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老三

　　生活之书159：
　　你来到我们生命的时间并不长。
　　你对我们生活的影响并不小。
　　你在空间里是那么渺小。
　　你在我们心里，又是那么大。
　　前前后后三个月。
　　为你欢喜为你忧。
　　并没有告诉太多的人，
　　只在最亲近的人这里，暗自欢喜。
　　外婆时时变换着花样，让妈妈多吃些，说是想吃尽吃。
　　外公不善言谈，但默默的把家里的家务都做好，他也是能做尽做。
　　爸爸属于大大咧咧的类型。只知道尽听医生的，不管医生推荐的保健品是贵是贱，能买则买。提前买了一个汽车的安全座椅，由于他自己没有安装过，他自己的空间想象力又差，摸索着，一坐就是三个小时，只为确保安全万无一失。
　　姐姐们的想法比较复杂，有点矛盾，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期盼，但是每天都想看看你又长大了多少。
　　妈妈看似不动声色，但她心里的欢喜最大。
　　走在路上，散步中看着小草，看着别人家的小推车，看着别人家的哇哇学语，看着别人家的蹒跚学步等等，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70天了。从知晓你存在的45天里。
　　生活中的很多话题都是围绕着你。
　　你影响着我们家庭中的重大话题。
　　甚至为了你考虑换一个房子，因为可以多一个房间。
　　甚至还提出了一个老三速度，在你爸妈之间广泛应用。
　　但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眼泪呀，流不尽。
　　安慰自己说，
　　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吧。
　　可以说是毫无怨言了吧。
　　就再来说说这三天。
　　阿弥陀佛
　　11月16日。晴转阴，10周，70天。
　　我中午坦然安逸地睡了个午觉。
　　大约下午2：30骑着电动车来到社区医院，按照医生的要求给你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心声。
　　哪料，你悄然不语。那个高情商的医生说是因妈妈有点胖吧，肚子上的脂肪层比较厚？建议做一个B超。顺便抽血化验一下上次的其中一个甲状腺项目。我还轻快跟医生说我这件外套太重了，就先放在你办公室。
　　缴费叫号排队进入四楼的B超室。
　　B超室是一个新来的男医生，他的探头放在妈妈肚子上的第一句话就说，确实怀孕后有没有做过B超？停了吗？当时妈妈有点懵。回答说20天做过，一切都很好。给他看了手机里存着的B超单。然后他说那你多喝点水，憋个尿过一会儿重新再看。
　　妈妈心里有些生气，也感觉社区医院太小了，医生和设备不一定靠谱。
　　在我转身出门的下一秒，直接在手机上挂号了咱们当地的三甲邵医院。转身电梯到2楼去医生办公室拿外套，顺便告知医生，我现在要去三甲邵医院，你们这里的男医生是新来的吧？经验一般吧？
　　走出社区医院，同时手机软件上打车。时间已经接近快4点，担心医院门诊下班，又急又慌又乱。
　　终于赶在4：30前来到三甲邵医院的妇科门诊，在护士台登记并在签到台签到后，好在很快叫到了号，跟医生说明刚刚社区医生所说的情况，可否做一个加急的B超？医生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挂急诊？我在你的诊断上写一笔，建议他约当天的检查。好的，感谢，急忙出门。
　　自助机上缴费。直奔一楼预约中心。
　　预约中心的一个男子冷冷地说，今天的号没有了。我近乎乞求的口气说，这个真的很急，能不能麻烦你看看能加一个号吗？医生也建议让今天做，他还是那个冰冰的口气说没有的。
　　我转头就走，出门左转直奔医院的急诊处。
　　在急诊的预检分诊处，只好撒一个小谎，告诉她现在肚子有点疼，想做一个加急B超，急诊的护士毕竟是训练有素，知晓问题的严重性，抱怨了门诊预约中心的人员一句，就让我重新挂了一个急诊的号，给我盖上了一个黄色的急诊专用章，让我到4楼B超检验中心。好的，感谢，转头直奔4楼。
　　慌张的等在急诊B超的1号诊室门口。
　　这时你爸爸大概已经下班，打电话问我在哪里。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我也不能吓你爸爸。但愿待会儿他只是虚惊一场。
　　直到这时，我的眼泪才奔涌而出。
　　快速地躺上了邵医院的B超检查床。
　　心里突突地跳着。
