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太执着（三）

　　十
　　时间就这么晃晃悠悠地一天天过去。终于在一个晚上，毛克己家中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经历了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教育后，父亲对于女儿的固执忍无可忍，拍着桌子大声说道：＂ 你别想我会答应你，你…… 居然要嫁给卫翔…… 你爸爸的老朋友！一个比你大那么多，被你一直叫着叔叔的人！传出去……＂
　　卢楠琪忍不住过来劝阻丈夫：＂ 你干什么呀！对女儿大喊大叫的！＂ 她坐到毛倾城身边，＂ 倾城不是在和你商量嘛，你这么大火气，再吓到她！＂
　　毛朝阳站在卧室门边，一直没敢吭气。他第一次看到爸爸对姐姐发脾气，不清楚自己该帮谁说话，眼睛扫一下这边，又瞅瞅那边，最后还是闭上嘴，老老实实站着原地听着。
　　毛倾城沉默着，她没有恐惧，没有激动，没有委屈，两眼直直地望着面前茶几上的玻璃杯中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茶叶。
　　＂ 倾城，＂ 看女儿呆呆地表情，卢楠琪担忧地搂住她的肩头，＂ 你说句话呀？乖，你爸他也是为你着想，不管怎么说，婚姻不是儿戏，你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不能再轻率了啊！＂
　　＂ 妈，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毛倾城又抬头望着余怒未消的毛克己，淡淡一笑，＂ 爸，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已经决定了。你是不是会答应我，其实没有意义的，只不过我希望得到你和妈妈的祝福，如果你坚持不肯，我也不会强求。＂
　　＂ 你……＂ 毛克己忽然说不上话来，怎么就不能说服女儿呢？如珍宝般疼她爱她二十多年，对她说的哪一句话，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她好呢？人越大，越不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吗？毛克己唯有长叹不已。
　　翌日，毛克己像耍脾气的小孩子似的，居然请假赖在家里没去上班。卢楠琪已然退休，早饭后便开始打扫房间，丈夫在客厅里踱来踱去，走得她心慌意乱，刚刚拖过的地面湿漉漉的，踩满乱七八糟的脚印。
　　＂ 克己，＂ 卢楠琪有点埋怨地说道，＂ 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看不到我在拖地呀！＂
　　＂ 哎呀，我烦哪！＂
　　＂ 你再烦也得尊重别人的劳动吧？敢情这家里的活儿不用你做，都不知道别人的辛苦吧。＂
　　＂ 不说帮我劝劝倾城，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有茬地在这里拖地！＂
　　卢楠琪被气得乐起来：＂ 嘿，我说毛克己，就算女儿真嫁得不对，难道我们就不生活了？你这算什么逻辑嘛！再说，我就不认为卫翔有什么不好，比你宝贝女儿大十岁怎么了？你还比我大五岁呢，只要有感情，大多少岁算问题吗？＂
　　＂ 能有感情吗？＂ 毛克己顽固地坚持着。
　　＂ 怎么就不能有感情？＂ 卢楠琪也固执起来，＂ 我看是你有问题，先入为主，就觉得卫翔跟你称兄道弟这么些年，忽然要改口叫你一声岳父，你不适应吧？＂
　　＂ 我…… 哎！年龄的问题还在其次，还有卫翔的婚姻史，哪次好过？就算啊，都跟别人说的那样，不是他的错，可你想啊，一个男人离婚两次，他能没责任吗？还不是因为他有名有地位，人家都捡好听的说嘛。＂
