人呢?
  孙会计看出了我的心思,找到我宿舍劝我说:"别生气了,现在招工上学说是贫下中农推荐,实际是走后门。人家他老爹是公社干部,你爹是修地球的,怪就怪没能生到当官的家庭吧。"从此,我对"贫下中农翻身当家做主人"的话开始有了怀疑。
  孙会计是老三届,后来推荐上了两年山东大学,学的无线电专业,可县广播站是有限广播,就叫他当了会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走后门上的大学,但他人老实正派,坚持正义,我们俩很谈的上来。他常常和我说起山大那些著名教授,如冯沅君、陆侃如、蒋维崧、潘承洞等,让我羡慕不已,向往着自己能有一天也进入那个知识王国学习,也算不枉度人生了。可孙会计说,你没听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吗?现在这些大教授不是右派就是反动学术权威,早就把他们下放劳动改造了,他上学时还看到冯先生扫厕所呢。
  那时找个临时工也很难,尤其是像我这样耍笔杆的临时工,还能人五人六的与县里的大小官员打交道,父母都是啃坷垃的农民,凭关系哪能找到我,也只是因为我高中毕业回村干活时,利用业余时间写稿,每年能在省级报刊电台发表几十篇文章,才有了这个临时职位的。当然,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恩师高立泉以及县委报道组卢、张、蔡等几位前辈的推荐与提携。我虽是临时工,吃不上供应粮,但还不至于像刘姥姥进荣国府那样洋相百出,因为我比刘姥姥有文化。在这个小单位,我自信笔下的文章要胜过冷眼看我的吃国库粮的白痴。
  但我还是很要面子,最怕人家喊我临时工,更嫉恨那些不学无术出身权贵家庭经常在我面前显摆的人。站里新调来一个老太太,我喊她张阿姨,他是县武装部长的太太。文革中的武装部长权力大的很,动乱时期曾是地方党政军一把手。张阿姨平时上下班随便,高兴了到单位来一次,串串门拉拉呱说说笑话就回去了。整个单位我最忙,可她每次来都要到我办公室来闲聊。而且讲的内容基本相同:她家老头的革命历史多么长,工资多么高,权力多么大,家里的生活条件多么优越,儿子和女儿参加工作后选了好几个单位她不满意,最后老头一个电话就上了县物资局和县医院。她讲得眉飞色舞,我嫉妒的想一脚把她踢出门外。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官太太,我还是保持克制,尽量装出佩服部长这个老革命和替她高兴的样子。后来,我一听到她在院子说话,就从窗户跳出去,把门锁挂在屋门上,然后再从窗户跳进屋内,这样她看我屋里没人,也就去别人屋里拉呱了。
  县广播站的自办节目都紧跟形势,有批林批孔、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民兵和文艺节目,有时还根据新形势临时设立,但天气预报是雷打不动的。节目开头的配乐用《东方红》乐曲,播完天气预报后就在《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的歌曲中结束了。
  每天半个小时的自办节目,剩下的时间都播放革命歌曲和样板戏选段。半个小时需要编写5000字的稿件,多了不行,少了可以插点音乐。早上和晚上的节目是重复的。每天,编写文字稿件与安排节目顺序的任务都是我一个人做,还要完成领导安排的一些重要采访任务,工作量很大。那时没有打印机,稿件都是手写的,下面寄来的稿件质量参差不齐,好多字迹不清楚,因为时间紧,我一人不可能把改写后的每篇稿件再仔细誊写一遍,所以广播员录制节目时经常跑到我办公室问字。赶上我有任务下乡出发时,就要提前把后几天的节目编好送给播音员,她们文化不高,辨不清的字也会念错。
