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楼里的新故事，一个游戏IP如何连接更多人

　　「天涯」意味着所有人都在同一片天地之间，哪怕走到了极远的天涯尽头，海阔天高之中，也会遇到同在天涯的同行者。
　　作者｜张一童
　　车驶出高速，进入永定土楼保护区，矗立在景区牌坊边，环兴楼是最先映入眼帘的建筑物。
　　这座历史超过500年的土楼有着经典的圆弧造型，经历了战乱、地震、火烧等多次冲击，环兴楼曾经有过几世同堂的繁荣鼎盛，但过去20年，随着居民的搬离，这座土楼逐渐没落，如今已经成为一座年久失修的危楼。
　　环兴楼不在土楼保护区内，也只剩下零星的几户居住，大部分时候的环兴楼都无人问津，李志文作为曾经的楼主，也只是在住店客人的要求下才会带他们进楼参观。
　　但当我在今年的12月来到环兴楼，曾经被山匪烧毁的残墙上，一轮明月已经冉冉升起。
　　一年时间里，在当地政府的推动下，包括永定文旅集团、腾讯北极光工作室、福建香叙美宿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等在内的各机构共同完成了对环兴楼的修缮，与此同时，由《天涯明月刀》官方授权，一个包含两天一夜沉浸式剧场体验、电竞酒店、国风旅拍等多个文旅项目已使环兴楼焕然一新。
　　过去，李志文带游客游览时，也常常会向他们介绍土楼的背景，最常讲的就是那堵残墙的由来。现在，土楼有了新故事，讲述故事的人也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穿越
　　换上衣服，再次推开土楼那扇沉重的木门，我已经进入《天涯明月刀》的世界，化身为万象门天衣部的一名弟子。
　　门主百晓生已经带领各部家主在中庭的议事堂等候。在客家传统里，每座土楼的中庭都会搭建祖堂，南迁的中原人，远离故土，身无长物，只随身携带一尊家中供奉的观音，在此地落脚后就会将观音供于祖堂，这里也是家族会客，讨论公共事务的重要场所。
　　今日是百晓生的寿辰，我与其他的十几名同伴既是新来的门人，也是参加他寿宴的客人。整个万象门都在为今晚的寿宴忙碌，但我的任务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我既要寻找救治舒婆太和小玉的方法，又在过程中被卷入更复杂的魔教纷争中，与此同时，作为一名穿越者，我还必须找到让自己重回现代的方法。
　　尽管剧情波折，不过相比大部分时长在几个小时，封闭场景里的密室，这里有着更开阔场景设置，横跨两天一夜的沉浸式体验留给了参与者更松弛自在的体验空间。我可以在赌坊一试身手，用运气和赌坊老板娘换取珍贵的情报，也可以在与NPC的对话间揭秘百晓生和雪夫人的一段隐秘往事，又或是只是帮门人扫扫地，停下来看看土楼外独特的风景。
　　更长的时间也让剧场可以容纳更多体验，晚间的寿宴是整场体验的最高潮，我们既品尝了独具特色的客家美食，也欣赏了歌舞、烟花、灯光秀等节目，还跟随NPC进入土楼景区游园。此外，一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也在寿宴上举行，在拍卖会上拍下的秘宝将成为第二日解谜的重要加持，关乎着我们是否能够顺利返回自己的时间线。
　　除了一楼被改造成剧场，设有千机坊、万象门等游戏中的的诸多经典场景，土楼的二楼到四楼都被重新整修，建成了国风+电竞民宿房间。
　　由专业的民宿运营团队香叙运营，除了那扇又小又深的窗户，房间内一应俱全的设施让你很难将其和土楼曾经狭窄逼仄的居住空间相联系。以电竞为主题，这些房间在软装上未来会融入更多的《天刀》元素，也将安装竞技级别的主机设备等。
　　而在环兴楼的外围，尚在建设中的商业街计划引入餐饮、酒吧等更多业态，为来到这里的玩家提供更丰富的体验。
　　危楼
　　如果时间倒回一年前，李志文可能很难想象环兴楼现在的样子。
　　李志文的环兴客栈紧挨着环兴楼，2014年，不愿继续在外漂泊，他回村开了这件民宿，也时常为住宿的客人充当导游。