　　＂看你呀，原来我问你的时候，你不也跟我这么说他的事嘛，哦，那时候你们是朋友，是哥们，现在立场不同了，说法也跟着变啊？＂
　　＂那……那是因为我当时……不客观！＂毛克己狡辩道，＂就算不提当初的事，他现在大小算个名人吧？起码现在有钱吧？＂
　　卢楠琪不解地点点头。
　　＂这样的男人能让人放心吗？＂
　　卢楠琪更是莫名其妙了，＂这样的男人怎么就不能放心了？＂
　　＂他周围一天到晚多少女人啊？年龄小的追他，为的少奋斗几年，漂亮的追他，为的吃穿花钱不用愁，还有那些精明能干的追……＂
　　＂哎呀，行啦！＂卢楠琪打断丈夫的话头，＂那又怎么样？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他本来就是个单身男人，没人理才不正常吧？要是换成你，那倒是大问题啦！＂
　　＂你呀，说卫翔的事呢，乱扯什么呀！＂毛克己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妻子，＂我是想说，那样的男人，如果我们倾城跟了他，活得该多辛苦啊！我女儿需要什么？需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一个老实本分，人品好，懂得体贴，懂得心疼她的男人，那我们才能放心地把女儿一辈子交给他。你觉得，卫翔是这样的人吗？＂
　　＂ 哎！＂ 卢楠琪也叹息起来，＂ 要说这个，常安才是最合适的吧。真搞不懂倾城，常安多好的孩子，非要和他离，啸江也是，有一次不够，又能再一次，既然这样，干嘛还要招惹我们倾城呢？这不是生生害了我们女儿吗？卫翔呢，要讲条件，也不是太差吧，克己，就算不是那安稳的人，也不见得不会对倾城一直好下去啊？你何苦呢，想想当年你家和我家都反对咱们，到最后，也没拦住我们不是吗？＂
　　＂ 不行！我就是不能答应！＂ 毛克己又叫起劲来，＂ 我就不信了，我不同意，他们能结得了婚！＂
　　正说话间，电话铃响了起来。
　　＂ 喂？＂ 毛克己抓过听筒。
　　＂ 大哥，我是卫翔呀！倾城回家了吗？＂ 卫翔的语气透着紧张。
　　毛克己一听是他，本想表示下愤慨什么的，至少也要骂他几句解解气，可听他问话的声调，似乎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反问道：＂ 倾城怎么了？她不是上班去了吗？＂
　　＂ 没有啊，一上午都没去单位了。她同事刚才打电话问我，可她今天没来过我这里，也没打过电话给我，打她电话也不通，她几个好友那里我刚刚都询问了，也不见她，急死人了！她还能去哪里呢？＂
　　毛克己被搞蒙了：＂ 那…… 那…… 我们分头找找吧！＂
　　挂上电话，卢楠琪早就急得掉起眼泪来，毛克己却愣愣的，嘴里不住地嘟囔：＂ 这些人都怎么了，她不上班，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们，反而要打给他？岂有此理嘛！＂
　　＂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没用的！都怪你！昨晚那么说女儿，你从来就没对她那样过！这下好了吧，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还反对个鬼呀！＂
　　＂ 哎呀，别埋怨啦！快出去找吧！＂
　　夫妻俩心急火燎地出了门，该去哪里呢？没头绪，只得往女儿常去的一些地方找着。
　　卫翔一面开车，一面不停地打着毛倾城的手机，还是一直关机。他的头发里都冒出冷汗来，不住地留心观望着街道两旁的行人，倾城，你到底会去哪里呢？
　　没有人想到，毛倾城一早就来到毕洛然的墓前。
　　很久没有来过了，墓地两旁多了些杂草。倾城放下手中的花束，蹲在那里一根一根地拔着草，脑子里又回想起毕洛然生前的一些事情，不禁微微笑了。