  在那个政治风云变幻无常的大鼓噪年代,下面自由来稿很多,不愁缺少稿件,但这些稿件质量太差,很少能用。广播站便在全县24个公社和县直部门发展业余通讯报道员,分批集中在县里学习新闻写作知识,我讲课,主要结合自己的采写实践讲,大家听了都说生动管用。每年两次活动,讲完后,我还要选上几个骨干带着到各公社去采访。大伙都喊我老师,其实那时我还是个20刚出头的小伙子,不少通讯员年龄都比我大的多。
  我带着他们骑上自行车下乡采访,晚上住在公社供销社的小旅馆里。夏天蚊子、苍蝇萦绕,虱子、臭虫咬身;冬天没有火炉,冻得大家瑟瑟发抖,晚上就在被窝里铺开稿纸写作。我清楚记得,那是1976年7月的一天,我领着四个通讯员去神头公社一个村子采访,晚上支书把我们安排在一个闲置的三间草屋里休息,半夜我们还在赶写稿子,突然房子摇晃起来,我说地震了,大家快跑。可能是支书担心我们的安全,屋门上了锁,我们只好又返回屋里,有的趴在桌子下面,有的钻到外屋一堆柴草里,等到支书过来开了锁门,地震也过去了,大家惊慌失措的跑到院子里,一直站到天明。几天后,才知道这是震惊世界的唐山大地震波及到我们这里了。
  县广播站没有住宿的地方,我最怕下面公社的通讯来县里送稿,他们都是农民的孩子,几十里路赶来了,多是骑自行车。边镇公社的小刘家里穷,连个自行车也买不起,30多里路走着打来回。这样,我还要带着他们去食堂买饭。
  那时县直多数机关没有食堂,单身职工又占多数,双职工下班回家做饭,我们这些单职工们就都端着碗去县委伙房里打饭吃,并且风雨无阻。广播局距离县委二里多路,食堂里没有桌椅板凳,去这里买饭的还有五六个单位的人,大家都蹲在食堂小院的地上吃,呼啦啦一片人,个个手里或捧着饭碗,或拿着馒头,菜碗放到坑洼不平的地面上,边吃边拉呱,说笑话,相互传播着最近发生的新闻,很是开心。
  有时通讯员来送稿天太晚了回不去,他们就挤在我的一个小单人床上睡觉。床上有个绣着一对鸳鸯戏水的小枕头,那是我来县城时母亲送给我的。她说这是20多年前她出嫁时姥姥陪送的嫁妆,所以我很珍惜。夏天好说,冬天我就一床棉被子,来了一个通讯员两人"打通腿",来了两三个,我们就挤着睡了,虽然互相翻不开身子,但年轻人身体的青春热量集中在一起,感到浑身暖乎乎的。床太小了,睡在床边的人常常半夜三更掉到地上。袁桥公社通讯员李成华有一次掉到地砖上,把前额磕了个大血泡。日子过得苦,但我们这些年轻人却感到很快乐。这些高中毕业回乡劳动的青年像我一样,都有一个梦想,就是要通过写作离开黄土地,能够当上一名端铁饭碗的公家人。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后,有好几个通讯员报道员考上大学和中专,有的后来还当上了乡长、局长和副市长。
  局里每月发给我20多块钱补助,平均每天就几毛钱,还要从家里自带粮票,经我的这些通讯员零吃碎敲,月月两手空空。最要命的是我们那个柳局长,三六九的一大早就把我喊起来,叫我去饭店给他孩子买油条。油条不贵,四两油条3毛钱外加四两粮票,可每次买回来了他又不给我钱和粮票,我一天挣不上1元钱,还要去食堂买饭,也不好意思和他要,也只能靠借债度日了。
  有一次我去一个很远的公社采访,两天后赶回单位,发现我的那间宿舍兼办公室的门锁被人砸开了。进屋一看,里面又放了两张床,地上垃圾一片,办公桌上都是烟灰烟蒂。我正着急,保管员老边进来了。他说这是局长叫他砸开的锁,前天我走后局长老家来了几个亲戚,怕住宾馆花钱,就叫老边把我的门锁砸开,又搬进两张床,住了两天,今天刚走。老边说这事不能怪他,他也认为这样做有些过头了,可是他也不敢硬顶着局长不干啊。告诉我要有意见,就去找局长说。
  我和老边平时不打交道,更没过节,当然不能怪罪他。可是心里却窝着一股气,感到领导太不尊重人了。我一个乡下孩子,又是个临时工,生怕领导哪天不高兴了把我辞退,哪还敢去局长那里评理呀,只好把冤屈深深埋在自己肚子里,一边打扫屋子,一边流泪珠儿。
