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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号桥反阻击战始末

  (五),死神拥抱
  步兵战友消灭了敌人,扫清道路后,我们分秒必争地高速挺进。
  很快,就看到我大部队人员密密麻麻地挤在公路上,十分缓慢地前行,他们占据着公路的大部分路面,听到我们的发动机吼叫着向前挺进时,主动靠右为我们让行,我们毫不客气地,甚至是十分粗野地一路猛进。
  处在大部队前端的战友,全部由徒步缓行改为匍匐前进。
  我立马意识到:已经接近前指命令中的作战区域了,心中一阵窃喜,一种兴奋而又紧张的感觉由然而生。
  兴奋的是:我们终于"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全部"前期工程",就等最后一击了。
  紧张的是:我们很快就要进入敌人机枪封锁区并寻找恰当的射击位置,这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但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竟然全无"有去无回"的恐惧,兴奋感明显占主导地位。
  这,也许就是军人的天性。
  我的全部注意力在于:此战需要十二分谨慎,此战不能不胜,若不胜,我149将万劫不复。
  我紧贴着匍匐前进队伍的后侧行驶并向右打方向,连长也用右手拍打着车门,我们粗鲁地、毫无礼貌可言地将还在行进的步兵战友挤到了公路右侧的排水沟里,继续尾随匍匐着前进的步兵战友缓慢前行,待车辆顺正,估计后续车辆也全部靠到公路右侧,停下车来。
  我和连长快速地跳下汽车,不约而同地开始阻止还没有趴下的步兵战友,希望他们中止前进,为我炮兵让行。
  但他们根本就不理睬我们这一套,一点面子也不给,往地下一趴,就开始了匍匐前进的征程。
  看着匍匐着前进、潮水般的、似乎永远没完没了的步兵队伍,我和连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向足智多谋的连长,一时间竟没了主张,拿那些争先恐后、匍匐着前进的步兵战友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我焦急万分地建议连长:"阻止步兵前进,为我炮兵前进腾空路面。"
  早被急晕了的连长声音极大地吼道:"我能阻止得了?他们听我的?"
  我慌不择言地说道:"争取上级支持。"我当然也没招,争取上级支持,在那个分秒必争的战场,你要走正常渠道请求支持,谈何容易?
  我的这句话,显然不着边际,但连长好像突然来了灵感:堵"反水漏"不行,堵源头去。
  只见他快速绕过汽车前端,从汽车左侧沿公路中心线,向我连后侧快速跑去。
  至于连长是如何说服步兵战友(有讯息称是445团三营,我估计是446团,那天445是打主攻,应该在最前端)为我们让路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我所在路段的步兵战友很快就渐渐少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刚才的着急与焦虑,心情好了起来,同身边的一位小战友聊起了天。
  战场上的军人,有时,真的不可思议,当初,前指命令下到我连时,我心里只有那个骂呀:"这帮老(?),不顾我们死活。"
  "不考虑伤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惜一切代价,这种战术在高层决策时并不鲜见,说起来也很轻松,可是,临到你头上,试试看。
  可我此时,绝无半点恐惧,马上就能对敌发起攻击,心里反而踏实得很,感觉这就是水到渠成,达到目的了。
  在等待匍匐前进的战友腾空路面的空闲时间里,神情轻松的我,与被我挡下的一名步兵战友聊起了天,他姓张名勇,战前才由驻浙某部补充到前线,安徽芜湖人,与我仅一江之隔,算是半个老乡(我是安徽无为人,现已划归芜湖市鸠江区)。
  在前线,听到家乡口音,当然格外亲。举目无熟(人)的小战友,更是把我这个大老乡看得特别亲,我们谈得很是投机,我掏出"飞雁",递过去一支,他说:"抽烟不好",没接。
  我点燃一支吸起来,他看我吸着香烟那个爽样,不无羡慕地说道:"老兵,我也来一支,……"。
  于是,我递过去一支香烟,并帮助点火,小战友刚吸了一口,就呛着咳嗽起来。
  没想到,这支烟,差点让我永远也回不了我亲爱的袓国。
  就在给张勇点烟的瞬间,一颗炮弹呼啸而来,由于点烟分散了注意力,当我意识到炮弹来袭时,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选择恰当的应对措施了。
  许是本能。
  许是条件反射。
  许是多年军人素养。
  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因素起了作用,立即像壁虎紧紧地吸附在墙壁上一样。区别仅仅在于:壁虎是腹部吸墙,而我是后部,后脑勺,后背,臀部,小腿肚,脚后根紧紧贴在山崖上。我判断:炮弹一定会落在我头顶后侧的山坡上。
  "轰",天崩地裂,地动山摇,那种震撼力只有我和我的战友们知道。
  震撼力,爆炸声,炸飞的泥土、弹片,在同一时间,震撼着我的身躯,冲击着我的耳膜,横扫着我的头顶。
  第一感觉:我的脑袋里面已被震成了浆糊,我的五脏六腑已被震成了一锅粥,肝肠不是寸断,而是分断,每一段就如同玉米粒一般长短。
  我想:死亡是必然的了,只是时间问题,几秒,或者零点几秒,我就完蛋了,而且是铁定的,绝对的,不可逆转的。
  死神——一块厚重的,粗糙的,暖烘烘的,桔红色的钢板,卷席筒般地瞬间将我卷住,收紧,收紧,再收紧。
  直感觉:我腹腔内的空气被挤往上下两端,但又出不去,我尝试着吸气,也吸不动,空气凝固了。
  空气凝固是什么滋味?我想,我的小老乡张勇一定深有体会。
  此时,我显然是产生了幻觉:我的生命竟然进入了读秒阶段,五、六、七,七点五、七点六、七点七。
  我想:我的生命只有二点二秒几了,而我的思维能力,肯定要先于死亡就消逝。
  因此我想,下一个零点零一秒,我可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完蛋了,此生将终结在不满二十五周岁的此时此刻、异国他乡。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此时的我,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没有痛苦,甚至没有疼痛,没有对死的拒绝,也没有做生的努力,坦然接受死亡这一"事实",心里只是稍有一点点惜惜与不舍。
  无可奈何,干脆不奈何,静待最后时刻。
  迷迷糊糊中,我觉得自己又像是一只牙膏,而卷着我的那张"钢板",就是牙膏皮,这支"牙膏"的中间被一只超级巨型大手有力地、狠狠地攥着,攥着,收紧,收紧,再收紧,它似乎要把我这支"牙膏"攥成两节。
  我感觉,自己这支"牙膏"快被攥成两段了,近乎窒息。再次出现幻觉:看见站在对面的自己,衣着虽然较旧,但很整洁,像交通警察一样,面对着我站在那里,右臂向右侧平伸。
  我的灵魂——一个约六、七十公分高,十多公分粗的,由细细的、断断续续的、银色的、云一样的线条勾勒出的"人",十分突然地从我右肩上裂出,顺着大臂往手指方向作平行滑移。
  当他滑移到胳膊弯时,我想: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当她滑移到指尖时,就会掉下去,我就彻底拜拜了。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紧闭着眼睛的我,感觉到大气在经历了桔红色,墨黑色后,渐渐变成蒙蒙的灰色。
  柳暗花明?我心里在问。
  空气渐渐也变的清新了一些,还有一点我并不讨厌的、淡淡的火药味。
  我尝试着进行呼吸,出乎我的意外,呼吸竟然十分流畅,我能随意呼吸了。
  啊!随意呼吸的滋味,真好,真好!
