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操控的情绪 "文化产业"即"文化工业","工业"是指事物本身的标准化、扩散技术的理性化,文化工业的特征主要有商品化、技术化、标准化等。阿多诺认为,文化工业产品一方面为了追求利益,简单模仿;另一方面为了让受众购买新的产品而推陈出新,标新立异。由于人们存在某种需求,所以在这种需求的推动下去生产产品,这种产品像工厂流水线一样具有各种一致性,这样就塑造了一种品位,一种意识形态,这些产品都以消费者的需求为主导,以艺术为名义,兜售的其实是可以获取利润的文化商品,作为商品被消费后,会不断强化消费者的这种需求,使这条循环链不断地运作。我们对于这些文化产品的审美,已经被框定成了固定的模式,文化商品提供的某种"清单"有什么,消费者才能选什么,这种选择上的自由,不过只是带着镣铐的自由。大众沉浸于经过美丽的"包装"后的花里胡哨、五光十色的产品所呈现的感觉中无法自拔。 文化工业的运作模式,犹如某个规定好的程序被事先写进芯片,只需触发开关便自动运转起来,制作者通过精确的设计,将一套先行的理性原则植入文化作品;普通大众通过消费文化商品,便不自觉地进入这套系统,如喜怒哀乐的情绪,批评、赞美乃至于有可能采取的行动,这些各人真心的自然流露竟都是按照制作方事先的设计与安排而自动发生,比如电影把你带入一个特定的情境,你所有的反馈都是身不由己的自然流露。你看电影时所产生的情绪反馈,在电影开拍之前就已经被制作者精心策划与设计好了。什么时候让人感动落泪,什么时候让人心跳加速,什么时候让人怒形于色,什么时候勾起人淡淡的忧伤等等,早已被电影制作方加以精心计算。观众在观看电影时自动地被"卷"入这套已经制定好的程序,那么,我不禁要问:经过制作者精心策划与设计的作品,应该会留下"人为的痕迹",给观众以"刻意"的感觉,可实际上作品却以十分"自然"的方式打动观众,观众的情绪反馈也是"自然而然"地进入制作方营造的气氛。 文化工业领域的制作方的本职工作,就是对制作技术和细节予以专业的把控,他们凭借娴熟的制作技巧制作出看似"自然"的作品,从而使观众"自然入戏"。比如,在电影产业里有导演、编剧、灯光师、摄像师、演员等分工,每一类都吃透自己领域的业务细节,将制作技巧化为固定的模式与套路。在精湛制作技巧以及模式化套路的加持下,制作团队制作的电影作品,便表现出"自然"的状态,不留下"人为的痕迹",当观众身临其境地融入电影气氛中,便会跟随剧情的演绎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悲伤落泪。而当你欣赏演技欠佳的演员表演时,就会有"出戏"之感即是此理。 展现于大众面前的文化作品都是已被策划、加工、渲染过的文化商品,大众所接受的正是经过"处理"的价值理念。制作者的制作技巧受制于这套程序,消费者的反馈乃至其需求本身也受制于这套程序的控制,只要文化工业这台大机器不停作业,作为一个个小齿轮的普通大众就一直会被机器带动自动运转。文化工业这套"被规定"、"被计算"的系统本身就极具理性色彩,文化创作者无法自由创作,需要将受众方的可能反馈,纳入创作思路中,并且在对传播效果精准计算的基础上才开始进行创作,而制作者已对结果有所预判,一切都在制作者的掌控之中 娱乐至死 人们看商业电影、听流行音乐、看时尚杂志、欣赏娱乐节目等等,这些已然成为人们休闲生活的娱乐方式,大部分受众对这套文化工业系统是予以认可的。文化工业最终要构建的正是一套娱乐系统,生产文化产品的目的就是让受众感到快乐,忘却烦恼。而文化商品之所以有市场,大众之所以愿意消费,因为受众对"娱乐"本身有着内在的需求。受众需要找到一种情绪的释放方式和一种精神的解脱途径。那么,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寻找解脱?是不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压抑?《启蒙辩证法》中提到:"晚期资本主义的娱乐是劳动的延伸,人们追求娱乐是为了从机械劳动中解脱出来,养精蓄锐以便再次投入劳动。"在当时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在机器化的工业生产模式下,人们每天进行机械化、重复性的劳动,处于被奴役的状态并对此深感厌恶。劳动过程不是一个快乐自由的过程,劳动成为实现某些其他目的比如生存的手段,人们渴望从这种机械状态里解放出来,寻求自由与快乐,找寻解脱与刺激。因而,人们才对"娱乐"本身有着内在需求,而文化工业生产出来的文化商品的娱乐属性正好填补了人们对娱乐需求的空白。 电影、流行音乐、戏剧演出等文化形式,通过营造一种娱乐的消遣氛围使人感到快乐,而这种快乐意味着什么都不想,忘却一切忧伤。从根本上说这是一种孤立无助的状态。文化工业营造的氛围,使人们不自觉地放松警惕,人们只需沉浸于眼前的作品,头脑里不必思考现实的种种问题,以此便可释放掉压抑已久的痛苦、忧伤、愤怒甚至极端的反抗。文化工业就像麻痹的药剂对人有镇定安神之效,又像一个"温情的杀手",让人在愉悦中忘掉烦恼,逃避对恶劣现实的反抗观念。制作人对文化产品对植入什么元素、安插什么细节、表达什么思想,以及可能起到的传播效果等问题予以精确计算。制作方先重新整理一遍对世界的感性杂多,把希望受众看到的部分留下,把不希望受众接触的内容过滤掉。而这本身就已先行包含制作方对世界的理解,由此生产的作品,便被植入了制作方想表达的内容,或是一个理念、一种规则,甚至是某种价值体系。 人投身于世界去接触真实发生的事情,运用思维能力从世界的感性杂多中探寻其背后的本质规定性,这整个过程是需要人们自己进行思考才能得以完成。但是,文化商品的制作方对文化产品所进行的加工过滤,帮助受众省略了对世界的感性杂多进行整理,从而促使受众逐渐丧失思考能力。制作方已经把一切整理好了,受众不用再绞尽脑汁思考什么、反思什么,只需乖乖地坐在屏幕前,观看并接受作品呈现的内容,沉浸于娱乐气氛里,并且受众甚至还会以为屏幕里呈现的画面,就是真实的世界,以为作品呈现的内容就是世界本身。如此,人的个体性逐渐被消解,到最后每个人都听命于这套文化工业输出的价值体系。人们不再反思什么,更不必反抗什么,因为所有情绪都可以找到释放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