  柳局长家住在后院东边的两间房子里,50来岁年纪,中等偏下的个头儿。他有个习惯,平时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在家中,只要屁股坐在凳子上,右腿总要盘上去,让左大腿压着,再把一只脚伸出来,然后抬起右手,夏天抠脚丫子,冬天敲打膝盖。右手指头却永远肩负两项使命—夹烟卷儿与剜鼻眼儿。并且不分场合地点,就是找下属正式谈工作,也保持这种姿势,并且说活时眼睛耷拉着看地,从不对着对方的脸。听说他是个老大学生,孙会计说他是工作后上的大学干部文化培训班,学的历史,过去曾在县中学当历史教员。他老伴没文化,是从农村带来的,一辈子没生过孩子。他们先是收养了一个女孩,女孩长到十几岁了,又收养了一个刚出生的小男孩。虽然俩孩子都不是亲生骨肉,但老两口对孩子却疼爱的要命。那时男孩都五六岁了,还经常在机关大院的路上大小便,有时边拉边撅着屁股移动身子,弄得路上满是屎尿,老两口却笑着欣赏孩子拉屎撒尿的姿势。我不知道这俩孩子叫啥名,却经常听到他们喊闺女"妮儿",喊男孩"小儿",让人听起来特别亲切。
  柳局长很讲政治,开会说的话都紧跟形势。县广播站是县委的舆论喉舌,那时是不发广告的。有一次,一个生产队的饲养员来到广播站,说他们队里的一头牛失踪了,要广播站给发个寻牛启示。柳局长说,你认错了地方,这里发出的是党的声音,不是牛的叫声。那个老头脾气很倔,一听就急了,跳起身子,脖子伸的很长,高声叫道:"党的声音看不见摸不着,可俺们生产队也是共产党领导的,没了牛党就不管了?"无论怎么说,柳局长都坚持说党的舆论阵地不允许播广告。老头没法儿,就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那时县广播站就一台日产半导体录音机,还是托人从省里一个探亲华侨手里买来的。这可是全站的宝贝,怕弄坏了,一般采访任务不用,平时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只有县委书记亲自参加的活动,才拿出来让我背上去搞录音报道,但还要经过局长批准。
  有一年春天的一个上午,县委书记要去果园村召开春耕生产现场会,我背着录音机坐着书记的吉普车随身采访。这次要采写的是录音报道,题目我早定了,叫《春到果园》。现场采访完了书记,又给他放了一遍录音,当书记听到自己刚发出的声音后,感到非常惊奇,就把录音机要过去自己录着玩儿,也许他用力过猛,按下的键盘有两个不启动了。这下可吓坏了我,还有人欢马叫闹春耕和浇春灌水的声音没录呢,机子坏了,录音报道也搞不成了。
  回来后,我如实把情况汇报给了局长,这次局长很宽容,没批评我,当然他也不敢怪罪县委书记,就召集了三个技术高的维修工马上修理。那时县城的人们都没见过这种洋玩意,庆幸的是有个姓汤的技术员找来一本资料,总算把录音机修好了。我中午没顾上吃饭,抓紧赶写稿子,县委书记的录音完好保存下来,可是地里忙作的牲口叫声和浇水灌溉的流水声音咋办呢?我急中生智,立刻背上录音机赶到城外的马路上,等着有牲口车路过。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对面来了几辆送公粮的牲口车队,我拦住了人家后,说明了情况。那个带队的生产队长亲自甩起了鞭子,那鞭声清脆悦耳,非常好听。接着队长又叫几个赶车的一起举起鞭子打牲口,那些马、驴、牛就叫了起来,脚下还发出了"嘀嘀嗒嗒"的牲口蹄子声。我抱着录音机跟着车子跑,总算圆满录完音。回到单位,我又从院前的水井里打来一桶水,拿来一个脸盆,然后打开录音机,把一桶水举起来倒向脸盆里,录出的声音就像小河沟里的哗哗流水。当然,在文字里我写的却是"批林批孔当先锋,果园人民斗志坚。书记下乡来劳动,干部群众尽开颜。人欢马叫闹春耕,春水浇灌大寨田......"
