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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与星光

  开始下雪了。
  男孩抬起头,一片雪花落到他已经被寒风划得麻木的脸上,仍然能感觉到一丝冰凉。眼前是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白茫茫的、一望无垠的雪地。看不到村落,也看不到人影。
  姐姐
  男孩一边呢喃,一边从没到他小腿的雪中把腿拔出来,向前走去。身体很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他就这么拖着麻木的身体,艰难地在雪地上移动着。
  如果是普通的同龄孩子,这个时候应该呆在温暖的房间里,在壁炉边玩着玩具,或者是和其它孩子嘻耍吧。但是这些,男孩都不敢奢望。他所想要的,仅仅是亲人的一双手,一双温暖的手而已。
  风越刮越大了,好像想要穿过他单薄的衣服,割裂他的身体一般。男孩踉跄了一步,鼻子一酸,似乎想要哭出声来。却发现干涩的双眼,已经挤不出一滴眼泪了。
  以前在很多时候被他当作救命稻草的眼泪,现在也已经不理他了。就算哭出来了又怎样呢,有人会听得到吗?
  男孩翻动着他干裂的嘴唇,发出那一点微弱的声音:
  姐姐。
  风刮得更大了,男孩不得不把重心放到前面,以防自己被风吹倒。他继续顶着风向前走着,虚弱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这么机械般地向前迈着步子。这样的情况还能维持多久呢,他突然感到一丝恐惧。果然,没走出几步,他小腿一软,栽倒在了雪地上。
  男孩瘦弱的身躯,几乎一大半陷进了很松软的雪地里。窒息的痛苦让他本能地抬起了头,依然是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边上的雪地。在风雪弥漫的视野中,他依稀捕捉到远方雪地里一个黑色的影子。
  是一棵树。
  那是一棵算得上高大的树,光秃秃的枝干上早没有了一片叶子,似乎能够听到它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的声音。就算是这样,它已经是这片雪地里唯一突起的,醒目的东西了。
  男孩的视野又被风雪弥漫了。那棵树下,一定有个人站着吧。对,那个人一定是在等他。
  是姐姐!姐姐在树下面等他呢!他这么想着。好像突然间找到了新的力量,挣扎着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再次把脚向前方迈了出去,似乎比以前走得更快了。
  雪越下越大了。男孩的双腿踏在深浅不一的雪地里,每走出几步都要踉跄一下,都是靠双手撑住才避免了摔倒。从远处看,就好像它不是在走,而是在雪地里爬行一样。
  姐姐。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他几乎完全是靠着最后的一点意识支撑着自己踉跄地向前走着,或者说爬着。
  幸而,离那棵树也不远了。
  男孩用着最后一点力量朝前爬了几步,终于感觉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再一次趴倒在了雪地里。他好像感觉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发现一切都变轻了。他迫不及待地朝那棵树看去。
  依然是光秃秃的树干、颤动的树枝。树下,空无一人。
  男孩失去了意识。
  过了良久,他在朦胧中发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感觉全身都变得温暖了。有一双手正在抚摸着他的前额、脸颊。
  那是一双充满了温暖,无论怎样寒冷的风雪都可以融化的,亲人的手。
  开始下雪了。
  落雨回过神来,把手中的剑插入雪中,洗去了刃上的血迹,然后收好。
  夜已经深了,雪花从漆黑的夜空飘下,落到这片断瓦残垣之中,最后被窜动的火苗吞噬。周围很安静,除了偶尔有东西被火烧得噼啪作响以外,没有其它声音。让人很难想象刚刚有一场惨烈的战斗,或者说屠杀在这里发生。
  哟,你这边已经清理好了啊
  哦,格瑞克啊,已经搞定了,你那边呢?
  落雨转向声音的来源,那位被称做格瑞克的金发弓箭手正跨过一只被切下的库尔西的翅膀。
  嗯,格瑞克答道,一边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这天鬼天气越来越冷,就算没有库尔西的威胁,北方也住不了人了。
  发现幸存者了么?落雨并不理会他的抱怨。
  没。格瑞克面部略微抽动了一下:你呢?
  谁知道呢。落雨指了指面前的一个黑色大箱子。
  格瑞克探过头去,发现箱子的上面是透明的,应该是石英之类的制品。里面躺着一个大约3、4岁的黑发小男孩。大概是他双亲生前把他放进这样的装置里面,才让他能够躲过野兽和烈火的伤害吧。他睡得很安详,呼出的水气不时使石英上变得模糊。但当格瑞克注意到男孩双侧太阳穴上明显的紫色时,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卡斯米尔综合症吗?
  嗯,已经很严重了。
  真是不幸啊。格瑞克叹了口气,就算能治好也会留下后遗症吧。
  现在不是后遗症的问题,如果今晚不能马上做手术的话,他估计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而且现在伊米尔已经成了废墟,到哪里去找医院?
  医院的话,附近应该还是有的喔。
  哪里?
  距这里15里外的墨勒,有一家医院。
  那里的人不是都已经撤离了么,医院还有人?
  嗯,医生应该还在。
  哦?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他去。落雨俯身搬起黑箱子,开始往自己摩托车的方向走。
  你替我送?你不是还有任务么?
  你还要去清理西区的吧,我只要能在天亮之前赶到格林维斯就可以了。
  好吧,谢谢医院就在墨勒主街道十字路口右侧,很容易找的。虽然有些过意不去,格瑞克还是接受了落雨的帮助。
  好的,你自己小心吧落雨把黑箱子固定在摩托的后面,跨上了车。
  嗯,到了比格勒尔我请你喝酒!