　　今年41岁的李志文在土楼一直住到15岁，是环兴楼里的第29代。他记忆里的土楼是极热闹的，人们每日都聚在楼门口吃饭聊天，由于住得极近，邻里之间往往只需招呼一声就会立刻有人来帮忙。楼中住的都是一个家族的亲戚，婚丧嫁娶等一切大事几乎都在楼中操办。春节是每年最热闹的时候，族人会请戏班到楼里搭台唱戏，大年三十的晚上是没人会睡觉的，每一家都敞着门等着别人来拜年。
　　在永定文旅集团董事长张开梅的介绍中，直到上世纪80年代，永定大部分地区还是「人人都住土楼」，后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才逐渐盖起更多独栋小楼。张开梅自己也是土生土长的土楼人，18岁时外出求学时才真正搬出土楼。
　　上世纪90年代，李志文一家是族人里最早搬出环兴楼的。当时楼里住了近60户人家，超过500人，李志文一家7口挤在两个不足10平米的房间里，他自己甚至一度寄宿在其他人家中。
　　尽管也时常怀念过去土楼里的热闹时光，但李志文不得不承认，建于特殊的历史背景下，以抵御外敌为目的筑造的土楼，如今已经不适合现代人的居住需求。人口的增长让环兴楼里的居住空间越来越拮据，原本建有厨房、澡堂和饲养鸡鸭地方的中庭后来也开始盖房住人。与此同时，客家传统的风水习俗下，大部分的土楼内都不会建设厕所，生活十分不便利。
　　不到10年时间里，环兴楼的大部分居民都搬了出去，2000年以后，仅仅还有3户居民住在楼里。事实上，当时的环兴楼已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上世纪60年代的一次地震后，土楼的地基有了明显下沉，在李志文的记忆里，靠近楼门的柱子和楼梯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是倾斜的。被山匪烧毁的一段残墙在多次大雨冲刷后几近垮塌，无人维护后，除了已经被烧毁的三间房屋，又有两间屋子也倒塌了。
　　和现代建筑不一样，张开梅介绍，土楼一定要有人保护，才不会坍塌，「它的屋顶都是瓦片，主结构是木头，瓦片很容易渗水，如果不及时维修和保护，就会破坏楼的结构，甚至引起整个楼的倒塌。」
　　上世纪90年代，永定区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对土楼进行保护和开发。以振成楼为核心的土楼群从2000年开始申报世界非物质遗产，并在2008年申遗成功。申遗成功为土楼带来了更多关注度，2011年，永定土楼景区成为国家5A级景区。
　　但在振成楼等世遗保护建筑之外，永定还有2万多座土楼，这些楼的保护级别没有那么高，但同样是珍贵的文化宝物，永定政府一直在思考如何对这些土楼进行保护和利用。
　　对于李志文和其他环兴楼楼主而言，一个强烈且迫切的愿望是，「楼一定不能毁在我们这一代。」
　　重建
　　除了保护，永定在土楼的旅游开发上也遇到了新的问题。
　　游客对旅行体验的需求在升级，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观光，还希望获得更多内容体验。围绕土楼和客家文化，永定做了一些新的尝试，比如建文化展馆，以及开展旗袍秀等活动。「但旗袍秀这样的活动大多都是有时效性的，不能保证每个来的游客都能体验到。」
　　2020年后，永定开始引入高端民宿，对土楼进行统一的整修开发，改造成更有体验感和沉浸感的民宿产品，也收获了不错的反馈。
　　但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尽管在建筑上极具风格，但都植根于客家文化，土楼和土楼间有着严重的同质化问题。民宿运营方香叙对这一点深有体会，除了环兴楼，香叙在当地还有3个土楼民宿项目，以乡村民宿为特色，香叙的团队擅长取材当地文化，「但给每一栋楼都赋予不同文化还是很难的。」
　　2021年，在有关部门的推动下，永定文旅集团和腾讯搭上了线，双方都对合作开发土楼文旅有着浓厚的兴趣，一拍即合。
　　此前，文旅已经成为《天涯明月刀》IP开发体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天涯明月刀》先后在周庄、横店、开封等地落地线下活动。在湘西，源自游戏的天衣别院落地芙蓉镇，并打造以张家界-芙蓉镇-凤凰古城为核心的《天涯明月刀》大湘西文旅专线。