  在单位里,临时工最怕领导,可领导也怕正式干部职工,尤其是在那个动辄反潮流与造反有理的年代,当领导的最怕那些头脑灵活,阶级斗争意识强烈,敢想敢干敢提批评意见的人。
  有一次,刘局长亲自跑到了我的办公室里,弄得我一时受宠若惊,又是让座又是端水。可是这次局长没坐下,我也没欣赏到他平时谈话的那种优美姿态。他说明天局里要开干部职工反击右倾翻案风学习讨论会,老汤要给他提意见,出难题,这个人虽然业务好,但走的是白专道路。等到明天的会上,老汤说完了,你立刻进行反驳,并要重点讲局长工作上坚持政治挂帅,带头反击右倾翻案风,用毛泽东思想占领农村文化舆论阵地,领导全局干部职工深入学习毛主席最新指示,还有,他看着我停顿一下:"还有我关心群众生活,大公无私,狠斗私字一闪念......"他说着,我心里感到好笑,想着他对我的那些事,有这样关心群众生活的吗?局长作完指示就离开了。
  听了局长的话,我心里感到很害怕。这么大的一件事,我一个小小临时工,在他们这些捧着国家铁饭碗的干部职工面前,我可是谁也得罪不起呀!
  老汤是上海人,也是技术员中唯一一个具有中专学历的机电学校毕业生。平时我就多次听过他对局里的工作尤其对局长个人有很多意见,可是凭我的这个农民身份,怎么能在大会上去反驳他并且还要为局长表功呢?但如果不按局长说的去做,可能结果就是再回家种地。我不想去黄土地里玩坷垃,也不想在会上发言,就只能去找老汤说好话,为了我的前程,叫他不要给局长出难题提意见了。
  晚上,我硬着头皮去了后院的老汤家。他爱人过去也在广播站工作,是个老播音员,可能因为年龄大了,前些年调到了书店工作。两个女儿,就一间房子,虽然双职工,但住得如此憋塞,也并不幸福。我就把局长对我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他听后感到吃惊,爱人埋怨老汤嘴不严,还没开会就让人家把他出卖了。我一口一个叔叔和阿姨的叫着,让老汤看在保住我临时工饭碗的面子上,明天就别给局长提意见了。阿姨是个明白人,很同情我的处境,听到我的哀求后,马上绷紧脸对老汤说:"明天你一句话也不要说。咱不是怕局长,是为了人家孩子的工作不受影响。"说完又回过头对我说:"这事我做主了,你放心吧,明天老汤不会发言的。"我听了如释重负,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又说了一些感谢叔叔阿姨的话,就离开了。
  第二天开会,老汤真的一言未发,我总算躲过这一关。
  广播站大院也是个小社会,尤其是那两个年轻女播音员,在县直机关也算是女明星了,她们的大名人人皆知,引得众多年轻人羡慕。
  申大姐人长得漂亮,播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她过去在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演节目,跳舞唱歌演样板戏说西河大鼓书,浑身散发着文艺细胞。后来被选来当广播员,成了国家正式职工。申大姐爱说爱笑,她妈生了六个孩子,名字都是从《东方红》歌曲中选的字,五个女孩,最小的是男孩,分别叫"东、方、红、太、阳、升"。爱人是部队的军官。听人说那时追她的人很多,她最后还是选了个解放军。当时社会上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儿:"听诊器,方向盘,木头疙瘩,营业员。"把医生、司机、当官盖公章的和国营商店售货员放到前头,说明是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所以年轻人找对象也都争着往这四个行当中去选。但那也是个政治运动永远在路上的年代,三支两军、军管、军训、备战备荒,要准备打仗,解放军地位最高。那些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在姑娘们眼里也不过是个"臭老九"罢了,没人看上。因此,条件再好一些的女孩子找对象,第一人选就是军官了。听人说县城里有三朵花,都是营业员,本来已经分别找了"听诊器、方向盘和木头疙瘩",有一次三朵花一商量,把手合拢在一起发誓:"学习申大姐,分手找军官。"不久,每朵花都像陈大姐一样找得对象是军官。