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开讲 关于斡鲁朵与皮室军之间的关系,学界观点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杨若薇认为,腹心部设立的时间远早于斡鲁朵。辽太祖算斡鲁朵设立于辽太祖天赞元年(922),此时腹心部早已改名为皮室军。 所以腹心部是皮室军的起源,而斡鲁朵只是心腹之卫,而非腹心部。余蔚则认为,皮室军在辽太祖朝时,应由他的斡鲁朵军构成。至辽太宗时,皮室军与斡鲁朵已分流。 文献对腹心部的始置时间没有明确的记载。杨若薇根据《耶律曷鲁传》记载有太祖宫行营始置腹心部,便将腹心部的设置时间确定在辽太祖元年(907),这个结论显然是值得商榷的。如前所述腹心部就是对算斡鲁朵的汉语意译。至于皮室军的处置时间,杨若薇亦认为史无明文,尚不能确指。 由此看来,斡鲁朵、腹心部和皮室军三者虽未能确定具体的创制时间,但均不晚于平定诸弟之乱,不会在杨若薇所言的天赞元年(922),远在腹心部设置之后。 至于皮室军与腹心部之间的关系,太祖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余人,置为腹心部,耶律老古以功为右皮室详稳。则皮室军自太祖时已有,即腹心部是也。太宗增多至三十万耳。这段史料经常被学者们引用,证明皮室军就是从辽太祖时期的腹心部发展而来。 然而,细作推敲,则可以发现其中的问题。首先,辽太宗时期的皮室军人数仅为三万人,远远没有文中所说的三十万,此处当系抄录之误,邓广铭已有相关文章论述。其次,耶律老古在平定诸弟之乱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因功被授予右皮室详稳一职。有研究者推断耶律老古应是担任皮室详稳的第一人。 根据《辽史耶律欲稳传》记载,欲稳字辖剌干,而阿钵应为一种称号,所以辖剌仅阿钵指的就是耶律欲稳。唐氏还考证了耶律剌葛等叛乱一共三次,此处所记应为第二次,时间是在太祖六年(912)十月,推断耶律老古授职右皮室详稳的时间不晚于913年正月,而耶律剌葛等第三次叛乱且被彻底平定就在当年五月甲寅。 那么耶律老古所担任的右皮室详稳就应该是辽朝大帐皮室军两位统帅长官中的一位。此处不免让人心生疑窦:辽太祖年间出任过皮室军详稳一职的共有五人,分别是耶律老古、耶律安抟、耶律颇德、耶律古和耶律朔古。考五人平生,竟无一人曾供职于腹心部。 作为辽初卫戍部队御帐亲军主力的皮室军若果真是从腹心部发展而来,其最高长官在其前身腹心部若无任何履职记录,这显然是说不通的。而且,若是腹心部当真为皮室军的前身,那么其于耶律老古被任命为右皮室详稳之时应当已完成由腹心部到皮室军的转化。而腹心部原有的职官亦当被转移至皮室军任职。查阅相关文献,在腹心部有过任职经历的官员有。 按照杨若薇等人的观点,辽朝皮室军是从腹心部发展而来,且一直存在至辽末。那么,这四位曾经总掌腹心部,又在平定剌葛之乱立下赫赫战功的功臣,在戡乱过程中,不仅无职务上的变动,平乱后亦无一人在皮室军任职,这是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不仅如此,若将耶律老古与耶律曷鲁等人的官职迁转做一下比较还可以发现,耶律老古因在平定太祖诸弟第二次叛乱中有军功而授右皮室详稳,典宿卫,也就是说,老古到此时方才进入到统领阿保机宿卫部队的行列中来。相比之下,早在腹心部始置之初,阿保机即以曷鲁及萧敌鲁总焉。 至诸弟之乱爆发之时,阿保机则命耶律曷鲁总领军事,将军国大事托付给他。