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庄蹻是古滇王国的缔造者，这是历史学家司马迁 在《史记》当中提出来的。此后，班固的《汉书》，范晔的 《后汉书》等若干文献古籍对庄蹻王滇一事予以肯定。由于古滇王国出土的青铜文物呈现出鲜明的百越文化特征，而无楚文化影响，一些学者又认为司马迁提出的＂庄蹻王滇＂ 仅仅是个梦呓，乃至否定这段云南最早与中原地区发生联 系的历史。 最近，笔者在审读有关史料时，发现庄蹻是来自 楚国的越人。越人身份奠定了庄蹻发展滇文化的基础，决定 了庄蹻在古滇王国的创建和发展中的历史地位。 笔者提出王滇的庄蹻是来自楚国的越人，主 要依据如下： 一、从楚国的地理环境看，楚国其地多有越 人。 一是西汉刘向《说苑·善说》中记录有《榜■ 越人歌》，反映春秋时代楚国令尹鄂君晰（公元前 528年任过楚令尹）在船上赞赏越人歌唱的生动 场景。其歌全用越语演唱，后由会说楚国语言的越 人翻译出来；说明楚国境内夹杂着不少越人。 二是据《史记·楚世家》记载：＂成王恽元年 （公元前674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 侯，使人献天子，天子赐胙，曰：‘镇尔南方夷越之 乱，无侵中国’，于是楚地千里＂。《史记·吴起传》 亦载：楚悼王（公元前401－前380年）闻吴起贤， 用以为相，于是吴起＂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后 汉书，南蛮列传》也说：＂吴起相悼王，南平百越， 有洞庭，苍悟＂。说明这些越人世居之地，也被楚 国吞并，成为楚国之一部分。 三是越被楚灭，民众臣属于楚。《百越民族 史》说：＂公元前334年，周显王三十五年，楚灭越， 杀越王无疆尽取吴故地，拓地东至浙江。越分散为 无数小国，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史记·越 王勾践世家第十一》亦载：＂于是越遂释齐而伐 楚。楚威王兴兵而伐之，大败越，杀王无疆，尽取故 吴地至浙江；北破齐于徐州。而越以此散，诸族子 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 楚＂。 当越被楚灭后，所降之将自然成为楚将，所降 之民自然成为楚民，这是自然而然之事。诸如汉王 朝一统天下，所辖之民不尽为汉民，而是包含了许 许多多的少数民族一样。楚国之地，含有不少百越 民族群众。 二、从考古文物看，楚越文化互相交织，说明 楚地有越人居住，越地也有楚人生活。 其一，据谭其骧《鄂君启节铭文释地》考证， 1957年，考古工作者在安徽寿县城东五花园中出 土4件＂鄂君启节＂文物。该文物制作于楚怀王六 年（公元前323年），铭文记载了当时楚国境内的 水陆交通路线。其中水路交通在今湖南境内者，沿 着湘、资、沅、澧4条河流，分别到达其上游如＂舟 节＂，途程有＂内入湘、庚贴、庚邶阳；入■、庚鄙； 内入资、沅、澧＂。其中的＂■水，为湘江上游，今 称来水，＂来水之上的鄙，今广西兴安县。邶阳，在 湘江上游，即今广西全州县。由此可知，战国末年， 楚国政治势力曾深入到越城岭西侧，当时为西瓯人（壮族 祖先）所聚住。此乃吴起南平百越之后造成的局面。 其二，据广西文物工作队《平乐银山岭战国墓》报告， 1974年，广西平乐县银山岭发现一批狭长形坚穴坑墓，和湖 南、湖北早期楚墓很相似；墓底设腰坑，与中原殷周遗俗相 同。所出土1400余件文物中，具有明显越风格的有扁茎剑、 钮矛、双肩铲形钺和靴形钺等，其余铜质兵器、铁质生产工 具和器形单纯的生活用具等，均与楚器及中原地区的器物 相同。