  落雨笑着对自己的搭档挥手作别,一开油门,摩托就飞速地驶出了伊米尔,消失在了夜幕中。
  刚刚进入11月份而已,北方的天气就已经相当的寒冷。由于连续两天的降雪。道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最下面的一层早已结冻。尽管摩托装了防滑轮胎,还是时不时的感觉在打滑。所以落雨不敢开得太快,只能祈祷着路上短暂的耽搁不会让车后脆弱的小生命轻易地逝去。
  在马路的左侧,是终年积雪的费德拉山脉,它就像一头披着银白装甲的巨兽一样横卧在墨勒与伊米尔东侧。墨勒段的路灯已经全部停止了工作,只有车灯在茫茫的夜色中照出一条雪幕。当卡博山脉的南麓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时,墨勒镇的轮廓已经在雪幕之中若隐若现了。
  这是一座漆黑的城镇,没有一丝灯火。似乎人类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只有摩托的车灯以及引擎的轰响,才给这个死寂的空间带来了一点生气。
  这里很快也会遭到库尔西的袭击吧。落雨心想。转过一个弯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他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
  靠近后,发现是座亮着灯的旧贝尔达克风格二层楼房。细看之下,大门上方果然挂着一个镶铁皮制成的红色十字,虽然简陋,但却很醒目。
  落雨匆忙把车停下,抱起黑色箱子,走到大门前,使劲地敲击着大门:
  喂!有人吗!有人在吗!
  片刻之后,厚重的木门终于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有着一头漂亮栗色长发的女孩,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抱着黑色箱子的年轻剑士。
  请问
  医生!医生在吗?
  我就是,请问
  落雨略微一愣,请救救这孩子吧。他捧起了手中的黑箱子,小男孩稚嫩的睡脸在灯光中显现了出来。看到小男孩青紫色的太阳穴时,女孩脸上闪过一阵惊慌,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请快跟我进来吧。
  落雨跟着女孩走入房中,进门后是一间颇大的会客室。穿过被当做屏风用的帘幕,就到了里间。落雨发现这里安放了还算齐全的各种医疗设备。
  这边,女孩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两人走了进去,发现是一个安装了聚光灯的小房间,这里应该就是手术室了。落雨帮女孩把小男孩从黑箱子中抱出来,让他平躺在手术台上。转身发现女孩已经把头发盘了起来,正在穿白大褂。
  现在马上进行手术。她边洗衣服边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你到外面去等吧,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好了。
  落雨点了点头,明白自己留在这里也只能添乱而已,转身走出了手术室。
  再一次回到外间,落雨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间会客室来。头顶是一座还算华丽的玻璃吊灯,只是有几个角的灯泡已经熄灭。在并不算明亮的灯光映衬下,四壁贝尔达克风格的墙纸显得有些发黄。房间的右上角是一个壁炉,壁炉左右两侧成直角地安放了花璃木制的两个沙发,沙发的表面和扶手上已经开始掉漆了。右侧的沙发前面有一个茶几,上面零星地摆着一些杂物。地板上并没有铺地毯,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是有几处明显的破损。地上放着几个大皮箱子,看起来主人已经准备离开了。
  落雨注意到外间唯一的摆设是墙角的一个红色木制花架。上面放着一盆格林维斯菊,下垂的枝叶上方,娇艳的黄色花瓣已经落去了一半,留下一个残缺的花冠。
  差不多也该到格林维斯菊凋谢的时候了呢。他心里这么想着,找了个靠近壁炉的地方坐下,让壁炉中的火焰慢慢温暖他冻得已经有些僵硬的四肢。
  茶几上有一个茶托,上面放着几只红白相间的茶杯。落雨拿起了一只,放在手里把玩着那小巧可爱的形态,摩挲着红色花纹上的金色镶边。这明显是洛城附近的瓷窑的作品。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落雨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他开始感觉被火炉烤得有些难受,甚至出起汗来。于是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地踱着步子。
  当走到第三个来回的时候,女孩从里间出来了。她疲惫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可以进来了。
  落雨急忙跟着走进了手术室,男孩除了脑后缠着纱布以外,和之前没有明显的区别。依然很安静地睡着,呼吸很均匀。
  虽然遇到了点麻烦,但现在已经没事了,过一会他就会醒的。
  落雨抬起头看着女孩,发现她涨红的脸上满是汗水,盘起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房间里手术刀和纱布丢作了一堆,可以想象她刚才有多狼狈。
  你能不能先出去等会,女孩害羞地低下了头我整理一下。
  落雨回到了外间,坐了片刻之后,女孩从里面出来了。她把头发放了下来,换了件蓝色的连衣裙,是在北方姑娘中很流行的那种款式。她有些拘束地坐到了落雨对面。到现在落雨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她大约只有十八九岁,长着贝尔达克人特有的栗色头发和天蓝色瞳仁,但却拥有贝尔达克人里不常见的白皙皮肤和修长身材。当发现落雨在看自己时,她不好意思地一笑,嘴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请问
  我的名字叫落雨,如你所见,是落叶团的见习剑士。落雨指了指自己链甲上的胸章。
  哦,我叫艾莉亚莱斯特,叫我艾莉亚就行了。这孩子是?