其实部队上的排级干部也叫军官,那时当兵的文化水平都很低,有的还是文盲。申大姐的爱人和我同乡,还沾点远亲。他高小毕业在家劳动,有一年正在工地上挖河,听说公社要征兵,就回来报名了。到部队当了工程兵,开山铺路砸石头,农民的孩子有力气,不拍吃苦受累,所以很快入党提干,从此一步登天,成了女孩子们羡慕的对象了。改开后,这些人复员专业到地方,因文化低,也就都成角落中人了,风光一时的女孩更是纷纷下岗。而那些当时找"臭老九"的女孩,丈夫多被提拔重用。时代变了,历史潮流不可逆转,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
  晁姐二十六七岁年纪,还没结婚,当时也算大龄青年了。他没去找"老四样"和军官,却和站上维修工小汪热恋着。小汪家是附近一个村里的,但他从不回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端上铁饭碗的,但他给我的印象是不爱说话,表情严肃,身子有些驼背,说话声音很小,慢言慢语,特别注重穿衣打扮。头上油光发亮,并且梳得每根发丝都有自己适当的位置。他文化不高,爱学习钻研技术。他的工作是维修保养机房里的广播器材。那时录音机像个一个小磨盘,上面有个圆圆的磁带轮子转动,播音员在录音室录完一段稿件,还要走到机房里去操作录音机。他发明了一个自动开关录音机的装置,播音员不用起身,一摁按钮就关闭或启动机房的录音机了。小汪还经常给县里的大小官员修理收音机,所以当官的他都熟悉。有一次他对我说,他准备上大学深造,已经找了县里领导。那时是推荐上大学,不论文化高低,也不考试,只要领导说话,一定能成。我嘴上鼓励他争取上,可心里想,他一个初中毕业生,有些平常的字还弄不懂啥意思,到大学里咋跟得上啊。
  说来也是个笑话。小汪出身农民,文化不高,但说话总爱用个词汇,显出有文化的样子,可是毕竟功底太浅,常常词不达意,不是念错字,就是用反了。有一天下午,我在路上碰到小汪,他很认真的对我说,晚上电影院有个好片子,你赶快去售票去吧。我听了一愣,心想我不是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也不倒卖电影票,叫我去卖啥票呀?又一想他是故意卖弄这个"售"字,在我面前显摆自己是个文化人。他以为我不明白,一连说了好几个叫我"售"票去。我本想当场予以纠正,但又记起了那句"打人不打脸"的老俗话,就只好说了声"谢谢"。
  我回到屋里,打开后面的窗户,看着小汪走路的背影,心里五味俱全。每天运作启动这个号称上层建筑的舆论宣传单位,怎么竟是这样一些人呀?
  晁姐是天津下乡知青,祖籍的村子与我家仅5里路远。长得细高挑个儿,很秀气,说话带笑,对人都很和气。她高度近视,平时不戴眼镜看人,总是眯着眼瞅。说话一股天津卫子腔,用的最多的字是"嘛",干嘛,嘛事儿,嘛了,一句话中,中间平和,前后发声都很尖,我最爱听他说天津话。那时我常想,如果他不上山下乡在天津工作,准能找上个才华横溢的优秀男伴侣。就是在县城,凭她的相貌和工作,也不愁找上比小汪条件更好的男人。可人就这样,因各自追求不同,申姐却把自己的爱情全部倾注给维修工小汪了。
  站上还有个季节临时工,是保管员老边的内弟。40多岁了,是个光棍。个子不高,却长得黑粗肥胖。有活就来,没活回农村种地。来时住到老边负责的仓库里。他没事爱找我聊天,他说自己有手艺,会耍猴,每到春冬两闲,就牵着猴,敲着锣走村串巷耍猴,能挣些零花钱。可这些都是偷着干的,破四旧时说耍猴是封资修,后来又说是资本主义尾巴。他说这都是胡说八道,一个猴子逗逗洋相让人们开心,忘了疲劳,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了,猴子不是人,他怎么也会搞封资修呢?猴子尾巴上都是毛,哪来的资本主义呀?我听了大笑,说,"管他呢,你就耍,攒钱娶个老婆。"说到老婆,他哭丧起脸说:"因为穷,俺村的光棍多着呢,人家现在不叫村名,叫光棍村了。"他说去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带着俩孩子的寡妇,可是一见面人家提出的条件就是不让俺耍猴了,我没同意。我问为啥,他说不偷着耍猴队里分得粮食自己还不够吃呢,娶了老婆家里硬生生多了三张嘴吃饭,还不饿死呀!