　　太阳高高升起，撒下一片树荫在毕洛然的碑上。墓地里寂静无声，毛倾城终于可以一个人安静地发呆，什么也不思考。她用手指描画着毕洛然的名字，回忆着童年，初恋，短暂的婚姻，还有萦绕心头的伤痛。她想起＂ 梦醒时分＂ 那首歌，＂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 往 情深？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谁能预知未来？总要等到心果然碎掉的一刻，才终于懂得不再执着。只是为了这一刻，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毛倾城也像许多人一样，抱持着对爱情的崇高信仰，单纯地认为一生都会爱一个人，就该爱一个人，但是太辛苦了，或者说这样想本来没错，但是她选错了爱的人，于是这条道路坎坎坷坷的走到今天，纵然将来还会有相聚的一天，再不会有曾经的甜蜜幸福感了。对于靳啸江的失望，让毛倾城在决心彻底放弃这份感情时不再痛不欲生，反而豁然轻松。
　　但说到卫翔，对他的感情，毛倾城确是一言难尽，有尊敬，有好感，还带着点小女生般的崇拜。她认为自己是喜欢他的，信任他的，甚至想一直一直的依赖着他过下去。这样的情感，与她对靳啸江的不同，也不是她与常安的那种，是不是爱情她不懂，却不愿意放开。
　　＂ 爸爸，＂ 毛倾城喃喃低语，＂ 我又要嫁人了…… 但愿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
　　不知在何时，卫翔已然站在她身后，静静注视她的背影。毛倾城感觉那来自背后的目光，她在猜想会是谁，然后回过头。
　　＂ 没听到你的脚步，是不是站了很久？＂ 毛倾城起身，面对着卫翔。
　　＂ 嗯，有一会儿了，不想惊动你。＂
　　＂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卫翔本想说焦头烂额的时候，毛克己提到这个地方，但是由于当年的种种，也不敢确定毛倾城会去的。话到嘴边时，他无声地笑笑，改口道：＂ 靠神明指引吧，找你好久了！＂
　　毛倾城撅撅嘴：＂ 真是，还不到一天时间，也敢说好久！＂
　　＂ 嗯……＂ 卫翔象是真的在思考，＂ 不能这样讲，四十年……称好久，也可以吗？＂
　　＂ 哼，找到又怎样呢？＂
　　＂ 当然要用生命剩余的时间牢牢抓住你，好好爱你呀！＂
　　毛倾城轻轻靠到卫翔怀中：＂ 卫翔，你说……感情真能天长地久吗……怎么会有与天同长，与地同久的东西呢？＂
　　＂ 呀！这问题太深奥，呵呵，毛编辑不要考我啊，知道我学问不深的。＂
　　毛倾城低声笑了：＂笨！人家表白的时候不是都会这样讲嘛——我对你的爱天长地久哦！你那么会哄人，可是就没听你这样对我说过吧？＂
　　＂我呀，不是笨嘛！＂卫翔收拢双臂，把毛倾城紧紧地搂在胸前，＂我只会承诺我的今生，还属于我的时间里，把我全部的爱都给你。这样够不够呢？能不能打动我的倾城呢？＂
　　＂呵呵，讨厌，肉麻兮兮的！你哪是不会说嘛，分明是之前舍不得说！＂
　　＂我本来就是不会说啊，但是为了倾城，什么说不口的肉麻话，也要学会说呀。＂卫翔甜腻腻地亲了亲毛倾城，＂呐，还想听吗？＂
　　＂哎……＂毛倾城无限感慨地长叹了一声，＂只可惜，我们都不是彼此的第一个，也只能争取做彼此的最后一个了。＂
　　＂也没什么不好吧，因为不是第一个，所以才更明白什么是正确的选择，才会更懂得珍惜，倾城，爱情不会仅有一次，只要你愿意，花注定会再开的。＂
　　毛倾城低低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卫翔的话没有错，她也在努力地把心敞开，感受到温暖，感受到爱情在静静绽放。
　　＂卫翔……倘若真有来世，但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一言为定！＂
　　十一
　　晚上，路琛和几个哥们在外面吃饭喝酒，商量着新到的一批车装饰的事情。喝得正起劲时，忽然被俞嫣然的电话打断了。
　　＂我在外面跟人吃饭呢。＂