  是我在伊米尔执行任务时发现的,他的双亲应该已经过世了。
  啊伊米尔现在怎么样?
  那边已经是一片废墟了,现在墨勒的情况也很危险。
  我知道,大家都已经离开了,明天会有人来把我接走哦,茶应该快好了。
  艾莉亚拿起茶托与茶杯走进里间,一会便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回来了。
  谢谢。落雨接过茶杯,呷了一口,发现是口感相当不错的红茶。
  好茶,不过还真是奇怪啊,物资极其匮乏的北方居然还能弄到茶叶这种东西。
  那个是我外祖母生前的爱好,每年都会托人从南方带一点。
  哦。
  你是南方人吗?
  嗯,我隶属于塞尔迪斯支部,不过我是在北方长大的。
  哦?北方哪里人呢。
  诺亚附近。
  哦其实,我是在南方长大的,也是在洛城的拉尔法医学院读的书。后来因为外祖母一直在北方一个人,所以就过来陪她了。艾莉亚抚动着自己胸前的长发,似乎在回忆外祖母的事。落雨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那孩子应该快醒了吧。
  嗯你要带他走么。
  落雨点了点头,照顾他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或者有没有什么要带的药?
  那个能不能把他留在这儿,明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去南方的。
  对不起,不可以。
  为什么?
  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救下的孤儿,都是必须送到比格勒尔的支部去的。
  你们救下的孤儿,一般都会怎么处理呢?
  先送到比格勒尔,然后应该会送去洛城或者塞尔迪斯,由那里热心骑士团的孤儿收容所接收吧。落雨放下了茶杯。
  果然
  让他们从小学会坚强地面对人生,长大后成为受人尊敬的骑士,有什么不好的么?
  不好!艾莉亚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大了起来。
  为什么?
  他从此都听不到声音,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生活了。艾莉亚低下了头。
  之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好吧,落雨开口了,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真的?谢谢你。女孩的脸上充满了喜悦的表情。
  你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落雨一边起身,那么我也差
  不多该走了。
  外面在下大雪,不呆一晚再走吗?
  不了,我必须在天亮前赶到格林维斯。落雨打开门:谢谢你的红茶。
  我们还能再见面的吧,在南方
  嗯,再见!落雨回身向摩托走去。
  一路平安!女孩向年轻剑士的身影用力地挥着手。她的声音很快被呼呼的风声给吞噬了。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落雨的摩托消失在了雪幕中。
  摩托在银白色的世界中急驶着,真是一位温柔的女性啊,那个孩子有她陪在身边今后的路应该会变得不那么艰难一点吧。落雨心想。他计算了一下剩下的路程,以现在的速度差不多正好能在天亮的时候赶到格林维斯。就在这时候,西方地平线上玄色的天空中出现一道红光。像是烙铁的一端被高温灼成了红色,又像是黑色的利剑上滴下的鲜血。那道红光迅速变大,让人看清是一个红色飞行物体,闪电般地接近,几乎在一瞬间就到了落雨的面前。
  巨大的双翼、火红的利爪,更重要的是灼热的高温。
  那是一条红龙!
  德尔诺拉,这是生活在西北地区的达斯人给它起的名字。有些人认为,它是由贝尔达克人的祖先从异界召唤来的,但是更多人相信它早在贝尔达克人进入北方大陆之前就早已存在。传说它全身燃烧着能够将一切金属融化的烈焰,它的吐息能够在一瞬间将一座城市变成火海,它的利爪能轻易地撕裂山石。不过这头可怕的巨兽已经很久没有在人类的视线中活动了,据说它栖息在西北地区的某个活火山上。曾经有一段时间传闻它袭击了山下的几个小村镇,但大部分时间内它还是在洞穴里泡着岩浆悠闲地打着盹。做为这个星球上最可怕的怪兽之一,它一直是进入北方的冒险者口中的热门话题。当然在他们口中,更愿意把它叫做迪姆卡斯。
  伴随着雪花和积雪被蒸发的咝咝声,红龙在落雨的上方掠过。他感觉自己的头发快要被熔化了,他的口鼻中都充满了另人窒息的灼热气体。他赶紧捂住了脸。发现红光已经消失,周围的大片空间内都没有了一片雪花。落雨回过神来,朝着红龙远去的方向看去,惊恐的表情立即占据了他的面孔,他拼命地将车头扭向来时的方向。
  本来消失在夜色中的墨勒镇的轮廓变得异常地清晰。因为它已经被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
  艾莉亚!!!