  这时我想,我不会死了,这颗炮弹给我造成的伤害,远不及我一开始估计的那么严重,顶多是个哈胞(哈胞,也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方言,意思是傻瓜。严重脑震荡后遗症者,当属此列)。
  当时我竟然想到:战场牺牲比失踪强,哈胞肯定比牺牲强,尽管这会是我的终身痛苦,也会拖累家人一辈子,但他们一定高兴我能回到他们身边,我为我和我的家人高兴。
  既然死不了,那我就要作自我保护了。
  此前因为估计必死无疑,我甚至刻意不去采取任何防护措施,心想,反正死定了,何必多此一举,也就任由土块对我头部的冲击,现在死不了了,当然对头部的保护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于是,我将双手覆盖在头顶,以抵御空中落下的土块、残渣对我头部的冲击,但手背被砸的实在受不了,我匍下身来,想钻到汽车底下去,原本与汽车很近的我,竟然动弹不了,胸前软乎乎的物体告诉我,战友们在我的胸前叠罗汉般地叠加了好几层。
  我腰躬着成了"7"字型,伏在战友的后背上,而我的后背,特别是腰部两侧软肋,又是承受击打能力很弱的部位。
  无奈,我只好用力站立起来,恢复原状,使自己的脑袋、身体紧紧地贴附在崖壁上,任由落下来的泥土,碎石,弹碴,顺着山坡,潮水般地涌来、覆盖、掩埋。
  由于这颗炮弹的爆点是在我脑袋后侧的山坡上,所以,它在我的头部后侧上方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半个漏斗状的坑。
  被炸飞后落下来的土块、碎石,又被大坑收集,顺着半个"漏斗"底部浇注到我的头顶。
  此时我担心:这么多的泥土会把我埋的严严实实,而我又用双手在护着头,活动能力极差,我会因失去自救能力被活埋在土里无人知晓而死去。
  但很快,我又放宽心了,因为我想,一旦泥土流淌结束,危险解除,趴在我胸前地面上的战友们会快速离去,掩埋我的泥土就会自然下降,那时,我会很轻松逃离的,再说,万一不能自救,战友们会解救我。
  想到此,我就开始尽情享受着泥土的覆盖、掩埋。落下的泥土被先到的泥土缓冲了一下,手背疼痛的感觉竟然减轻了不少。
  结果,我毫发无损,只是两只手的卫生不敢恭维。
  我不得不佩服我们的对手,这颗远道而来的炮弹,它的射击,距离误差为零,尽管方向距我车的距离相差大约有两三米,而这在远距离间瞄射击时,是根本无需修正、也是无法修正的,他们能够做到距离和方向零误差,真是做到了极致。
  显见,敌316A师的炮兵技术还真和我149炮兵团七连的炮兵技术有得一比。
  记得我连在一次实弹射击时,小瞄准手硬是用三发炮弹,将千米远的运动坦克靶穿了两个窟窿,其中一个是椭圆形的,精度再高一点,就难看了。
  敌军的这颗炮弹在距我脑袋后侧山坡上方大约一米来远的地方爆炸了,如果向右再偏一米,极可能在我的后脑勺和山体之间挤出一条通道而落在我脚后根处。
  若不是一米,而是一点一米,其引信极可能与我的脑袋来一个亲密接吻。
  如果我的身高不是1米7几,而是1米8几,我脑袋顶部那个叫"天灵盖"的家伙,肯定就被弹片削掉了。
  如果我有姚明那么高,脑袋一定就会远走高飞了。
  如果这颗炮弹再向右偏十公分,"漏斗"的底部就会降低几公分,我的脑袋顶端就会被削去几公分。
  死神与我不是擦肩而过,而是擦着头皮逃遁。
  6 (六)舍生忘死
  泥土下落终于渐渐减少,我用右脚尝试着向前踢出,获知腿前的战友们也已离开,我弯下腰,微微睁开眼睛,在选择好逃离路径后,突然发力,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来到车头前,躬腰抖落完头上,身上,和脖子里的泥土,开始审视战场。
  这颗炮弹没有给我军造成人员伤亡,但我釆取的规避战术确实很有问题,似乎应该在第一时间趴倒在公路排水沟里最为正确,之所以没有这样,显然是与为张勇战友点烟,导致注意力分散有关。
  此时,前方匍匐着前进的步兵战友,已经全部过完,突然,我看到一名军人匍匐着向我们的方向作反向机动,这一反常现象引起了我的关注。
  最终,发现是连长,原本在我连后侧阻止步兵前进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了。
  他那个匍匐前进的动作,确实不敢恭维,硕大的屁股像个大南瓜,夸张一点,就像是蜗牛背上的那个壳,左一下,右一下,东一下,西一下地晃动着。
  不过,正好有点下坡,速度还算快,后来,他干脆沿着公路的排水沟低姿跑步。
  我赶紧向前走了几步,随后侧卧在地面,目光注视着连长,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也算是所谓的"策应"吧,在战场,有人策应,心理上绝对大不一样,在此情势下,连长的心灵也需要抚慰啊。
  通信员黄镇松这时也来到我的右前方,釆取了与我相同的姿势,等待着连长的到来,小家伙机灵着呢。
  从前方侦察回来后,看到两部下用注目礼般的目光在迎候自已,连长心里,一定自有宽慰之感。
  连长来到我的面前两三米处,面朝我,用右胳膊支撑着上身,呈侧卧姿势,气喘吁吁地向我宣布作战步骤:"前面公路差不多很快清空,再过三分钟,我们向前机动。"
  随即,抬腕看了一下表,命令通信员:"通知各驾驶员,拉大车距,快速通过。"
  我补充道:"通知各驾驶员,靠右侧行驶,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占用公路中心线停车,防止车辆受损堵塞交通。"
  "是。"通信员起身跑步离去。
  我随即进入驾驶室,起动马达,思考并制定了行动方案:用三档高速前进。没有绝对把握,不到万不得已,不是十分必要,绝对不改变战术。
  我的那辆爱车有四个前进档,之所以用三档前进,是因为:三档有一定的速度,有较大的扭力(驱动力),还有一定的动力储备。
  四档虽然最快,但它的动力性和缺少动力储备显然是我必须要考虑的。
  连长在进入驾驶室前,向后面发出准备前进的手势,坐定后,眼睛紧紧盯着腕上的表。
  军官,战场上的军官,那真是一言九鼎,决心一定,决不改变。
  坚决,坚决,毫不犹豫,用生命赌胜利,为了国家与民族,王正像千千万万优秀中华儿女一样,置生死于度外,用生命去争取胜利。
  王成呼唤:"向我开炮!"