说明百越地区不乏楚文化的影响。 其三，《壮族通史》第一卷说：＂越式铜鼎（主要特征为 盘口三足高外撇）、扇形钺、靴形钺、双肩钺、铜剑、铜戈、铜 矛、越式陶器等，是越文化的另一大特点，主要产地在江浙、 福建、两厂一带，但湖南也有广泛分布＂。说明楚地有不少 越人居住。在楚国旧地出土的百越文化器物，就是证据。 其四，经过云南省考古学界的艰苦发掘，古滇王国旧地 出土了数千件青铜文物，考古工作者对滇、楚两地的出土文 物作了详细比较，其器物、发型、服饰、艺术、风俗习惯、社会 制度分明是不同的两种文化类型，滇文化没有受到 楚文化的影响，而是呈现出鲜明的百越文化特征。 三、从庄蹻起义事件看，本身就是越人起义。 1．《韩非子·喻老》中楚王与杜子议论伐越之 事，提到＂庄蹻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的历史事 件时，庄蹻为＂盗＂的历史背景是＂越乱＂，因此楚 王把伐越计划提到议事日程。据考证，楚王欲行伐 越是公元前309年的事，而在公元前334年，越国已 被楚灭，原来的越国领土，已经成为楚国领土之一 部分。越国灭后25年，楚国境内庄蹻为＂盗＂，显然 是在越人原来的越国领土──现在的楚境内造 反，方才有了楚王的伐越动议。 2．历史学界公认庄蹻起兵在楚将唐蔑战死之 后。为了说清这个问题，请看如下史料： （1）《战国策·楚策一》：＂昧（蔑）之难，越 乱＂。 （2）《商君书·弱民》：＂唐蔑（昧）死于垂 沙，庄蹻发于内，楚分为五＂。 （3）《荀子·议兵》：＂唐蔑（昧）死，庄蹻起， 楚分而为三四＂。 既然＂唐蔑（昧）死，庄蹻起＂，说明就是＂昧 （蔑）之难，越乱＂。《战国策》是记载唐蔑（昧） 之死最早的著作。在讲述唐蔑死后楚国最大的事 件时，《战国策》认为是越人之乱，尔后讲述庄蹻 起义的《韩非子》，叙述的主要内容也是越人之 乱，说明庄蹻显臣属于楚国的越人首领。 3．据《史记·楚世家》载：楚顷襄王十八年（公 元前281年），楚人有以弋射进而说楚王者：＂秦、 魏、燕、赵者，■雁也；齐、鲁、韩、卫者，青首也；驺 （邹）、费、郯、邳者，罗■也；外其余则不足射 者＂。且＂王朝张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 而径属之于韩……还射圉之东，解魏右肘而外击 定陶……且魏断二臂，颠越矣……此一发之乐也 ……北游目于燕之辽东而南登望于越之会稽，此 再发之乐也。＂其中列举张弓主射的若干国家，甚 至还有邹、费等所谓泗上十二诸侯，竟然没有历史 上享有盛名的越国，说明越国臣属于楚国，所以不 是主射的目标，＂且魏断二臂，颠越矣＂，是主射后 的＂一发之乐＂，其后＂登望于越之会稽＂，才是 ＂再发之乐＂。既然如此，说明楚顷襄王虽然拥有 臣属的越国之地，由于庄蹻起义还在继续，顷襄王 仍未能＂颠越＂，但他仍然希望有朝一日＂登望于 越之会稽＂。在此之前，田忌于公元前322年被楚 怀王封于江南之地为官，就是越国臣属于楚国的 最好的说明。且据《越绝书·越绝外传记吴地传第三》：＂寿 春乐岛陵亢者，古诸侯王所葬也。楚威王与越王无疆并。威 王后烈王、子幽王、后怀王也。怀王子顷襄王也，秦始皇灭 之＂。越被楚灭，楚王死后均葬在越地。从公元前334年越灭 于楚，距公元前301年唐蔑死，越国已臣属楚国33年。唯有越 人起义，能使＂楚分为五＂或使＂楚分而为三四＂。因为将近 十分之五或十分之三四的楚国土地原先是越国所占，越国 一灭，其地便属于楚国领土。庄蹻领导的起义，实际上是楚 国境内的越人起义。 有据于此，庄蹻的越人身份明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