  艾卡以一个颇为舒适的姿势躺在淡绿色的石梁上。虽然已是深秋时节,但他并没有感到寒意,因为一座旧贝尔达克式的大吊灯正悬挂在离他不远处。窜动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到一侧墙壁上的同时,也温暖着殿中的空气。
  这是一座典型的贝尔达克式建筑,四方的立柱支持着高大的穹顶,石制的四壁上雕刻贝尔达克风格的花纹。与淡绿色地板略有些不协调的是绛红色的地毯,以及放置其上的特尔索式木制家具。这座石制的建筑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但是现在显然受到了细心的打理。只是室内巨大的空间给人有些空旷的感觉,让坐在桌前无聊地翻着书页的女人的身影越发显得寂寞起来。
  这样的淡绿色石结构宫殿在奈尔大陆可谓独此一所,因为做为原料的青辉岩只产于特尔索帝国西部的拉尔塔湖附近。这里群山环绕、碧波如鉴,有着北方地区难得一见的好风景。于是贝尔达克王国鼎盛时期塔那皇室在此修建了这座拉尔塔行宫,做为隆冬时度假的场所。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塔那王朝的覆灭,拉尔塔地区也落到了特尔索人的手中。对于长期生活在南方的他们来说,拉尔塔湖的景色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何况此处距离特尔索王都博尔确实有点远。所以拉尔塔行宫很快就被废弃,直至两年前,才迎来它新的主人。
  有幸入主这座宫殿的人名叫查勒奥贝尔特,这个丝毫不带有特尔索风格的名字表明他并非特尔索贵族中培养出来的后起之秀。事实上对于奥贝尔特的身世即使是特尔索政界上层人物也所知不多,执政大臣们已经习惯了他们年轻的国王安德鲁带着这位黒袍巫师出席内阁会议。除了偶尔与国王附耳低语以外,奥贝尔特并不常在公共场合发表观点,一切表现看起来都和普通幕僚无异。然而在外界看来,这个来历叵测、从外表很难判断出年龄的巫师显然有着不一般的地位:奥贝尔特是唯一一个能够不依靠任何凭证自由出入守卫森严的莱恩塔斯皇宫的人,他在王都博尔没有住处,国王便把拉尔塔行宫赐给了他对于善于搭建传送法阵的巫师来说,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
  关于奥贝尔特,特尔索民间有颇多传闻。在比较流行的说法中:他是国王安德鲁在即位之前流亡西达拉玛地区时结认的好友。很多人认为他在安德鲁取得王位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甚至猜测他主导了刺杀灰袍武士最高首领丹恩尼斯的行动。然而这些都找不到确凿的依据,人们对奥贝尔特的仅有的了解还是来自他那句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是来自达拉玛的巫师查勒奥贝尔特。
  来自达拉玛的巫师,艾卡闭上眼睛默念着这句。想起很有些讽刺意味的是,他对于自己这次猎物的了解也仅限于此而已。
  这句话实在提供不了什么有效的信息,达拉玛地域广袤,坐落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王国以及不计其数的牧民聚落。但是却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巫术学院,如果这位奥贝尔特在法术方面造诣不浅的话,想必也是师承自其它地区的巫术学派。
  对于一名杀手而言,最忌讳的当然是对于自己的目标一无所知,何况对方还是个巫师。当然,更忌讳的是在一名巫师自己的地盘上与其对抗。
  然而艾卡现在却悠闲地睡在对方的老巢之中,原因是雇主带去的一份地图。这份详细得好象奥贝尔特本人亲手绘制的地图上清晰地标明了拉尔塔行宫中所有陷阱和魔法装置的地图,使得艾卡得以绕过重重阻碍同时不留痕迹地到达奥贝尔特选作寝宫的建筑。
  听从一个不名来历的雇主的安排,依靠一张不知真假的地图去刺杀一个不自底细的巫师,这对于任何一名杀手来说看起来都是非常愚蠢的事情。然而当神秘的委托人把地图交给艾卡之后,预付给了他一笔数额让人吃惊的订金。得手之后,你会拿到这个的10倍。以及委托人顿了顿,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你想要的东西。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艾卡一边抚摸着手中的匕首,一边茫然地思索着。难道不是赚了足够的钱,回洛城过上一辈子奢侈铺张的生活吗。或者是找回旧时的好友,完成一起去北方冒险的约定?
  就在这时,艾卡感觉到一次等待已久的魔力波动。使他不得不立刻收起心神距离这个建筑不远的地方刚刚完成了一次传送法术,这座宫殿的主人就要来了。
  艾卡调整好姿势,使自己随时可以从石梁上翻身而下,同时倾听着地面传来的振动。不久之后,奥贝尔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宫殿门口。
  一个巫师的住所是其实力最可怕的空间,然而也是他最容易掉以轻心的地方。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有人穿过他们所设置的重重机关而不触动一个陷阱或者警报装置。奥贝尔特大概也这么想,他神情轻松地走向起身迎接他的侍妾。
  艾卡的神经开始兴奋起来,让自己进入了随时可以发起攻击的状态。不,现在仍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同时欣喜地看到目标正在解开自己几乎从不离身的黑色长袍。
  强大的法师往往会在自己身上拖加受到攻击时自动触发的防御法术,但是法术总会对人体造成一些负担,于是很多人都希望把防御法术加在外衣上。不管怎么说,当艾卡的猎物从他正下方经过时,已经脱下长袍,正准备递给面前的侍妾。
  在奥贝尔特解下长袍之后走出第二步的时候,艾卡悄无声息地跃下。他如同一段柔软的丝绸一样轻轻滑落到地图,丝毫没有造成空气的扰动。他像猫一样优雅地着陆,然而轻轻跃起,朝着他的猎物。
  当奥贝尔特注意到侍妾脸上惊恐的神情时,匕首已经从他背后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之间插了进去。
  艾卡看着在女人的尖叫声中呯然倒地的目标,感觉到对方心跳的停止。任务已经结束了,但他仍然多留一会,感受这个巫师灵魂离开肉体的瞬间。关于人类的死亡,艾卡已经经历过很多。有时强者的灵魂,在离开肉体的一刻,也会像婴儿一样无理哭闹。
  然而意外的是,艾卡并没有感知到对方的灵魂。在这时,巫师的已经静置不动的尸体突然在噼啪的巨响声中扭曲起来,同时发出了刺目的白光。
  艾卡急忙闭上双眼,在他还没能判断目前的形势时,白光消失了。
  睁开眼睛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可怖的形象。
  在落雨再次回到墨勒时,这座十几分钟前还平静如初的小镇已经被烈火和浓烟所弥漫。摩托在开过两个街区之后,终于在一座倒塌的房屋废墟前面停了下来,继续骑着摩托在这样的情况下搜救已经不可能了。