  王正知道:拐过山嘴,不需呼唤,敌人机枪就会自动扫射了。
  作为一名军事指挥官,他当然知道:机枪远比火炮凶。
  敢死队常有,用汽车当刺刀的敢死队却鲜有,恐怕只有149敢这么干。
  敢死队常有,连长当敢死队中的尖刀兵,当尖刀兵中的尖兵,像王正这么干,恐怕也少。
  我们尊敬的阴法堂老政委曾经说过:"我们有的是办法。"
  有什么办法?
  (康虎振)
  他康虎振的回答:为了国家与民族,我们能够承受牺牲!
  他王正的回答:为了国家与民族,我们不惧赴死!
  三分钟,一百八十秒,只等最后一秒。
  "时间到,出发。"连长的声音洪亮、坚决。
  早已准备好了的牵引车,发动机狂吼着向前蹿出,二档,三档,发动机歇斯底里地狂吼着,我拼命加大油门,向前猛冲。
  此时,也顾不得发动机的使用寿命了,为了胜利,只得委屈它了。
  拐过山嘴,意料中的情况出现了。敌人的机枪,有条不紊地,轻松地,"嗒嗒,嗒嗒嗒"地使用着点射。
  常言道:老兵怕机枪,新兵怕大炮。机枪的点射,不用说,它的精确度更高,更有效,更具杀伤力。
  从射击频率,你能感觉到,敌军似乎有十足的信心,百分的把握,将我们全部消灭在这里。
  此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照自己早先设定的方案,把油门踩到底,加油,加油,还是加油。
  加速,加速,除了加速还是加速,就在我把油门踩到底,同敌军的机枪子弹拼速度时,突然,车上的炮手们狠狠地、拼命地捶打着驾驶室顶部,我和连长如同坐在被敲打着的鼓里一般,头顶被不停地、狠狠地拍打着,发出雷鸣般的、令人十分烦躁难受的响声,他们争先恐后地、不停地大喊,"停车,停车,快停车!"
  停车?开玩笑,开什么玩笑?
  呼啸着飞行的子弹"嗖、嗖"声告诉我,子弹就打在我的车后,此时停车,就是死亡。
  于是,按照早先设定的"程序",以不变应万变,同敌人的机枪子弹拼速度,拼速度,还是拼速度。
  我沿公路右侧行驶,右手做好了随时拉手刹车的准备,确保自己在中弹失去知觉之前,拉紧手刹,停牢车辆,防止车辆失控产生后溜危及后续车辆。
  " 嗒嗒嗒嗒嗒嗒嗒",敌人的机枪不停顿地、拼命地吼叫着,吼叫着,我心中窃喜:敌人慌了,乱了,我们离安全近了,离胜利近了。
  我的精神轻松了,甚至解除了右手准备随时拉手刹车的"程序",一门心思往前挺进。
  我得意,当然,没有忘形。
  终于,熬过了最危险的路段,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刻,敌人放弃了对我的扫射、追杀,转而射向我后面的战友。
  再后来,敌人的机枪终于沉默了,放弃了对我们的扫射,在估计后续车辆有一定的停放空间后,我急速停车。
  这个停车地点的选择十分关键,不能早,否则,后面的火炮将非常危险。
  不能晚,否则,我们又会失去有效的射击炮位而不能歼灭敌军。
  究竟什么时候停车,完全取决于驾驶员(或指挥员)的灵感,由于连长对我的信任,停车这样的小事,他当然尽放宽心,我就全权处理了。
  车停后,我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弹离汽车,跑到公路左侧,对敌人阵地实施观察。
  听到身后声音嘈杂,回头一看,只见炮手们已全部下车,炮长命令全班第一时间将火炮与牵引车脱离,与汽车成"一"字形摆放。
  我欣慰啊!
  这种战术,相当老道,逃,挂上就行,打,火炮旋转九十度就可以射击。
  没有上级指示,没人提醒,我们的炮长,成熟的很啦!
  军人,训练有素的军人,就有这种自觉与灵动。
  看着敌人的阵地,我思索着:你"发言"完了,该我"发言"了。
  我认真地观察、审视着对手。
  此时,炮手们一窝蜂地快速向我围了过来,一改平日对老兵的敬畏,惊魂未定地、怒气冲天地对我发起质问:"刚才我们拼命喊你停车,你为什么不停车?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敌人的机枪子弹就擦着我们车的后挡板雨点般地打在公路右侧的山上,我们每前进一点,敌人的子弹就跟进一点,子弹差一点点就打到车里了。"
  我说道:"我们前进着,是运动目标,一旦停下,就是死靶子。你们想活,我还不愿死呢。敌人射手枪法确实很准,但军事常识太差,在向我们扫射时,没有打提前量,如果敌人不是瞄准我们打,而是在我们前方提前六、七米处打拦阻射击,守株待兔,兄弟,你我的麻烦就大了。"
  炮手们看我说的有道理,深深为刚才要求停车的举动后怕着。
  实事求是地说,连长的黙许、信任、不干涉,是我能够果敢、大胆应对的前提。
  在如此万分危急的关头,他能一言不发,足见其大将风度。
  也许,连长在此时间段也曾下达过指示,但我当时就像是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拒绝接受一切指令。
  其实,即使连长说了什么,我也未必服从,不是不尊重,我们在搏命。
  况且,设定的程序,就是一赌生死,为了胜利,我哪顾得了那么多。
  7 (七)同仇敌忾
  我认真地观察着刚刚对我疯狂扫射的敌军阵地,那片山就像是植树节前等待植树的地点一样,一个坑挨着一个坑,核心地块,就连"坑"都被犁平了。
  显然,这是我军炮火准备时留下的印记,整个半片山,几乎没有植被,可见,我前指为了摧毁敌人的这个阻击阵地,呼唤了多少炮火。
  它又像是一头刚刚被宰杀的猪,由于屠夫的技术稍欠水准,还残存些许零星"猪毛(草丛)"。
  整个越军阵地,几乎一目了然,敌人毫无藏身之处。
  那么,敌人又是从哪里向我扫射的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在我视觉范围左下角的一栋完整无损的建筑引起了我的警觉。
  它坐东朝西,后靠山前临河,北侧一道山梁。
  正是这道山梁,在我军炮火准备,由北向南射击时,构成了射击死角,使它竟然毫发无损地耸立在那里。
  我快速跑到炮长身边,指着建筑物向6炮长发出战斗建议:"摧毁它。"
  一名炮手抢着说:"我们不伤越南人民一草一木。"
  "什么一草一木?那是侵略军的作战工事。"我说到。
  "副营长没有下达射击命令。"有炮手又提出问题。
  当时,李时忠副营长就站在1炮右侧,也在审视着敌人的阵地,他是在场人员中,职务最高者,由他发布射击命令当然最具权威性,因为可以理解的原因,他没有下达射击命令。
  我大声说道:"副营长马上不到别的地方视察?"