　　＂我知道，不就那几个机关的吗？＂
　　＂呵呵，你还真灵通哈！＂路琛拿着手机走出包房，拐进旁边空着的一间找地方坐下，＂他们几个单位集中换了批车，听说上边下文要求都得用国产的，诶，你们台里不要换吗？＂
　　＂当然要换呀，副台还找我呢，让我跟你说，新车贴膜，座椅套，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堆。＂俞嫣然懒得一一描述，反正路琛也该明白的。
　　＂知道知道。＂路琛心领神会，＂这里边有学问……你别管了，让你们台里负责这事的直接找我就成，副台那儿呢，你就跟他说啊……我办事大家都放心。＂
　　＂哦。＂
　　＂喂，你们副台为这事找你的？＂路琛怪怪地问，按理说副台长不该直接找俞嫣然说这事，自己又不是没做过电视台的生意，每次都是管车的部门直接联系他，难道还有什么玄机？路琛实在想不明白。
　　＂哪儿啊，副台就顺便一提，其实是跟我说别的……也不知道谁那么闲，跟他反映我肯定有问题，不然工作没几年，工资也有数，怎么能开宝马呢？＂
　　说到俞嫣然的宝马，那的确是当初路琛借钱给她买的。从他俩长大以后，路琛便没了为俞嫣然出头跟小伙伴打架的可能，连这么丁点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体现自身价值的机会都不剩了，他实在太失落了，也更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们之间没戏！
　　直到那天，俞嫣然一脸羞答答地问他借钱，说想买辆车，路琛顿时有种被＂特殊＂的人需要的喜悦感，不但钱借了，车也是他帮着买的，帮着办手续，帮着打理好一切，最后交到俞嫣然手里。他是有再三讲用不着急着还钱，可俞嫣然还是在一年内陆陆续续地把钱全还给了他，听说是那年股市行情好，又有些内幕消息什么的，总之，钱回到路琛手里，让他又清醒了一回——俞嫣然不就是怕跟他关系扯得太深嘛，不过经过多少年多少事，他俩依旧保持着左邻哥哥右舍妹妹的清白关系。
　　想到这些，路琛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你笑什么笑！＂俞嫣然在电话那头不满意地数落着，＂我挨说，你还挺高兴哈！＂
　　＂咳，你就实话实说嘛。炒股票又不犯法，也没耽误工作，实在不成，说你妈炒股赚的也行啊。＂
　　＂谁信啊！人家也没直说你有不正当收入，但是挡不住往那边想，还得引着上边的头儿也往那边想，你说，可气不可气！＂
　　＂那怎么办啊？卖了？换个普通点的呗？＂
　　＂凭什么呀！再说，我要是真卖了，那还不跟真有事一样啊？＂俞嫣然气哼哼地答道，＂我跟头儿说了，我是没那么多钱买宝马，但是我未来的老公有啊，我们都好这么多年了，他愿意给我卖，那说明他爱我，我为什么不能开呀？＂
　　＂呵呵，＂路琛实在无语了。
　　＂你猜我们头儿说什么？他说，哎呀，原来你跟他都处了好多年了，快点结婚吧，也免得其他同事乱猜疑，我说好啊，我马上结婚，就等台里给我开证明信了，头儿说，没问题，你结婚是台里的喜事，我得给你做证婚人吧。＂
　　＂啊……＂路琛听傻了，＂不是……我说，妹妹呀，你要结婚……跟谁呀？＂难不成自己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就这么轻轻易易地要嫁给那个什么江的，路琛不免窝火，可是又没法说。自己能有什么立场反对呢？
　　＂笨啊，当然是跟你！＂俞嫣然一句话贸然出口，忽然犹豫了——这样的大事果然还是不该在电话里说，路琛万一反应不过来，万一不答应，可就……不管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不是……我……没反应过来，这个思路……思路跟不上你。＂路琛结结巴巴的。
　　果不其然。俞嫣然笑了：＂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啊！＂路琛急得生怕她就此挂了电话，＂那个……嫣嫣，你是最清楚的，我吧，心里一直就只有你，只不过……＂