  艾莉亚!落雨用力高喊了一声,却很快被淹没在周围不时传来的爆炸的巨响声中。他扔下摩托,开始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向女孩独自维持的诊所方向前进。街边的建筑不少都着了火,并且窗户都无一例外地被震碎了,可以想象巨龙着陆时给这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随着前进的距离变长,落雨注意到周围建筑损毁的程度正在加重,在热空气和浓烟的笼罩下他感到嗓子干哑,发出的喊声也渐渐变成了无力的嘶吼。这时他发现周围的景物似乎和之前在诊所附近见到的街区有些相像。当他停下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其它与记忆吻合的标志物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出现在了视野尽头的街角。
  尽管瞬间就消失了,他还是辨认出那应该是个男孩。
  落雨!等待以已久的艾莉娅的回应让落雨停止了向男孩消失的方向迈出的步伐,声音来自他附近的一座建筑物背后,听起来不是很远。他开始迅速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移动,既然找到了目标了,下面只要尽快离开巨龙所在的区域就可以了。
  就在此刻,落雨突然感到背后一阵仿佛要将自己融化的灼热感。瞬间,面前的建筑物已经被烈火所吞没。在周围不断传来的爆炸和砖石倒塌的巨响声中,他立刻地向热源的反方面跑去,直到灼热感渐渐消失。
  在红龙这次持续了6到7秒的吐息之后,一块长约200尺的带状区域化为了灰烬。他意识到艾莉娅可能在烧毁的区域对面,然而在绕过废墟的时候,一个小小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一座倾倒的尖顶建筑附近,男孩静静地站在那里,和周围的环境显得如此不协调。接着周围燃烧着的火光,落雨注意到他的衣着、黑发,以及头上缠着的纱布,都和之前离开诊所时他在伊米尔所救的孩子没有二致。
  把迪姆卡斯引到这里来的是你吗。落雨一边向男孩走去,一边拔出了长剑。
  男孩迎着年轻剑士的目光,并没有反应。我当时就应该注意到,从伊米尔地区被袭击开始到我在废墟之中发现你之间有3天左右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斯米尔综合症的存活时间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上古红龙的力量不是你驾驭的了的。落雨看着剑刃之上倒影出的火光,几个小时之前他也是在这样一个被烧毁的废墟附近发现了眼前的男孩。
  男孩仍然没有回应,在昏暗的光线中很难读出他的表情。
  落雨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提剑向男孩的方向迈去,这时身后再一次传来了轰轰的巨响。显然红龙已经开始了第二次喷吐,炙热的火焰再一次照亮了冬夜的天空。他回过头,男孩已经没有了踪影。
  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着的天空不时传来龙啸,从声音的方向来看红龙正在默勒镇上空盘旋,镇子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在下一刻被龙息吞没。
  该死!落雨骂了句,继续在镇子里搜寻艾莉娅的工作。幸运的是这次没用多久他的呼喊声就得到了回应,循声而去,他在一座还算完好的白色建筑物后面找到了女医生。她披一件尼制大衣,头发散乱,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我和那个孩子在这里走散了,我找不到他所以只好在这里等着。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
  这时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艾莉娅的声音,她身后白色的楼房开始倒塌。大地开始像地震一样颤抖着,两人急忙在坠落的砖石和玻璃碎片中跑开。烟尘消散之后,红龙巨大的身影显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一条在整个北方区域都极少见的庞然大物,足有150尺高、350尺长。这样的身形仅仅是在镇子里着落就可以让一块小公园大小的区域变为废墟,即使体积最大的怪鸟在它面前也如同麻雀一样小巧,微微展开的龙翼几乎要将天空遮住。与传闻不同,迪姆卡斯并非周身流淌着岩浆,但是它炙热的身躯触及的任何东西都逃不过被烧焦的命运。
  红龙略做停顿之后,开始在地面上踱步。建筑物被碾碎的巨响让两人在被震慑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快跑!落雨拉起艾莉娅的手开始狂奔。这时,迪姆卡斯突然停住了步伐,转向两人所在的方向。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巨大的龙爪踩碎了左侧不远的二层楼房。
  地面颤动着、四周传来砖石崩塌的巨响。难耐的高温之下,两人好不容易确认了目前的形势:红龙遍布闪着红光的鳞片的右爪就在他们左侧,头顶之上便是巨大的龙翼。龙翼轻轻地扇动着,带来几乎要把两人的头发点着的热浪。巨龙下面任何一个小动作都可能让他们丧命。
  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巨龙把头撇向了右边。暗红色的头部与其它红龙相比更接近一个锥形,头顶上方长有三对如同荆棘一般弯曲尖锐的龙角。它口中串动着烈焰,然而从漆黑的眼孔之中很难判断它下一步的动向。
  它在找什么东西吗?落雨这么想着。一般来说龙并不是不可交流的生物,只是它们通常不屑于主动与人类交谈。当然眼前的上古巨龙显然不处于可以交流的状态,不过它目前就算已经发现这两个人类,似乎也没有立即发起攻击的打算。
  落雨拉起艾莉娅俯着身子小心地向龙的右侧移动,然而没走出多远,一声龙啸之后巨龙突然腾空而起,两人在龙翼拍动产生的巨大气流中无法控制住身体,被夹着碎石和瓦砾的烈风吹出很远。
  两人在废墟之中爬起来,然而却没有喘息的机会,因为紧接着龙息就吞没了附近的一座建筑。他们开始不停地奔跑,从起火的建筑和倒塌的断瓦残墙中穿过,耳边不时传来龙啸和地表被龙息融化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到了镇外。
  我要回去找他。喘息了一阵后,艾莉娅抬起头对落雨说。
  这种情况下,那个孩子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落雨平静地回答。
  可是,他好不容易得到从斯米尔综合症中康复的机会,却艾莉娅努力抑制着被浓烟熏红的双眼中将要涌出泪水:你不是落叶剑士吗,我委托你去镇子里找他,多少钱都愿意出。
  落叶团不会接不可能完成的委托,更不会为了这种事情送命。落雨依然以平静的声音作答。
  艾莉娅没有再开口,两人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要回去找他,我不会拦着你。当然你即使不回镇子,留在这里也只有被冻死一种可能。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到格林维斯。落雨顿了顿:要跟我走吗?