  显然,我的这句话是说给副营长的,请求他离开,为开炮"解禁"。
  副营长当然是个明白人,我的话音刚落,他就摆出一副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左转过身去。
  副营长,英明啊!
  由于副营长的离开是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紧接着上句,我说出了下句:"副营长走了,就是让我们打的。"
  其实,副营长当时还在原地,第一步几乎还没有着地。
  又一名炮手(应该是叶庆珠战友,重庆云阳人)抢着说道:"打了,二天回去要受处分的。"
  我刻意大声咆哮道:"今天不打,你我二天想受处分都享受不到了!"
  显然,我是在对6炮长说:现在不打,我们就没有明天了。
  这句话,终于促成炮长下了决心,但他还是征求我意见:"打?"
  "打!"我快速而坚定地给出意见。我的心终于踏实了,滋生出稳操胜券的欢快。
  "免驻锄持续射,准备——",炮长果断地下达了战斗命令。
  免驻锄射击,作为一种作战方式,炮兵一般都知道,但真正见过用这种模式射击的,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实际运用了。可见我炮长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运用灵活。
  所谓驻锄,就是火炮大架尾端的一个装置,作用是抵御火炮射击时产生的巨大后坐力,它的样子像个巨大的犁铧。火炮射击前,通常都要挖驻锄坑,使驻锄钣与驻锄坑紧实相贴,以抵御火炮射击所产生的后座力,如果不构筑驻锄,火炮发射的后座力,足以将火炮向后推行数米甚至更远,这对火炮和炮手都非常危险,而且炮弹极可能偏离目标。
  炮长巧妙地利用公路右侧的排水沟,采用此战术,大大地缩短了作战准备时间。
  随着"一发装填完毕","目标锁定"的报告,炮长果断下达命令:"预备——放。"
  就在炮长"放"字出口的同时,炮弹呼啸着扑向目标,在距地面约五六十公分的高度,破门而入,气浪立马将房顶掀起又瞬间落下,建筑物里的敌人如同炸弹的碎片,向四散喷涌而出。
  (网络配图)
  我高射机枪,用俯射的方式,向敌军开火,弹道如同一支萤光利剑,来回扫射,反复搅动,割韭菜般地扫向敌军,"萤光利剑"所到之处,敌军就……,有的敌军躲进草丛,消逝的无影无踪。
  我高机立即跟进、封锁草丛,并用曳光弹为炮手指示目标,我连其余各炮都及时投入战斗。
  我沿线部队,不分兵种,不分建制,同心协力,狠狠地打击敌人。
  我6炮首发命中目标的瞄准手王细平,竟然让预备瞄准手上位实习。
  平时训练,一年打不到几发炮弹,而且还要计较成绩,所以,预备瞄准手几乎没有射击机会。
  显然,王副班长是想以此培训新手。你看,我149的兵就这么淡定,在战场,竟然能够做到作战、训练两不误。
  预备瞄准手第一发炮弹打在了目标前面,敌人摔掉背上的东西(好像是行军锅,或被装),调头就跑。第二发又打在前面,敌人立即向远处跑去,炮弹又打远了,这时,敌兵也顾不了许多了,拼命向下坡、向我方近处、向河边不要命地狂奔。
  眼看三发不中,6炮长一把拉开预备瞄准手,摔出几米远,自己跳进火炮大架内侧,只见他左手握住瞄准镜上部,右手好像习惯性地、不经意地在瞄准镜右侧由上而下地顺带了一下,瞄准,发射……。
  原来,为了节约战斗准备时间,瞄准手在安装瞄准镜时,固定螺丝紧度不是十分到位,首发命中后,因射击产生的震动,致使瞄准镜产生松动,导致预备瞄准手三发不中,而炮长一发解决问题。
  仅此,我6炮长的全面素养可见一斑。他那个右手看似不经意的一带,可都是真才实学啊,不是训练有素,不经千锤百炼,你做不到。固定瞄准镜用的是一颗鱼尾型的螺冒,"带"一下,瞄准镜就定位了。
  当我炮火射向草丛时,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原本应该在地表瞬间爆炸的炮弹,此时全部钻进地底深处,爆炸掀起大量、厚重的土层。
  原来,每一处"草丛",都可能是敌军的一个作战工事,四散的敌军为了保命,只有往工事里钻,正好,为我炮兵指示了目标。
  随后,我炮兵将所有"草丛",一一进行"点名",几乎无一例外,原本应在地表瞬间爆炸的炮弹,全部在敌军掩体深处爆炸。
  炮弹爆炸产生的沉闷回声告诉我们:这里可能是敌人的射击掩蔽处。
  到战斗结束,目光所及,半片山体,根本就看不到一处草丛,甚至一棵青色的小草也找不到。
  这些"草丛",非加农炮正面射击不能解决问题,如果改用榴弹炮,火箭炮,迫击炮远程覆盖,即使达到每平米一颗炮弹的数量,也无法将它们彻底清除。
  我加农炮兵硬是从正面将炮弹一颗一颗地塞进敌掩体纵深爆炸,方才一劳永逸、彻底解决问题。
  加农炮具有弹道平伸,初速快,直瞄射击精度高,尤其是俯射,其它炮种难以企及。
  至此,你不难看出,149用兵,用到了极致,用到了炉火纯青。
  用兵,用炮兵,用加农炮兵,用加农炮兵一连(即:炮团编成内七连)。
  这个任务,不是什么炮都能完成的,不是随便任何一个连队都能完成的。
  因为没有目标可供选择,射击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就在我以为大功告成,胜利完成任务时,突然又生变故,在距第一个被我射击的目标——独立建筑物的左侧约百米远的地方,一大群人,大约是一个连队,显然是在统一口令下进行的,全都同时在乱石堆中站立起来,并大声喊叫。
  "自己人?"我心里一惊,那里怎么会有我们的人?