  我听了很同情他处境的艰难,但当时的农村就是这样的状况,几亿农民都在贫困线上为填饱肚子挣扎,发愁。
  后院的宿舍里经常有人吵架,多是两口子拌嘴,我也不关心这些,但有时场面大了,写作累了,我也会走出门去看热闹。有个姓黄的线路工,爱人在县最大的一个厂子当卫生员。他俩吵架次数最多,并且经常吵到院子里去。老黄家是农村的,爱人是济南人,每次吵架,那女人都会高声冲他大喊:"俺是济南人。"女人是个黑黑胖胖的小个子,夏天爱穿个大裤头,露着一双大腿。脚上拖拉着一个白色塑料鞋,除了脚底看不见,其它都裸露着。这在当时的小县城里是很时髦的穿着。她说话总爱摇晃着脑袋,眯缝着一对笑眼。和丈夫吵起架来也不凶,并且显得还挺和蔼,丈夫无论说什么,她就是重复一句话:"俺是济南人。"
  我感到奇怪了,济南人与吵架有啥关系呀?后来仔细一想,就想通了。这是个层级分明的社会,城里的人看不起农村人,吃国库粮的瞧不上挣工分的,正式工看不起临时工,当然大城市的就瞧不起小县城的了。女人家是省会济南的,丈夫家是农村的,济南的姑娘嫁给县城的男人那是下嫁了,所以天生就应该对妻子百依百顺。因此,这女人一说"俺是济南人",老黄也就无话可说了。
  我玩着命的工作,除了完成自己繁重的工作任务,县委有时开大会,还要叫我帮助写讲话材料。有一年召开全县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会议,明天县委书记要讲话了,可是稿子还没写出来。知青办的阎秘书找到我,说他已经和县里领导与柳局长说了,叫我连夜加班写出来,并送给我一摞资料。我接到任务后,晚上让人从食堂里买回两个馒头,一边吃着凉馒头,一边铺开稿纸写,一直写到天明,总算圆满完成任务。书记对报告稿很满意,阎秘书也告诉他是我写的。
  我虽然是临时工,但有不少机会和县里的大领导外出搞宣传报道,所以县里的领导认识我,但他们却不知道我是个农民临时工。那时有些不了解我身份的人见我年纪轻轻,有些才华,工作好,还能经常和县委书记一同坐上小北京吉普下乡,就开始给我介绍对象,并且介绍的那些女孩也都很出众,可是当人家一打听我还是农民身份时,就立刻和我拜拜了。
  这种打击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我一时情绪低落,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从心里憎恶这个不公平的年代。于是,我就去找柳局长,提出叫他想法给我转正。柳局长摇着头说,这事他办不了,但可以向上反映。但他很快就调走了,又来了个唐局长。唐局长仪表整齐,显得很严肃,平时话不多,但是工作认真,对自己和下属要求都很严。经过半年多时间,他对我的工作很是欣赏,我就向他提出转正的要求,他表示一定争取给我转成正式的。我工作劲头更大了,可是等了一年还是没办成。有一次我和县委书记出发,就鼓起勇气提出推荐我上大学和转正的事。书记听了说,等明年再说吧,今年你们公社的干部因为分配上学和招工的名额都闹了矛盾。书记对一个小临时工都说了这样的知心话,我很是感动,马上表示感谢书记,一定好好安心工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不久"四人帮"倒台了,恢复高考,我终于迎来了上大学的机会。可是唐局长舍不得我离开,他还是要我最好不考学,等着转正。可我下定决心要考,但也有顾虑,因为没有把握,如果考不上,唐局长又不管我转正的事了咋办呢?于是就偷着复习,白天把复习资料放到肚皮前边的抽屉里,桌子上放着批改的稿件,编辑完稿件,再拉开半个抽屉低着头复习,唐局长或者有人来了,就立即站起身子,接着用肚子一顶抽屉,来人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其实我这个小把戏唐局长早就看出来了,就鼓励我复习考试了,但是不能耽误工作。