  女孩看了看依旧被火光笼罩的默勒镇和已经微微发白的天空,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离卡博山口大约有150哩,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徒步到达那里几乎没能可能。落雨掏出随身的地图端详了一阵。现在可行的办法是向东走,通过洛达山道穿过费德拉山,如果脚程快的话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格林维斯。路上会比较辛苦,你应该没问题吧。
  嗯。
  尽管只是深秋,北方的白天已经变得相当短暂。当落雨和艾莉娅踏上洛达山道6个多小时后,阳光开始显得黯淡起来。临近傍晚,阴云密布的天空依旧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不过两人在雪地之中的深深的足印仍然清晰可见,成为这座被银装披盖的山脉中为数不多的点缀。
  费德拉山无疑是所有初入北境的旅者们眼中的主角。是的,它是整个奈尔大陆北方最大,最绵长的山脉。西起穆拉地峡,东至阿尔托半岛,就像是竖立在大陆东北部的一座屏风一样。费德拉本是古贝尔达克神话中的冬神的名字,目前在墨勒镇北部还可以找到他的信徒们建造的神殿的遗迹。这样的命名很好地体现了这座山脉对于北方住民的意义,在费德拉山东南方不远处就是常年以来为洛城和特尔索人供应着大量海产品的密尔西亚海,这座大山挡住了从海面上吹来的温暖的季风,让北方地区变得常年寒冷,成为和山的南面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位于费德拉山南麓的格林维斯气候相比墨勒和伊米尔就要暖和不少,贝尔达克人在这里种植一些只能在温暖条件下生长的谷物,并且把北方地区产出的冬麦和肉类进一步加工,做成各种食品销往比格勒尔这样的大城市。
  作为一座一年内大部分时候都被冰雪覆盖的山脉,费德拉山给北方的居民们来说似乎只有恶劣的气候这样不讨人喜欢的礼物。当然,猎人们还是常常进山猎杀山羚和雪狐,它们的皮毛能在南方的城市里卖个好价钱。除此之外只有商队和旅者们才会从洛达山道进入山区,提心吊胆地躲避着雪猿和雪山库尔西的袭击,而且祈祷着自己能在被冻伤之前抵达山的另一边。
  这样的情况发生改变是在新月时代晚期,北方的不少地区都发现了丰富的魔石矿产。当人类发现使用魔石中储藏的能量施放法术和驱动魔法装置的方法之后,人们疯狂地着迷于这些神奇的新技术,魔石的需求也相应地急剧增长起来。在波萨王国的几个主要城市里品质出色的蓝晶石可以卖到300多洛伦1磅。而做为蓝晶石的主产地,费德拉山和卡博山地区迅速变得繁荣起来。贝尔达克人把从矿场采回的蓝晶矿原石进行简单的洗练之后,通过洛达山道途径格林维斯运往比格勒尔,在那里卖给魔石矿商人,再由商船运往南方大陆各地。然后用挣得的钱购买布料、鳕鱼和珠宝首饰。到了弦月2年纪初时,贝尔达克王国已经成为了整个大陆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
  除了都城诺尔以外,墨勒和伊米尔也很快被从南方赶来的商人和冒险者充满。人们在这里建起市场、医院和教堂,寒冷的北方变成了他们眼里富裕美好的天堂。做为自然的结果,洛达山道被修整和拓宽。直到魔力机车逐渐普及和东鲁尔道路建成为止,这里一直是北方和南方地区商旅交通的主要通道。
  然而北方矿业的繁荣只持续了200余年,弦月3世纪末开始,蓝晶石的沉重和低效的魔力转化渐渐无法满足当时魔法和魔法装置的需要。人们研究出来了从墨玉石中获取魔力的方法,墨玉石比蓝晶石更高效并且更容易提炼,以前需要消耗30磅蓝晶石才能完成的法术只需要一截蜡烛大小的墨玉石就可以驱动。到了弦月4世纪中期,虽然仍然有大量的旧魔法机械需要消耗蓝晶石,但是整体的需求量已经大大降低了。北方最大的几家矿业公司相继倒闭,大多数矿场被废弃,贝尔达克王朝的黄金岁月也就此一去不复返。
  如今的洛达山道早已没有200年前车水马龙的景象,石制的路大半被泥土所掩盖,沿途的路标也早已破旧不堪难以辨认。这并非穿行于山谷间的平坦道路,而是一条以不是那么陡峭的坡度翻越群山的小径,对于行人来说自然不是那么轻松的旅途。何况临近傍晚之后,风雪逐渐变得大,视野变得很差。加上积雪很深,落雨和艾莉娅只能牵着手缓慢地向前迈进。