  他们同时挥舞着白色物品,以达到告示的目的,也有挥舞着军帽,帽徽发出燿眼的、令人顿感亲切的光芒。
  从他们乱糟糟的大声喊叫中,我们明白的意思是:敌人已被全歼,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战后有资讯证实,我前指考虑到炮兵完成此任务的难度实在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为保险起见,同时又命令步兵分队从对岸由北向南前进接敌,与我连形成齐头并进之态势,万不得已,由步兵分队实施强攻。
  前指,英明啊!
  真叫一个爽啊!我"指挥"了这场对整个战役至关重要的一场战斗(之所以用双引号,是因我不具有实施指挥的职衔)。
  至此,师前指下达给我连的七号桥反阻击作战任务,胜利完成。
  据网载,越国总理后来曾说:"中国军队真狠啦,他想占领山头,那一定得占领,万一占领不了,他们会用大炮将山头轰平。"
  其实,这位总理的话只说对了一半,那就是,我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至于将山头炸平,那太夸张,没必要,也太浪费,国家的钱,也是钱啊,我们财迷的很。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我军停止射击时,对面山坡,与炸平相比,效果确实是一样的,不可能有一名敌军存活。
  后来步兵战友打扫战场,也再未传来枪声,这足以证明,我炮兵分队,给敌以彻底的、毁灭性的打击,圆满完成了前指赋予我们的战斗任务。
  有意思的是,当敌军向我扫射时,我们把油门踩到底,一心一意,老老实实地拼命跑,生存才是硬道理。
  当我军开始射击直至射击结束时,敌人也未向我连放一枪一炮,就全部被歼。
  原因是:一开始我们处于上坡行驶,速度慢,又是左侧对着敌方并处于机动状态,他们可以在山洞深处向我疯狂扫射;
  后来我军处于高处,躲在口径不大的山洞里的敌军用仰射、向左侧射击无法达到射击效果,加上我处于正西偏南一侧,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敌人处于逆光状态,诸多不利因素叠加,与其无谓暴露,不如择机再战。
  没成想,他们的同伙,为了活命,不顾一切地往隐蔽的、不曾暴露的作战工事里钻,不但未能保住自己小命,反而将整个暗堡群(溶洞)全部暴露,最终被我全歼。
  敌军万万不会想到,这一场战斗的临场"指挥官",竟然只是中国军队的一名驾驶班副班长。
  即使是作出这一决策的我前指指挥官,他们发出的战斗命令得以实施,但真正是谁临场‘指挥’了这场战斗,他们也不知道。
  驾驶班副班长和6炮长决意冒着走上军事法庭的风险,主动发起了这次战斗,完成了前指下达的作战命令。
  想起来都后怕,如果不是我6炮炮长果断、及时地发起攻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三月初的越国大山深处,太阳在下午三四点前后就会落山,如果不是及时消灭了敌人,天黑后,敌人摸过来,我们要开枪,都不知道枪口应该朝哪个方向。
  这次战斗消灭的敌人并不多,跑到建筑物外面的只有十几名,室内被我炮首发命中消灭的(含负重伤无法逃窜的),应该也不会太多,随后摧毁的敌掩蔽作战工事("草丛")约有十多处,里面被毙敌人难以统计。
  它的意义在于:为我大部队前进扫清了道路,使得我正在向沙巴作攻击前进的主攻部队的弹药供给、援军到达变得快捷、通畅,无后顾之忧。
  给敌军在心理上的打击更是巨大的,最终,为我师的战役目标——攻克沙巴,创造了必要条件。
  这次战斗真正的功臣,当数我149师炮兵团七连六班班长康存木,敢于担当,主动出击,为我军打通前进通道立下汗马功劳。
  这次战斗,把我军"敌情就命令,枪声就是命令"的光荣传统,发挥的淋漓尽致,那真叫一呼百应,我师兄弟单位,都为我炮兵分队作战不遗余力,舍命支持!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149这支虎狼之师,之所以能所向无敌,就在于他们每一个人都把战事当家事舍命去做,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
  我感激我的老部队,感激那些不顾自身生与死的首长和战友,特别是那些步兵战友,他们都十分年轻,但他们在战场的老练,干练,忘我,勇敢,确实令人敬佩!
  一点解释:一名炮兵排的班长,为什么会听从勤杂排的一个副班长的"指挥"呢?
  首先,还是老兵这个因素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康班长当时当了四年兵,而我入伍已是第九个年头了。
  还有,我和康班长还有一点"私人"关系,我还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呢,我介绍存木同志加入中共。
  当然,这次射击,也有"法"可依,在出发前,连长就已命令:"各炮长自行指挥,任何人不得殆战……。"
  无论是我的"指挥",还是康班长发起攻击,都是在执行连长的命令。
  连长,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啊!
  8 (八)战地露营
  完成任务后,我们继续向前挺进,刚刚起步不久,又一步兵战友毫无表情地立在公路中间,像是有点阻止我前进的意思,但我又不是很确定,他连一个停车的手势也没有,横挎着打开枪刺的半自动,双脚分的很开,人与枪构成一个"大"字,雕塑一般立在公路中间。
  我裹挾着胜利者的雄风,当然还有一点傲气,一点霸气,目中无人地高速向前冲去,企图使他知趣地为我让道,我不认为在此有停车的必要,心想,谅你也不敢以身试车。
  可是,我错了,他就立在那儿纹丝不动,似是在说:有胆,从我身上碾过去。
  汽车气势汹汹地向前高速度地前进着,离他越来越近,他仍然毫无表情,一动不动,我只得紧急刹车,在距他不足两米的地方停下。
  我故作恼怒状,左手提着冲锋枪,跳下汽车,与之交涉,毫不客气地吼道:"让开!"
  "不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双方的口气都特硬,由于两人站的太近,感觉声音像是从头顶传来的,抬头一看,乖乖,个头快赶上穆铁柱了,不过,从嘴唇汗毛看,年龄也就十七、八,或许十六、七,真正的乳嗅未干。
  很显然,这个人惹不起,他有"尚方宝剑"。
  我识趣地转身,想请示连长该怎么办,可是,连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后面去了,他又视察他的宝贝连队去了,连队,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命根子!