查阅另外几位功臣的记载,萧敌鲁与其弟萧阿古只在阿保机即位之初即偕总宿卫,与耶律斜涅赤总腹心部。 如此看来,这四位阿保机时期的功臣,总掌腹心部的时间当在诸弟之乱爆发以前,更当远早于耶律老古出任右皮室详稳。若皮室军当真是从腹心部演变而来,那么在平叛过程中,这四位总掌腹心部的要臣,其官位岂非居于此前在腹心部中无履职经历的耶律老古之下,这显然是有违史实的。 所以,腹心部是皮室军的起源是没有事实依据的。余蔚认为,皮室军在太祖朝应由其斡鲁朵军构成,并引用《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宋琪上疏中的内容对该结论加以论证,但未做深入考证。在此,对其观点和引证史料做进一步讨论。 先循余蔚观点,辽帝之头下兵称大帐,构成大帐之皮室兵约三万人骑显然与《辽史兵卫志中》御帐亲军条下记载的大帐皮室军为同一支军队。另外,关于大帐还有另一种解释,大帐应为辽帝斡鲁朵之别称。遥辇帐下军也可以被称为遥辇军。同理,某宫分帐下军也可以写作某宫分糺(军),如文献中提到的永兴宫分糺也可以被记做永兴宫帐下军。因此,将阿保机时期皮室军解释为其斡鲁朵军构成似乎也是合理的。 然而,宋琪上疏中的内容不足以证明皮室军系来源于斡鲁朵。首先,宋琪上书中有关辽朝军事实力的内容,只是限于辽太宗在石晋末年举兵南侵时候的情况。据邓广铭考证,宋琪上书开头处首先冠以晋末二字。这一点从下文记载中可以加以印证:国母述律氏头下,是先戎主阿保机牙将,半已老矣。此处既称阿保机为先戎主,那么前文中记载的晋末契丹主显然指的是辽太宗耶律德光而非阿保机。 因此,契丹主头下兵所指也不会是阿保机所置的算斡鲁朵。其次,斡鲁朵军即宫分军,是由宫分人组成的军队。辽朝制度,宫分人尽隶属宫籍。所谓宫籍,就是斡鲁朵众人户的户籍。 宫分人一旦隶宫籍就意味着从其原属的部落中脱离出来,成为斡鲁朵主的私有人口。除非有特殊原因,经辽帝特许方可出宫籍,脱离与斡鲁朵主的人身依附关系,否则宫分人及其子孙就要世代归属斡鲁朵的管辖。 《梁援墓志》(乾统元年)载,墓主梁援在道宗朝虽历任节度使,知枢密院事等高官,其身份仍为宫分人。后因功得以诏免本属之宫籍,移隶于中都大定县,且规定余人不以为例,示特宠也。可见在辽朝脱离宫籍非易事。所以,是否身在宫籍就成了判断其人是否是宫分户的标准。在辽朝宫分人有出任保卫斡鲁朵的军队宫分军的义务。宫分军的主力是正军。 据余蔚考证,正军由斡鲁朵的正户组成,即有今日正规军的意思,宫卫骑军指的就是这支军队。若按余蔚观点,皮室军在太祖朝,应由其斡鲁朵军构成。那么皮室军在此时与宫分军中的正军指的应是同一支军队。与宫分军一样,皮室军也有户籍。《辽史天祚皇帝二》记载:女直军攻春州,东北面诸军不战自溃,女古、皮室四部及渤海人皆降,复下泰州。 可见,在辽朝皮室军与女古部等部族一样,是自成一部的,自当有户籍存在。这一点还可以从《辽史道宗本纪六》的记载看到:寿昌元年(1095)二月戊辰,赐左右二皮室贫民钱。 若皮室军非自成一部,而是一支由国家提供军需供给的职业军队,又为何会出现贫民?那么如果皮室军在太祖朝由其宫分军构成,至太宗时完成分流,则阿保机宫分中的正户也当在太宗朝转隶皮室军军籍。然而如前所述,耶律欲稳在阿保机始置宫卫时即率领其门客依附宫籍,一直到其后代耶律胡吕时仍身属弘义宫。 由此可见,不仅在辽太祖朝已有宫籍制度的存在,而且阿保机之弘义宫在太宗朝未经历拆分转隶,而辽朝宫分军和皮室军也从来不是同一支军队。所以辽初斡鲁朵与皮室军也不存在继承与发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