　　《天涯明月刀》和湘西的合作给张开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期待它能为土楼带来不一样的故事。
　　围绕「振成楼」、「振福楼」和「环兴楼」三座客家土楼，《天涯明月刀》团队策划了「三楼一线」系列文旅项目。2021年的12月，《天涯明月刀》首先在振成楼举办了「潮聚东方·耀世风华——瑞丽永定客家土楼国风之夜」，又在2022年春节邀请非遗传承人与「天刀群侠团」成员在振福楼拍摄贺岁大片，并在线下面向游戏玩家推出「客从何处来——天刀x永定土楼」专属旅游路线。此外，以唐宋启蒙书「太公家训」为蓝本，《天涯明月刀》还为本次合作订制了主题曲《天地吾乡》，并邀请客家籍歌手光良，协同龙岩市永定区客家土楼朗诵社，以客家话和普通话双语演唱。
　　环兴楼剧场的建设是整个项目的重中之重，也是各方花费最多心力的。
　　以修旧如旧为方向，环兴楼的修复工程在2021年正式启动。《天涯明月刀》的美术团队对环兴楼进行了整体的视觉设计，具体的修复则由永定当地的合作方完成。在张开梅的建议下，门窗从不透光的木板改成了花窗，让整个土楼的采光显得更明亮，环兴楼也是第一个安装电梯的土楼。
　　获得几方一致通过，为整座土楼增添了厚重的历史感和故事性，环兴楼的残墙得以保留，结合了《天涯明月刀》的国风意象和唯美氛围，原来的残垣处搭建了月球灯，被改造成观景楼。
　　在修复土楼的同时，北极光工作室也开始思考以什么样的方式在线下呈现《天涯明月刀》的IP故事。他们需要做的不仅仅是保证游戏IP在线下的体验，还需要考虑到这种体验是否能够解决土楼在旅游开发上面临的现实问题。
　　顾婷婷是《天涯明月刀》的IP总架构师，她带领团队在永定调研期间看了大量的土楼，「我们去了好几个地方，但一言以蔽之，就是看楼，再好看的楼，看多了也会疲倦，最核心需要解决的是如何策划一个合理、丰富而多变的行程。」
　　循着这样的思路，腾讯策划了几条以环兴楼为原点的二日游、三日游路线。二日游以环兴楼「两天一夜」的剧场体验为主，除了剧场内包吃包住，还在振成楼藏有指定线索，让时间有限的旅客能够在剧情体验中顺带打卡当地最著名的景点；三日游则安排了天刀华服旅拍，游客可以在妆造后由专业摄影师跟拍，去往当地知名景点拍摄留念。
　　邀请专业电竞酒店+沉浸式剧场人人体育共同参与，《天涯明月刀》沉浸式剧场的开发也充分考虑了旅行场景的独特性和旅客的游玩需求。
　　故事设定依托于《天涯明月刀》IP的世界观设定，但又与游戏内的剧情全然不同，并且融入了当地的特色非遗文化体验，即使不是游戏玩家，也能够容易地理解故事，进入剧情中，并在其中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与此同时，游戏的设置也偏向简单，轻松，通过弱化对抗，加强互动的方式让旅客能够获得轻松愉快的游玩体验。
　　为了能够在演绎过程中充分展现客家文化的独特魅力，剧场的13位NPC都由永定当地艺术团的演员出演。
　　陈盛哲是永定客家土楼艺术团副团长，也是万象门宗主百晓生的扮演者。他在今年5月收到了来自剧场的邀请，这对于他和其他团成员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92页的剧本是陈盛哲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在有限的时间里，他必须迅速背熟体量巨大的台词，由于剧情并不是单线发展，陈盛哲必须记牢每一条支线，以保证每一条给出的线索都是正确的。
　　「后来我发现了一个技巧，死记硬背背不下来的时候，我就会一边播放《天刀》手游里的背景音乐，一边背。一听到音乐，那种武侠的感觉就起来了。」
　　参与《天涯明月刀》的线下剧场，也是他们第一次接触沉浸式，「舞台表演都是按流程，很少有变化，但沉浸式给我的感觉就是观众也是你的演员，玩家是把我们所有NPC串联起来的线。」
　　为了能够更好地和玩家互动，陈盛哲和剧团成员们时常邀请一些「小白玩家」参与他们的日常排练，以训练自己的应对不同情况的能力。
　　共同体