　　一边说着社区医院的B超机可能比较陈旧，一边拜托医生好好仔细地看一下。因为是一个年轻的B超女医生，她看了一会儿说，长得不算很大，你继续喝水憋尿等会再看。好的，出门自助机上买了两瓶矿泉水一共1100ml，咕咚咕咚地喝了。刚喝完第2瓶的时候，刚才的年轻女医生在叫我，她把我带到了20天前做B超的那个7号诊室的机器旁，叫了另一个有一些秃顶的且有一些年纪的男医生再次查看，男医生查看后，轻声说到探不到心管搏动，我请求医生再仔细的看一看，我说20天前就在这个B超前做的，就在这个诊室，明明有心博的，芽长也有0。26cm，不信你看，我的原始报告单还在收藏在手机里，男医生语气肯定地说，这次不会有错的，我用的是三维探头。我再次问医生，真的确定没有心搏吗？他说是的。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下来。
　　眼泪再一次涌出来。
　　发信息给你爸爸，过来邵医院接我吧。
　　你爸火速回答，好的，大概8分钟。
　　无力地谢了一句医生。无力地拿了那张报告单，决定了你的生杀大权的一张纸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的，在大门口处看到你爸已经来了，正打着双跳。我翻过马路上的围栏就上了车。（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不了什么形象了，就翻越护栏吧，我想别人看我的形象一定很狼狈。）
　　看见你爸，一瞬间，我就绷不住了，眼泪哗哗哗地流着。只跟你爸说了四个字：有缘无份
　　你爸无声。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抢过了我手里的B超单。
　　一路无语，开得很快。超车、压线。
　　把我送到小区门口。
　　因为他晚上还要在H校上课，他就开走了。
　　我踉跄着走进小区，上了楼。
　　一路上子走得很快，目不斜视，眼睛红肿，不想碰到任何人。
　　看了下时间5：30，
　　姐姐们放学还没有回来。
　　还有时间可以哭一会儿。
　　直奔卧室，反锁了房门。
　　手肘撑着床，蹲在床沿，
　　想放声痛哭。却有些哭不出声来。
　　想放声大哭。却哽咽着发不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擦干眼泪走出房间。
　　姐姐们已经放学。
　　不能让他们看到冷锅冷灶。
　　强打精神给她们煮了一碗饺子。
　　姐姐还要过来我手机上看，一看你今天的长势。我说，先忘了他吧。姐姐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也没有回答，催促他们赶紧吃了饺子就去写作业。
　　我和你爸爸疯狂地在手机上查看资料，查看相关的案例，于是决定再换家医院试试。我马上在手机上挂号了省妇保的一个特需专家B超门诊，挂号费50元，同时又挂号一个普通妇科。
　　辗转难眠的一晚。几乎没有睡着。睁着眼盼天亮。期待着下次B超能有奇迹出现。你爸说，你会不会只是暂时休眠，B超看不到而已？
　　阿弥陀佛
　　11月17日。小雨。71天。10周1天。
　　地铁48分钟来到省妇保。
　　这是个一年四季，一年到头都人满为患的地方。
　　签到排队等号，等了半小时让医生开一个B超单。
　　缴费，到B超室等待叫号。
　　这个特需专家门诊，一个上午只看15个病人。我是第15号。很慢，但是她看得很仔细，看介绍说是博士生导师，从9：10一直等到了11：40，终于排上我了。
　　这里基本都是临近预产期的很大规模的肚子，医生看到我竟有些诧异地问我看什么，我说来请求你的帮助。再次躺上了B超检查床。医生只说了句，不好的，自己知道吗？我说主要是来确认一下，明明20天前好的，这种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医生说这个具体要问门诊医生，B超检查只是告诉我们看到的一个现状，用现有的检查手段告诉你我们看到的结果。我们不负责研究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感谢，坐起，走人。简单地擦了肚子上的耦合剂，抓起B超单就走。出门叫了你爸快速向前走，因为再过10来分钟门诊医生就要下班了，在上楼的电梯上告诉他，没有发生奇迹，没有奇迹发生。
　　慌乱之中走错了诊室，找错了楼层。
　　赶在11：50来到了刚才的妇科门诊，年轻的女医生看了单子说，那应该就是确定的了，我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双手颤抖，医生问还要再等等吗？我说等等是不是意义也不大了？看着她点点头，我又说，不等了，太煎熬了。同时自己要哭得更厉害了，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女医生可能受了我情绪的影响，她的声音也有点异样，然后冷静的告诉我需要怎么处理，需要准备哪一系列的术前检查等。
　　因为你爸下午还有其他学校的培训任务，就让他先走了。我独自一人坐着等体液检查报告单，哪儿哪儿都是人，但反正没有人认识我，又默默地哭了一场。
