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散文千里外的人生向导

　　周末和朋友聚餐，聊到孩子的成长教育，思绪被带回到从前。回忆起十几年来与儿子王杰相处交流的点点滴滴，感慨良多。
　　那天，儿子高中班主任让每名学生定一所理想大学，王杰打电话来询问我的意见。我上网查阅国家双一流大学榜单，正犹豫不决时，王杰试探性地说：＂要不就报火箭军工程大学吧！＂
　　我心头一喜，本想肯定他的选择，但念头一转，仍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想起来报我们部队的大学了？
　　他迟疑了下，似在组织语言：＂还记得那天吗？武装部的人敲锣打鼓来家里送你的‘三等功’喜报，街坊邻居也都在夸。我和老妈特别光荣，荣誉感爆棚啊！＂
　　虽然王杰对军人的认知还多停留在浅层次，可我已经很是欣慰。这段对话放在几年前，我简直不敢想象。
　　小时候的王杰是很开朗活泼的。由于单位离家有上千公里，我难得休假回家。每次回去，他都开心地扑到我怀里，肉嘟嘟的小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教他唱军歌、敬军礼，小小的王杰很喜欢穿着我的军装在家里走来走去。每当看到此景，我总是开怀大笑。可随着王杰长大，曾经属于父子俩的欢声笑语、亲密无间不知不觉消失了，电话里只剩下争吵、训斥、抱怨……
　　三年前的一天，当得知王杰逃学、玩游戏屡教不改时，在高原清爽的风中，我的心蒙上了一层阴翳：究竟是什么让儿子成了老师眼中的＂差生＂？曾经将我写进作文里的儿子，现在又为何与我疏远，变得叛逆不服管教？
　　我压不住心中怒火，一通电话打到家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王杰沉默半晌，终于爆发了，他哭嚎着说：＂你有管过我吗？回来就只会批评我，我宁可不要你这样的爸爸！＂
　　听到这句话，我也十分痛心。长期异地而处，我确实在很多重要人生节点上错过了对王杰的陪伴和引导。但事已至此，面对孩子当下的问题，我只能想尽办法弥补亏欠。
　　王杰班主任的一番话点醒了我，＂孩子的成长需要父亲的陪伴。多听听孩子的想法，少一些批评说教，多一些夸奖鼓励。＂我猛然意识到，每年休假回家，我忙于处理各类琐事，即使偶尔一家人坐下来聊天，我也总是先入为主地以学习不好为理由批评他，这样的相处方式让我无法细细地体会孩子的内心。作为成年人的我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去化解工作生活上的种种问题；而当孩子面对成长所带来的困惑和苦恼，本应成为得力助手的父母常常选择一味说教，孩子只能压抑于内心而无处倾诉，最终走上与父母对抗的一面。
　　意识到这些，我开始将时间和注意力更多转移到王杰身上。我知道他一直渴望去北京。于是中考后的暑假，我特意休假，帮他实现愿望。在天安门城楼前，我跟孩子讲述：＂每一次大阅兵，整齐划一的解放军方阵就是从这里走过，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这是专属于军人的荣耀。爸爸没这个机会了，但是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能在电视上看到你走过天安门。＂王杰沉默不语，但神情中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憧憬。
　　今年，单位举行＂雏鹰夏令营＂活动，我为王杰报了名，带他体验了数周的军营生活，让他从点滴参与中感受军人的风采。此外，我还跟王杰约定每天视频一个小时，靠沟通交流慢慢拉近我们之间的疏离。我一改问询方式，跳出了父亲的角色，像挚友一样与他分享新闻大事、日常喜乐。在一句句平等的对话中，父子关系不断＂破冰＂，儿子对我逐渐热忱起来，从开始的三两句话敷衍，到主动聊家常、汇报学习情况，甚至还跟我分享起学校里的＂花边新闻＂。一次，当听到王杰说＂爸，你在高原工作辛苦了，等我长大后要像你一样，做个‘兵王’＂，我激动得热泪盈眶、彻夜难眠。
　　我还经常告诫王杰，男子汉不应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空间，要保持开阔的眼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工作之余，我俩互相检查读书心得。一次，当我在视频电话中读出＂你的面前是起伏的山岭，你的头顶是人类共有的苍穹。你时刻保持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思索，回答来自苍穹和旷野的呼唤＂时，我分明看到孩子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年轻人的世界既单纯又充满活力，走进孩子的世界，我也深受触动和鼓舞。
　　作为一名有着近30年军龄的火箭兵，坚守岗位、扎根高原的信念深深烙印在我的血脉中。而作为孩子的人生向导，父亲身份或许缺位，但爱永不缺席。
　　作者：王吉庆
　　播音：刘敬一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