  我从小学到高中都摊上了文革,学校开始停课闹革命,后来是贫下中农办联中,教中学的老师多是过去的小学老师,边学边教,初高中学制四年,并且还要拿出一半时间学工学农学军,有些课程如历史、地理都没开设,所以复习起来很艰难。我找了一套范文澜的中国历史简编,厚厚的两大本子,地理课本是借的一个老初中毕业生的,就这样边工作边复习,最后走上了考场。
  第一场考的语文,我自觉考的不错。中午吃了饭开始睡午觉,可是一睡不醒,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大喊:"小孙,都啥时候了还没去考场。"这是唐局长的声音。我一咕噜爬起来,发现已经过了考试时间20多分钟,就拿起钢笔一口气跑到了二里外的县一中考场。监考员过来了,伸出手想拦我,我也不顾他说什么了,几步冲到我的固定座位上,那监考员看着,也没说话。
  那年县里1500名文科考生,只考上我们4个,我的分数排名第二,地理得了40分。现在回想起来,也多亏了唐局长,如果他不喊醒我,少了这40分,就落榜了。
  但我也感谢那些没能给我转正,把我排除在工农兵大学生队伍外的人,因为我的人生道路没有从后门走去,是通过自己的奋斗和努力选择的。
  从此,我离开这个工作、生活了三年多的县广播站大院,开始了新的人生,大学毕业后又迎来了改革开放的火红的年代。

上半年规上互联网企业业务收入同比增长25。6日前,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了2021年上半年互联网和相关服务业运行情况。数据显示,我国规模以上互联网和相关服务企业(以下简称互联网企业)完成业务收入6951亿元,同比增长25。6,增胖妞再出国!运20现身巴基斯坦,中巴联合军演秀实力据官媒最新消息,目前我国同巴基斯坦空军的联合军演雄鹰IX活动正在进行中。本轮联合军演,我军不仅派出了歼轰7战斗轰炸机歼16重型战斗机及俄制苏30战机,还把大胖妞国产大型运输机也派出日本F15J战机改装不顺利!求盟友降价遭拒,或陷入僵局据媒体消息,日前,日本多名政府相关人士表示,空自F15战机想要搭载远程巡航导弹执行机体改装的计划,或将进入一段艰难时期。原因是日本方面希望美国能减少相应经费,但美国却以零部件缺失为配合亚太战略围堵?美军首个F35C中队做好战斗准备据美国媒体日前消息,美国海军陆战队近日公开宣布,首个配备F35C战机的中队已做好战斗准备,将于2022年部署航母。众所周知,F35C是美军F35系列隐形战斗机中的舰载型号,也是美国运20我在等你!涡扇20一路飞奔自运20问世之后,多方目光都聚集于这款国产大型运输机上。这样一款在现代空军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飞机,太多人期望它能尽快大批量产入役。但很多人同时也知道运20运输机的发动机,其实依然是自核武力量世界第一,为何美国仍焦虑难抑?到底在怕什么?说哪个国家军事实力世界第一,核武力量世界第一,军费世界第一,那自然是美国说第二没有哪个国家敢当第一。美国的战略轰炸机,战略核潜艇规模全部甩其他国家十万八千里,而且远超其它国家的军费传统文化之古代射礼射是孔子六艺之一,是中国古代君子重要的修为内容,也是非常重要的传统礼仪与文化项目。在中国古代的哲学中,弓射被赋予了丰富的人文内涵,兼具体育精神文化礼仪与道德内涵,古人喻之曰射以观礼充实国库却苦了百姓,张居正改革的功与过张居正,湖广荆州卫(湖北省荆州市)人,号太岳,谥号文忠。张居正生于嘉靖四年,从小天资聪颖,很小就成了荆州府远近闻名的神童。7岁能通六经大义,12岁考中了秀才,13岁时就参加了乡试,中国大陆流行音乐发展史(一)作为一个时代的附庸品,流行音乐的存在就好比唐诗宋词一般,起到一个文化传承的作用。这不是捧杀,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从汉朝开始,就有文人将壮丁劳作喊的号子编成文字,并美其名曰为赋。