  夜幕降临前,抓紧时间解决晚餐:一个冷馒头,一坨涪陵榨菜,那可真是好东西,味美着呢,一壶凉白开。
  吃得也算有滋有味,我努力将肚子弄饱,储备能量,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看样子,今夜无战事,还有大兵"警戒"(我对这位小战友有点不爽,心里的余气未消,我自己有错还不愿认错,很不应该呀)。
  不知道当年那位在七号桥头阻止加农炮兵前进的战友,现在何方,如果能见到你,我一定给你行个举手军礼,算是一个迟到四十年的道歉。
  抓紧时间就寑,出国作战以来,我第一次宽衣解带,在汽车底盘下的公路路面上,展开行囊,将枪放在右侧,枪口朝脚头,弹匣朝外,以确保抓起来就可以射击,弹匣满满的,当然,保险还是要处于关闭状态,子弹带做枕头,准备美美地舒展一番。
  突然,"枕戈待旦"这句成语在脑际闪现,我想,这句成语,一定是个士兵,而非文人墨客苦思冥想制造出来的。
  夜间,不小的雨,似是想把我漂走,但我得努力睡觉,"不会休息,就不会打仗",噢,谁说来着?
  ……
  黎明前的黑暗刚刚略显淡化,我抓紧时间穿戴,"天刚晓,队员醒来早,……",陈毅元帅的诗句,滋润着前线战士的心绪。
  为新的一天战斗做准备,来到昨晚大个子小战友站立的地方,早已人去路空。到底是新战士,临别招呼也不打一个(开个玩笑,战场岂有必须道别之理),继续侦察,前行约四五十米,拐过一个山嘴,一座被炸毁的废桥(三十五年后,我才知道它叫七号桥),展现在眼前。
  我判断:敌人撤退时,为阻碍我军追击,炸毁了桥梁。
  显然,我车处于西线战场第一战车的位置,挺进在对敌作战的最前沿(此话是相对于炮兵而言,师前指,还有步兵战友,都在我们前面)。
  尽管我早有思想准备,但被证实后,还是吃惊不小,这在战场,"光荣"的概率实在是太高了。
  难怪,昨天敌人对我袭击时,打的那么准,炮弹就像长了眼睛,距离就如同用皮尺拉过的,方向就如同用直尺划出来的。
  炮打出头车啊!
  我立即快速返回,将前方断桥的情况向连长作了汇报,建议连长:请求上级尽快修桥。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噪杂声,我与连长前去观察,发现工兵战友已经开始修桥。
  显然,前指早有预案,只是夜间火光管制,无法施工,天刚蒙蒙亮他们就来了,仅此,可见我前指的运筹帷幄,细微之处见周全。
  终于,在前线,第一次看到了我军坦克,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此时他们不是来向敌人开火的,而是拖拉着工兵战友砍伐的树木,协助修筑便道来了。
  坦克成了标准的"拖拉机",而我们之前不得不用汽车与火炮搭配,代替坦克作战。
  真羡慕坦克兵兄弟:我149怎么就那么心痛你们?
  不仅仅把你们当客人待,简直就是把你们当"闺女"宠,就怕你们细皮嫩肉的坦克,被敌人机关枪子弹擦出痕迹。
  为熟悉战场情况,我与军械员刁民德战友来到断桥南侧,竟然见到了正在弯腰整理绑腿的王汉廷副师长,板实的身材,你能感觉到,充满着无尽的朝气与活力,从他的身上,你甚至感觉不到战场的紧张气氛,就如同晚餐后溜马路那么自然、轻松。
  我当时甚至这样问:"我们打到什么地方了?"
  他答非所问,轻松地,似是拉家常般地说道:"这不都是我们打的吗?"
  战后才知道,当时他已是十三军的一位师长。
  战场上还有回"娘家"的,想起来就感到温馨。
  特别是他使用了"我们"一词,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是啊!我们永远是一家!
  战后,综合各方战况梳理:敌人的阻击阵地上,不但有数目不详的机枪,而且还有约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在建筑物里面,这个建筑物就像一座碉堡,我步兵分队,根本就无法接近,他们甚至还有迫击炮。
  机枪封锁公路;
  步兵排为机枪阵地提供掩护;
  迫击炮可以对大型或远程目标实施攻击。
  三位一体,构成了一个绝妙的、堪称完美的、万无一失的阻击阵地。
  就是在这种近乎绝境的境地,我七连在步兵战友的舍命配合下,出其不意,迎着敌人的机枪上,在敌人枪口前作横向机动,选择战机,攻其不备,一举全歼顽敌,圆满完成了前指下达的战斗任务。
  三月三号中午,我们接到通知:已完成预定作战任务,准备回撤。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自古强兵非好战,天底下还有比胜利者从战场凯旋更高兴的事?
  按常规,原地掉头,后撤时,我们连队肯定走最后,我当然也就"归建"了,当一回真正的"副班长",而且还会是全营的"副班长"。
  出人意料的是,后撤途中,竟然遇到在路边歇息的九连,老远就看到大个子连长刘忠武,他站在路边,眯着他那标志性的、不大的、总是笑眯眯的双眼,与我连各车上的战友挥手告别。
  我心里纳闷:不让我七连断后?
  太阳从西边出啦?
  我甚至想:营首长还真有点人情味,终于安排让我们轮换放松一下了,放松的感觉真好,真好!
  不上战场,你不知道放松的滋味有多爽,现在退休了,天天二十四小时放松,那叫一个寂寞!
  但在战场后撤,你屁股后头一个熟人都没有,试试看。
  "国内见!"