　　然后慢吞吞地走出医院，应该已经接近下午1点了，但丝毫感觉不到饥饿。有零星的小雨哩哩啦啦的下着，有清冷的风呼呼地吹着，我并没有撑伞走在路上，但是我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感觉不到风，也感觉不到雨，这一切都是与我无关的存在。
　　坐上了一号线地铁直奔社区医院拿前几天的抽血检查报告单，也并不知道坐了多久，凭着仅存的一些理智，拖沓着脚步走进了之前的医生诊室，我说我来拿回之前的检查报告单，她似乎也明白了一切，简单地安慰几句就把报告单给了我，还带着些想为我做些什么的语气问了一句是否需要B超退费，我摇了摇头。
　　本来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但仍然不想回家。我必须得让自己忙碌和奔忙起来。回头就向外走去，想着赶在下午下班前挂上三甲邵医院的号。麻木地走着，快走到了社区医院的大门，才想起来前两天的电动车还停在门诊楼前，又折返回去，把电动车骑在了地铁口。
　　马不停蹄地坐上地铁，任凭地铁木然地走着。不知道又过了几站，地铁站离三甲邵医院还有两三km，不想再坐公交，不想打车，不想骑自行车，就这样靠自己的双脚机械地走着，听着自己双脚踏地的声音才感觉这世界的真实存在。这两天听到的，看到的消息都是真的。仍然是微微的下着小雨，和着脸上的泪水，我一直向前走着，走一路哭一路，我想如果走得慢一些，你就仍能和我多待一会儿
　　结果很快就等到了三甲邵医院的门诊号，那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医生，只是看了一眼报告单，就说：住院吧。我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再一次当着医生的面让眼泪奔涌而出，她简单地问了病史，迅速地开了住院单，前后大约三分钟时间，我再次下楼到位于一楼的床位预约中心预约床位，然后直奔住院部办理入院手续，经过疫情防控核酸查验等层层查看，便住到了22楼的病房30床。医生护士再次询问详细病史，配合术前检查及一系列签字等，由住院楼的护工阿姨带去做了心电图和X光拍片。
　　晚上安顿下来，并没有喝水吃饭，也并不觉得饿。由于你老爸次日有课，不能请假，医院的防疫规定又是陪客和病人进来之后就不能再随意外出了，所以晚上就我一个人。实在绷不住的时候，给一个小姐妹打电话，刚说几句就泣不成声，半个小时聊下来又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接下来是漫长的夜，辗转反侧，仍然睡不着
　　11月18日有雾72天10周2天
　　迷迷糊糊中，2点多3点多各醒一次，5：00再次醒来便不能入眠。睁着眼等天亮。
　　早晨6：36，护士拿来了两片药米索前列醇片0。4mg，要求等家属到了之后再吃。我应付地说着，没事，家属马上就到。于是，深呼一口气，便放在舌下含服。7：00的时候头晕恶心，感觉到有些肌肉痉挛，7：30开始腹痛，一阵一阵的剧烈地痛，这个时候你爸爸已经赶到了病房，我的指甲掐进了他的手心。我弓着背，蜷缩着，让自己缩成一团从大约8：00见红开始，直到下午1：30蹲了五六次便盆，这个时候我感觉我们之间基本已经离别，然后下午2：30被停车推进手术室，在B超监测下进行了手术，躺在手术台，之后大约两分钟听见麻醉医生说了一句：上麻药了啊我便什么就不知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很多人叫醒。看了一下时间，指针指向3：35。我知道我们已经彻底分别了在手术室的观察间休息的时候，我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任眼泪肆意流淌，流淌
　　直到11月19日上午，当我在你爸爸的搀扶下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
　　才感觉这三天的时间，
　　恍若隔世。
　　善哉善哉！
　　跟你说了这么多，
　　这就是黑暗的三天。
　　外公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外婆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爸爸紧皱眉头流下了眼泪，
　　妈妈不止几次喷出了眼泪。
　　流了那么多眼泪，
　　却始终留不住你。
　　只为，你。
　　疼惜，不舍。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愿你安好！
　　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