后来中印边境问题历史根源中印边界全长约1700公里,分为东中西三段。双方争议地区面积共约12。5万平方公里,其中东段约9万平方公里,中段约0。21万平方公里,西段约3。35万平方公里。历史上中印之间曾存在1900年,慈禧为何敢于向列强宣战?此事在后世产生怎样的影响1900年,慈禧是否向列强宣战这个问题,史学界争论了多年,至今没有定论。若说宣战了,但清政府并没有按照国际惯例将宣战书送到各国使馆若说没宣战,宣战诏书又的确下发到了各级政府衙门,但
人类到处扔垃圾就连月亮都没放过浏览推特可以学到许多知识。比如2019年10月初,我就知道了这样几件事一判断一种肺癌疗法(PD1PDL1抗体疗法)是否有效,还可以看病人灰白的头发是否恢复了年轻时的颜色二研究者发现人类的发展史需要重新梳理?大约25年前,研究人员首次描述了湖畔南方古猿的化石。如今,这种一直被忽视的人类祖先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在埃塞俄比亚工作的研究人员发现了一颗几乎完整的颅骨化石,恰好属于这种已经太阳能穹顶技术将海水变成淡水沙特阿拉伯太阳能圆顶发电厂利用辐射来传递热量,使海水蒸发并凝结成淡水。太阳能穹顶发电厂的设计。照片太阳能水位于英国伦敦的SolarWaterPLC与沙特政府签署了一项价值5000亿NASA机智号火星直升机完成首飞,为行星探索开辟新的可能性4月19日清晨,经过美国航天局工程师的证实,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机智号无人直升机在火星成功进行了首次试飞。这无人机升离火星表面10英尺,持续39秒,这是人类首次在另一个突破!我国高端工业机器人不在受制于人工业机器人的发展离不开核心部件技术的不断升级。而最关键的核心部件之一就是RV减速机。它相当于手臂的关节,决定了工业机器人手臂摆动的精度。据了解,一台工业机器人的成本占比包括机器人本装备上新,新型排爆机器人扬威训练场3月上旬,在第71集团军某旅实爆演练场上,一种新型排爆机器人格外引人注目。针对目标地域发现的多处不明爆炸物特情,快速精准清除爆炸物,顺利完成开辟通路任务,扬威演训场。排爆机器人是指将空气污染数据变成艺术的灯空气污染被称为隐形杀手,它无处不在,但往往肉眼看不见。最近,位于布鲁塞尔(比利时首都)的设计师设计了一种方法,通过制造一种灯将有关当地污染水平的数据转化为独特的发光模式,从而使空气切尔诺贝利石棺寿命即将到期,科学家担心再次爆炸?1986年4月26日凌晨,乌克兰普里皮亚季邻近的切尔诺贝利核电厂的第四号反应堆发生了爆炸。连续的爆炸引发了大火并散发出大量高能辐射物质到大气层中,这些辐射尘涵盖了大面积区域。据当时科学家们首次推出一块可以举起航空母舰的磁铁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堆(ITER)计划是目前全球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国际科研合作项目之一,该计划将集成当今国际上受控磁约束核聚变的主要科学和技术成果,首次建造可实现大规模聚变反应的聚变用高等数学清扫马路能省多少钱?大家有没有想过,平时路上的洒水车铲雪车怎么规划行车路线的呢?有人会说,这还不简单,哪儿没有跑过就去跑遍不就行了。这种方法的确能保证所有的道路都被打扫了,但是车子可能会在某几段马路上全球百分之七十的西瓜都是被中国人吃掉的,你知道吗?海豚喜欢在船头船尾追逐嬉戏,不仅是为了玩,更是想在大船激起的大浪中学习冲浪技巧,好让自己在真正捕猎时能捕获更多的食物。苹果香蕉桔子等都是我们生活中最常见的水果,但要论起全球总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