  我老远就提前问候刘连长,之所以提前问候,因为他是一个对人特别亲切和蔼的人,我若问候晚了,让他问候在先,那就有失礼节了。
  平时遇见,你得老远就打呼,甚至提前把那两毛五的"飞雁"抛过去,否则,你一旦慢一点,他的"雁"就飞过来了。
  当然,他对你的敬烟,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哪怕他手指缝里,耳朵上面,都夾满了,也一样照单全收,从不客气,在他看来,亲兄弟,客气就见外了。
  与他在一起,就如同与兄长在一起一样,心中总充满着温馨与亲切。
  "国内见。"刘连长回应着我的问候。
  没想到,"国内见"三个字,竟成了我与忠武连长的绝别辞。
  《山》词曲:史光柱 来自军魂永恒 00:0003:38
  在我遵从中央军委按计划撤军后,已经处于劣势的对手,改逃窜为反扑,故作恋战态势,外强中干地无谓纠缠,以图挽回一点颜面。
  因此,我九连二排在刘连长的带领下,为掩护主力后撤,担负阻击敌人的任务,刘连长在此次战斗中英勇献身。
  前年,在探望我的入党介绍人老魏时,特意到刘连长在庄浪县东门外的衣冠冢前,向忠武兄敬烟。
  老魏与忠武连长是同乡,当然还有同是甘肃籍的李时忠副营长,这样,在我的心目中,就有了"甘肃人特好"这一印象。
  只不过,在墓地,惟忠武连长的坟,显得特寒酸。
  烈士,英雄,一等战功荣立者,我们如此对待英烈,要遭报应。
  七号桥反阻击战之艰,之险,之难,对整个战役的影响与贡献,怎么评价都应该不为过。
  她完全有资格与著名的"四号桥反阻击战","新寨反阻击战"相提并论,合称为我149"三大反阻击战"。
  尽管战斗规模、惨烈程度与之相差悬殊,但为了完成这个反阻击战,七连人在这之前还通过了敌军机枪、火炮构成的重重封锁线,可谓险象环生,百折不挠,英勇无比。
  但同样完成凶险卓绝的反阻击战的我七连,根本就没有人提起,本营兄弟各连队,一等功,二等功单位和个人有的是。
  惟我七连悄无声息,好像加农炮营根本就没有七连这个编制,好像七连根本就没上战场。
  七号桥反阻击战任务的完成,给七连任何赞誉都应该不为过,如果文笔到位,我炮六班甚至有资格被授予称号,尽管可能达不到像"阳廷安班"那样令人肃然起敬、驰名中外的程度,但她勇敢的精神,精湛的技术,主动灵活的指挥和战术,值得我们去探究,去传承。
  未来战争,单兵武器威力更大,更有效,更需要处于战斗一线的骨干像康班长,像炮六班战友那样,独挡一面,敢于担当,勇于负责,效力国家。
  部队生活的阅历使我意识到,在这支部队,一旦遇上战争,你的死亡概率一定不会低,特别是加农炮兵,它是重型火炮中最可能与敌人短兵相接的炮种。七连又是全营综合实力最强的连队,其任务之重,之艰,之难,之险,都在意料之中。
  为了国家与民族,我所在的七连全体指战员,舍生忘死,九死一生不被提及也就罢了,反而被远在后面的、根本就不在最前沿的人们,用墨守成规的、甚至用造谣,来评头论足,指指点点,身负怯战之污名而抬不起头。
  第二排左一是作者,第二排左二是作者的连长(原六炮瞄准手)王细平,七九年三月二日,就是他的首发命中,拉开了七号桥反阻击作战的序幕。
  沙场拼肩作战,凯旋共享和平。
  9 (九)将功抵"过"
  战后,在加农炮营战评会议上,营直机关高姿态:连队艰苦卓绝,牺牲巨大,贡献巨大,我们就不参与这个名额的竞争了。
  149有自己的特点,把荣誉看得特别金贵,你打仗打得再好,到战评时,立功或受奖,都有名额限制,不管你所在单位打得多好,对不起,按百分比。
  整过对越作战,我们连前后一共进行过三次评功评奖,每次指导员都重复营里决定:"百分之十,七连可以多一点,但不能超过一名。"
  这实际上就是只入不舍,多了零点几个名额。
  这种严控数量的做法,甚至导致出现这样的情况:某县共涌现六名烈士,兄弟部队的三名烈士全有战功,我149三名烈士,没有一个立功的,导致地方武装部不愿接受,说是:无法向烈士家人交待。
  为争一个名额,会议出现了长时间冷场,谁都不好意思提自己,更不愿提兄弟连队。
  最终,在战场靠前指挥我连作战的李时忠副营长打破沉寂,对九连,八连进行了一番表扬后,话风一转:我提议给七连报请二等功,其理由是:七连始终走在全营最前端,打的炮弹最多,最艰辛,最危险,战绩最好,贡献最大……。
  这是自开战以来,我营第一个被提议立功的连级单位,而且是集体二等功。
  可是,李副营长话音刚落,有人就抢先捅出了一个最不该捅,最不能捅的,一个足以毁掉我们连队和连长的,足以毁掉任何一名军人乃至英雄的顶天大"过"。
  他在确认副营长所言属实后,话锋一转:"成绩不讲跑不了,问题不讲不得了……。"
  由于资格老(军龄差不多是我们连长的两倍,我们连长当时已满十年军龄,但在全营正连以上军官中,乃小丁眼一枚),威信高,当然就具有导向作用。
  于是,加农炮营的战评会,就变成了问题揭示会,以至有干事主动请缨为加炮营牺牲的英雄写事迹时,高层回复:"等等。"
  这一等,就没了下文。
  之所以要"等",是因为他们得到的多是为国献身者们的"问题"。
  因为,加炮营注重的重点是:"问题不讲不得了"。
  结果是,加农炮营的多个大功单位的所有大功,全是上面,甚至是前指硬压下来的。
  加炮营给七连的处理,算是仁慈——以功抵"过"。
  作为老兵,在会议上,一般都不会抢先发言,不过,我连战前最后一次支委扩大会,我却是第一个抢先发言:
  "我是中国公民!
  "中国军人!
  "中共党员!
  "当我的国家、民族和人民受到伤害时,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由于会议限时只有二十分钟,而且每人必须表态,所以发言极其简短。
  随后,"我知道我该怎么做"这句结束语,几乎被所有与会战友所引用。
  连长是最后一个发言者,也是最后一个引用者:
  "有同志们,我王正有必胜信念!
  "有我王正,同志们有的是战场立功,
  火线入党,报效国家的机会!我知道我该怎该做!"
  我们热血沸腾,慷慨陈辞,誓为国家赴疆场!