  累了吧?落雨停住了脚步,抬头努力确认了一下在风雪中变得模糊的前路之后,回头对在一天的跋涉之后筋疲力尽的少女问道。
  还好。在呼呼的风声中艾莉娅的回应几乎微不可闻,落雨注意到斗篷之下少女的脸颊上似乎有被风吹干的泪痕。
  再坚持一下,照地图所说这附近不远应该有以前的矿工休息所,找到之后就在那里过夜吧,明天再走上3、4小时大概就可以落雨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这时风雪中似乎传来了凄厉的鸣叫声。
  两人的神经再一次地紧张起来,在最近北地的几座城镇被袭击之后,光是这此被叫做库尔西的怪鸟的叫声已经足够让当地人惊恐不已。落雨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拉住艾莉娅的手:站到我后面。
  怪鸟的嘶鸣声越来越近,忽然,从前面不远的山路拐角跑出来一个男子的身影。他个子不是很高,迈着双腿跑得飞快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救命!救命!他看到两人之后急忙用摩拉语大声呼救,一边迅速跑过来。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山壁之后出现,并迅速地扑向矮个男子。在将要被利爪撕碎的一刹那他灵敏地向旁边扑倒,躲过了这一击。怪鸟提升高度之后在空中盘旋着,一边不停地发出凄厉的鸣叫,然后消失在山崖的一边。
  雪山库尔西是怪鸟家族之中体积最大的种群之一,成年雄性的翼展可以达到20尺左右。它们栖息在卡博山脉和费德拉山脉等地区,以山羚、野兔之类的动物为食,有时也会攻击人类。洛达山道的行人变得稀少之后,雪山库尔西们似乎已经重新把这里纳入了自己捕食的围场。
  我们得躲起来!落雨对艾莉娅说,一边牵着她跑起来。但是这里几乎没有树木,一边是高高的岩壁,另一边就是万丈的山崖,似乎找不到什么可供掩身的地方。
  随着鸣叫声的逐渐变近,怪鸟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而这一次它改变了目标,径直向落雨二人扑来。
  落雨停了下来,对少女喊道:你继续跑!然后回头握紧长剑正对扑向自己的目标。怪鸟俯冲的速度让人眼几乎难以捕捉,瞬间已经到了眼前。同时,年轻的剑士挥出了长剑迎向对方的利爪。
  一声悲鸣之后,落雨在巨大的冲击下飞出了10尺多的距离。他感到两只手辟臂剧痛着,几乎无法再次举起长剑。剑刃上和雪地上的鲜血表明他刚刚的这次攻击并非完无成效。
  然而怪鸟并没有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在更为凄厉的悲鸣声中,它迅速地在空中调转方向,朝仍然呆站在原地的艾莉娅扑去。
  快跑啊!在剑士的喊声中艾莉娅总算回过神来,转身向岩壁跑去。怪鸟沿着岩壁掠过,飞快地拉近着两者间的距离。
  笨蛋!落雨骂着,提起长剑用尽全身力气掷了出去。飞行中的雪山库尔西扑起的翅膀正迎上了旋转着的长剑。剑尖首先刺进了库尔西的左翼,然后一头扎进了20多尺高的石壁之中。
  怪鸟哀鸣着,俯冲的惯性让冰冷的剑刃轻易地帮助它割断了桡骨和外面的皮肉。失去了平衡的庞然大物飞速地滑落,摔进雪地之后滑出很远。它在地面上翻滚着、挣扎着,凄厉的鸣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这时落雨没有丝毫迟疑。他拔出插在长靴外的匕首,快速接近挣扎中的库尔西之后,一跃而上,将匕首刺了怪鸟的咽喉。
  吟游诗人们所说的血雨或者鲜血的喷泉大概就是指的这样的景象。落雨的全身,以及周围的雪地很快被鲜血染红。在他费力地用匕首割断怪鸟的整个喉管之后,挣扎和悲鸣声都停止了。
  天那,你居然杀了它!落雨寻声望去,刚刚的矮个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眼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有人能不依靠弓弩屠杀那么大个的库尔西,你是落叶剑士吧?