　　在出演百晓生之前，陈盛哲从来没玩过《天涯明月刀》，和他一样，剧团大部分成员都不是游戏玩家，在过去的工作里，他们更多时候是以舞剧等形式演绎、传播客家文化。
　　但因为即将出演的沉浸式戏剧，他们开始从头了解《天涯明月刀》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解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线上的《天涯明月刀》玩家们而言，游戏和土楼的联动，成为他们了解和学习客家文化的窗口。在游戏中，以「前往东越为楚爹爹祝寿」为锚点，玩家们将在引导者楚洛书的带领下，沉浸式地体验客家人曾经的生活，了解客家文化背后的内涵。
　　「几乎所有的玩家都热情参与了土楼主题剧情的体验，土楼一开始在《天刀》世界只是个可远观的建筑元素，现在玩家们可以走进内部，可以看这种世界遗产奇观的结构，并通过亲身体验剧情了解当地的文化。」
　　即使你不是《天涯明月刀》的玩家，也可以在线上感受土楼的魅力。今年6月，由电影频道融媒体中心出品，腾讯区块链提供技术支持、《天涯明月刀》进行合作推广的新媒体互动 产品《龙腾虎跃——一水同舟向未来》和线下赛同步上线。网友们可以一边观看比赛，一边扫码参与划龙舟小游戏，划出50米，就能够领取一份融合了传统龙舟元素、永定土楼，以及石狮、灯笼等创新非遗的端午特别纪念版NFT。
　　和永定土楼的合作不是《天涯明月刀》第一次和非遗联动，以华服为切口，《天涯明月刀》至今已经完成了和25项非遗文化的联动，既有四大名绣等纺织技艺，青花瓷、祈年殿等国宝工艺，还有京剧、昆曲等曲艺舞蹈。
　　「华服不只是华服，你穿上一件衣服，代表了某一种形式的自我认同，穿上华服的一刹那，你也同时进入了它所代表的的文化、仪轨、生活方式和延展领域之中。」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他的著作《想象的共同体——对民族主义之起源和传播的思考》中提出了「想象的共同体」的概念，他认为这个共同体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分散的、相互没有个人联系的，但他们能够通过各种媒介「想象」出一种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整体。尽管安德森最初对这一概念的阐述带有极强的政治属性，但「想象的共同体」在此后被广泛地用于描述各种文化和社群现象中所展现出的共识状态。
　　某种意义上，在所有文化品类里，没有比游戏更能体现这种连接和共存感。具体的社交互动促成了活跃的真实社群，对IP的提炼和运营又使得这种连接不仅仅存在于人与人之间，还超越了个体的边界，拓宽到更多领域，连接线上线下，连接不同主体，以至于连接不同文化。
　　去年，腾讯公司高级副总裁马晓轶提到游戏正在成为一个「超级数字场景」。在虚拟和现实融合的进程中，游戏早已超越游戏产业本身，在更多经济发展和社会生活中释放丰富价值。《天涯明月刀》和永定土楼的合作，恰是最好的注脚，他们不仅在线上推动了世遗土楼、非遗文化的大众传播，也在线下完成了对土楼的现实保护和开发，并让一座濒临倒塌的危楼成为一个融合了土楼与《天刀》共同故事的，新的共同体符号。
　　当我们梳理《天涯明月刀》IP的核心价值观时，「天涯」是最重要的关键词之一。「天涯」意味着所有人都在同一片天地之间，哪怕走到了极远的天涯尽头，海阔天高之中，也会遇到同在天涯的同行者，如此便完成了「天涯若比邻」。
　　陈盛哲曾经作为代表团的一员先后七次去往台湾交流演出，在海峡的另一岸，老人们有时会因为他们使用的某个道具发出「我小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的感叹，这种感叹时常让陈盛哲感受到一种来自同根同源的连接和亲近。
　　如今，这种连接和亲近也出现在他和线下剧场的玩家们之间，只需要一句「少侠」作为暗号，他们就一同进入了《天涯明月刀》的世界，成为一片月光下的江湖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