  战后第一次支委扩大会,我又是第一个抢先发言者,悲摧的是,这次是战场舍生忘死者为王正,为七连,当然,也为自己"洗白"。
  "我提议为王正同志报请二等功(这与李副营长提议为我连报请二等不谋而合,实际上,我们都对王正作为一名军人在战场的功绩,低估了,严重低估了),其理由:"1,2,3,4……,不是连长敢于负责,延缓近一个小时展开(实际延迟应该不足五十分钟,接近五十分钟),我们在坐的,没有几个脑壳能喝成稀饭了。"
  战友们,特别是战场指挥组成员,纷纷表态支持我的提议并且做了大量补充。
  我知道,这些都是无用功,说了也白说,洗了也白洗。
  但我必须宣示自己的决心,争取不被推到军事法庭的被告席上。
  与战场评功不同,连长一言不发,任由战友们对他评功摆好。
  在战场上评功,当听到有人提议给他请功时,他打断别人发言,快速出击:"同志们立功我光荣,同志们立功我高兴,名额有限,我就免了。"

带有太阳帆的小型卫星可以赶上星际物体2017年,当观测到的第一个穿过太阳系的星际天体Oumuamua被发现时,它表现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特性,让天文学家摸不着头脑。它细长的形状没有昏迷,以及它改变轨迹的事实都令人惊讶,导白矮星中子星夸克星小黑洞白矮星中子星夸克星小黑洞(清风科普于2020年7月28日)(感谢林碧华老师提供日食连拍照片)(1)太阳(sun)太阳,是由原子构成的恒星。主体是氢原子,中心是氦原子构成的氦核,核心黑洞的密度极限是多少?黑洞的密度极限是多少?(清风)(清风科普于2020年12月15日)巳知地球半径是6371。393公里,平均密度是5。5克cm。但水的密度是1克cm,铁的密度是7。874克cm。地球狠角色冥王星究竟有多可怕?为何最终会被逐出行星行列?1930年3月13日,太阳系第九大行星冥王星正式被发现这一消息在全球引起了轰动。新视野号拍摄到的冥王星真实色彩照片冥王星的命名来自西方神话中的冥王,当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感觉到冥王星是火星我来啦2021年2月我国首个火星探测器天问一号到达预定轨道。2021年5月15日,经历了296天的太空旅行后,祝融号成功降落在火星北半球的乌托邦平原南部,成为中国首个火星巡视器!当环绕器响应任正非号召?31岁留美博士载芯回国,网友们却高兴不起来由于受到美国政府在半导体领域的疯狂打压,我国的科技企业华为在2020年底就决定要加大投入搞研发,并在未来的几年内要实现在半导体以及芯片领域的自给自足,但是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只靠说说就中国天宫空间站航天员出舱成功,来看看外国网友怎么说北京时间2021年7月4日上午8点11分,神舟十二载人飞船搭乘的三名航天员中的刘伯明和汤洪波,在指令长聂海胜的舱内指挥下,两人顺利从天和号核心舱头部的节点舱出舱口顺利完成出舱任务,中国空间站首次出舱成功,三名航天员具体都干了啥,你知道吗?北京时间2021年7月4日上午8点11分,神舟十二载人飞船搭乘的三名航天员中的刘伯明和汤洪波,在指令长聂海胜的舱内指挥下,两人顺利从天和号核心舱头部的节点舱出舱口顺利完成出舱任务,我们无法认知宇宙本来的面目,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可预见的未来宇宙的魅影我们对宇宙有限的了解,主要是通过天文望远镜所做的直接观察,虽然相关的观测数据在绝对量方面已足够多,但是对于真正了解宇宙的面目,显然相距甚远。而且我们对观测信息唯一来源的光格鲁吉亚嚣张到与俄罗斯开战,被普京用5天打瘸腿的小国俄罗斯一直以来都受到西方世界的封锁,俄罗斯的外交经济军事政治相应地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即便硬汉普京上台,可能也无法扭转俄罗斯的逆境,俄罗斯经济衰落的事实很难改变。但是如果你因此就轻视至网友的一封信能看到我这封信的网友你们好!能看到这封信的网友,说明你加了关注,非常感谢。有人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为什么在网上不遗余力的发文?我的的梦想就是做实验来证明我的推理。可我能力有限没条件
光速飞行每秒可绕地球7圈半而中子星每秒可旋转700圈超光速了吗?神奇的中子星,在宇宙中是仅次于黑洞的高密度大咖。对于中子星,很多人可能不是特别熟悉。但对于黑洞,人们大都听说过它的神奇之处。作为宇宙中密度最大的天体,黑洞具有极强的引力,基本上可以天官赐福路透被嘲?网友还是希望鹿晗去演小说天官赐福是由晋江文学城墨香铜臭写的一本小说,其原著小说就在晋江文学城积分一直就居高不下,拍成动漫后也有拥有非常高的粉丝量,这次翻拍成电视剧同样拥有大量的粉丝关注,那么这次怎么就回家的诱惑真人版,于晓光出轨,中韩网友都在心疼秋瓷炫如果说有哪位韩国明星在中国,家喻户晓,路人缘极佳,秋瓷炫应该算一个。女性复仇情感大戏回家的诱惑播出后,大家都记住了一个叫林品如(秋瓷炫饰)的女人。这部剧集狗血之大成,,创造了中国电OPPO双面智能手机很个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面世OPPO申请的这项环绕屏双面智能手机的专利,想必看起来应该会相当熟悉吧!毕竟这外形跟19年小米发布的MIXAlpha有些类似。由于OPPO的双面智能手机在背面同时设有摄像头和显示屏新技术有助于防止多哥海岸的侵蚀多哥海岸正在迅速侵蚀,这一现象引起了人们的警觉。尽管已采取行动减缓这一现象,但海洋仍在以更快的速度前进。多哥海岸继续受到侵蚀当地人说,侵蚀给海滩沿线留下了令人担忧的地形。他们声称,年中大战熄火?雷士佛照钜豪星光利和用什么决战618?618,电商平台们造出来的年中大促季,如今已经成为上半年最重要的消费战场,但今年稍显沉寂。具体来看,如今的电商行业,监管踩下了刹车,各平台高调的营销少了,商家开始多平台运营,直播带是谁?!政府补贴同比增长219。5!LED行业妥妥的进补王6月9日,三安光电发布公告宣布,全资子公司湖南三安半导体责任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湖南三安),获得长沙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同意按合同约定拨付的设备购置产业扶持资金2亿元。该笔款负债率达54。20!哪家上市照企ampampquot资产负债ampampquot最让人揪心?资产负债率是衡量企业负债水平及风险程度的重要标志。有的企业借用财务杠杆,整合资本优势,迅速做大做强,但是这种负债经营是一把双刃剑,需要玩好不容易,负债太多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对企业雷士照明CEO林良琦持续价值创造,龙头品牌制胜之道近日,雷士照明喜讯频传618年中大促登顶天猫京东苏宁唯品四大平台灯饰灯具销售冠军(数据来源各大电商销售平台公告)2021年中国500最具价值品牌排行榜中以436。87亿元的品牌价值618线上热火朝天,线下却叫苦连连?今天是6月18日,自5月24日618年中大促预售开始以来,这场持续将近一个月的长线赛跑即将落下帷幕。在这场618大战中,直播带货俨然成为电商平台的运营C位。淘宝官方数据显示,6月1这家坚持原创的灯企,在江苏又有大动作了近些年来,艺嘉灯饰高擎原创大旗,一路攻城略地,为同行所瞩目。6月18日,该司在常州邹区召开经销商会议,邀请江苏各地的核心客户,进行战略解读研讨交流和学习培训,为商家赋能,助推终端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