  嗯。落雨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低头捧起雪洗去脸上的血迹。
  对了,我是来自白沙堡的博物学家,名叫多尔罗特哈卡利。矮个男子接着说道:刚刚真是太感谢了,这北方的天气见了鬼,怪鸟也发了疯似的跑出来袭击人。
  博物学家?落雨听到这个之后不禁失笑,回过头打量这位陌生的旅者:他身高不到5尺,披着有些破旧的兽皮大衣,在寒风中显得有些疲惫的脸颊下面留着茂密的络腮胡子,但是蓝色的双眼却很有精神。比成年人类要矮一些的身高以及青灰色的皮肤,都显示了他是个卡瑞沙人。
  是啊,我之前在洛城的塔拉诺学院教过书,和那个长胡子的院长波萨德尔也是一把好关系。哈卡里一边扶了扶戴歪的毡帽,一边毫不在意地接过话来。
  卡瑞沙人是大陆上最早的住民之一,他们称自己的祖先来自一颗远古时代从天界陨落的流星。大约新月2世纪初,他们在大陆南部的莫斯里亚地区建立了自己的王国,都城为白沙堡。卡瑞沙人大多精明而开朗,擅长捕鱼和战船,以及经商。卡瑞沙商人的足迹遍布大陆各地,在南部诸国,他们几乎垄断了魔石矿和丝绸的市场。在很多人眼里,卡瑞沙人是投机倒把和以不正当手段打压竞争对手的代名词。但是在世人面前他们永远是衣装体面、笑容款款,给人留下和善而大方的形象。
  当然,眼前的这位卡瑞沙旅者的形象只能用狼狈来形容,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来都是一个落魄的冒险者或者说流浪汉。过去的几百年内无数商人、冒险者和浪人涌入北地。但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外乎挣上一大笔钱,或者至少也是寻个可以糊口的工作,和博物学家这样的职业可谓是一点也沾不着片。
  说起来这那大的雪山库尔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没等年轻剑士回话,哈卡里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一旁的怪鸟的尸体上。他走到怪鸟尾部,低头拔下了一根暗紫色的翎羽,拿在手里端详着:真漂亮你知道吗,洛城上流社会的那些贵妇人们特别喜欢这个,一根在黑市上就能卖到500多洛伦,嘿!。
  落雨没有再理他,走向站在一边惊魂未定的艾莉娅:没有受伤吧?
  嗯少女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血腥景象中回过神来。
  那我们走吧,天快黑了。落雨收好长剑,拉起艾莉娅向前迈去。
  等等,等下我!正在小心翼翼地将拔下来的翎羽一根根装进口袋的卡瑞沙人急忙收起袋子,起身跟了上来。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在怪鸟的袭击之后不久三人就幸运地找到了一处被废弃的休息所。说是休息所,其实只是靠着山崖搭起的几个帐篷。落雨在帐篷里找到一些木炭,生起了火堆。他们坐在火堆旁边,让自己被冻得僵硬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同时用随身携带的食物填饱饿了一天的肚子。
  你是我到了北方之后见过最漂亮的姑娘。自我介绍之后,哈卡里对艾莉娅说。
  谢谢。少女浅笑着低下头。
  我之前有个在洛城开酒馆的老朋友的妻子也是贝尔达克人,他们的女儿现在差不多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他的酒馆叫什么来着多毛熊,对对多毛熊酒馆,以后有机会可以请你们去那里喝酒。卡瑞沙人一边低头喝了口水,一边自顾自地说着:对了,到了格林维林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坐马车去比格勒尔,然后从那里坐船回穆尔西亚。
  穆尔西亚啊,最近好象不太安稳。自来熟的博物学家皱起了眉头。自治政府的日子不好过,前一阵有灰袍武士在追捕反抗组织成员时误杀了几个平民之后,尤萨塔发生了暴动,很多特尔索人的商铺都被砸了。
  灰袍武士?一直没有开口的落叶剑士插话道。
  是啊,那些被诅咒的家伙。都说他们是以献祭了血亲做为代价,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所以每个人都像恶魔一样可怕。
  献祭血亲,是真的吗?艾莉娅问道。
  甭管传闻是真是假。哈卡里扔下水壶。没事不要去惹他们就行了。
  哈卡里和艾莉娅依然一句接一句地聊着,落雨则起身在帐篷里找了个铺位准备入睡。
  深夜,月光给成眠的雪山披上了银装。落雨从床铺上爬起来,熟睡中的卡瑞沙人正在不远的地方打着鼾。走出帐篷之后,发现艾莉娅仍然坐在火堆边上。
  雪已经停了嘛。落雨舒展了一下双臂,坐到艾利娅身边。还在为那个男孩的事生我的气吗?
  没有。少女回答道。我只是很后悔,当时为什么会和他走散。
  追悔过去和忧虑未来对于人类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事,一个人能够影响的,只有所做的事情。落雨顿了顿:还有,人只有在对自己的性命负责的情况下,才能考虑为其它人做些什么。
  那么,落雨又为什么要做落叶剑士呢少女转过头:昨天和今天都遇到了那么危险的事。
  哈哈,没那么严重啦。落叶剑士的任务有很多种,也有不需要战斗就可以完成的,不是每次都要去红龙爪下救人。落雨停住笑:大概,是为了未来吧。
  未来?
  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所以要去寻找。
  艾莉娅陷入了沉默。
  对了,那个卡瑞沙人,不要和他说太多自己的事情。落雨边向火堆里添加着木炭边说。
  你说的是哈卡利叔叔?少女惊讶地抬起头。
  嗯,割开库尔西的喉咙时我注意到,血液的颜色不是鲜红的,而是有些偏紫。落雨用木棍拨动着火堆:于是就怀疑它是不是中了毒,之后果然在腹部发现了被箭矢之类射中的伤口。我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这家伙飞行的动作那么的迟钝。
  那他是在猎杀怪鸟?
  嗯,似乎是一种特尔索刺客们常用的淬毒暗器。看起来是我们打搅了他的好事。落雨笑道。
  我知道了少女不安地低下头。
  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到了格林维斯就分开了。落雨抬头看着夜空:早点睡吧,明天又会是艰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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