　　＂哥！＂
　　这一声叫得路琛的心都颤抖了起来：＂嫣嫣，你是说真的？＂
　　＂嗯。＂
　　＂那我就答应了。＂路琛觉得头开始发晕，真恨现在不是面对着俞嫣然，不然就能借此紧紧抱住她，再不让她有溜掉的机会。
　　＂那好，明天试婚纱和礼服，等会儿你少喝点，免得起不来床，我还有事呢，拜拜了先。＂
　　＂唉。＂
　　电话就这么挂了，路琛愣愣地坐在空房间里，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俞嫣然到底是说真的还是赌气呢？不是还有个＂未婚夫＂吗？怎么就成了要跟他结婚呢？还说明天试婚纱？不会吧，今天才说结婚，明天就有婚纱，有这么神速的事吗？刚刚怎么都没问个明白呢？路琛拍拍自己的脑袋——八成是自己醉了，可能俞嫣然在那边也喝醉了吧。他笑着拍了拍大腿站起来，往隔壁的包房走回去。
　　路琛哼着小曲，趿拉着他的木屐，＂ 吧哒吧哒＂ 往二楼办公室走去。阿和在后面叫着他，他没有理睬。
　　＂ 路总…… 路总……＂ 阿和常常这副样子，气喘吁吁地追上他，＂ 真有要紧的事！是俞小姐的事。＂
　　听到俞嫣然的名字，路琛这才停下，蹲在楼梯上，俯身对着下面的阿和问：＂ 什么事啊？＂
　　＂ 嗯……＂ 阿和瞟了瞟过来过去的工人，＂ 是……＂
　　＂ 哎哟，上来说吧！＂ 路琛直起身，等阿和走到楼梯上，才慢悠悠地说道，＂ 阿和，说了你多少次啦！以后，别老这么大喊大叫的，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啊？＂
　　＂ 唉！唉！＂ 阿和不住地点头答应。
　　进了经理室，阿和关好门，坐到路琛对面的沙发上。等路琛点上烟，他才清清嗓子说道：＂ 是这样的，俞小姐一早打过电话来，说你的手机没开。＂
　　＂ 嗯，昨晚和几个哥们喝酒，喝高了，今儿想多睡会儿…… 她知道这事啊！＂
　　＂ 是，是，她说她知道你手机没开，肯定是因为还在办公室睡，不想打搅你，所以电话直接打到我那边，让我务必提醒你，别忘了下午试衣服。＂
　　＂ 试什么衣服啊？不记得我做过衣服呀？＂ 路琛拍着脑袋想了想。
　　＂ 她说你肯定会说不记得，呵呵，说是到婚纱店定了礼服，你的那套必须自己试穿，她的也得你替她看看好不好，站在一起是不是合适什么的…… 哎呀，俞小姐说话太快，说的又多，好象就这意思。老板，你结婚这么大事，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嘛，嘿嘿！＂
　　路琛莫名其妙地看着阿和：＂ 我结婚？我听错了，还是你听错了？＂
　　＂ 嘿嘿，老板，人家都说了，你等这天等了三十多年，就是你一忙吧，净耽误事。俞小姐可说了，你要是不去，别说她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原来昨晚不是喝多了，真有那么回事啊！路琛＂ 噌＂ 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身问：＂ 地址呢？＂
　　阿和嘻嘻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张便签纸：＂ 路总，下午1 点呢，现在才11 点多，着什么急嘛！＂
　　路琛把纸条握在手心，对他撇撇嘴：＂ 你懂什么，早去总比迟到好，那个丫头凶得很，老挑我毛病，这次…… 嘿嘿！＂
　　＂ 诶！老板！＂ 阿和追到楼梯上，喊住路琛，＂ 不换换衣服，就穿这个去呀？＂
　　路琛低头看看花花的休闲短裤和木屐，不以为然地看着阿和：＂ 怎么了？我就喜欢穿成这样上街，不顺眼呀？＂
　　阿和看着奔驰轿车＂ 嗖＂ 的一下开出车场大门，无奈地摇摇头——陆总改不了这个样子，俞嫣然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推开婚纱店门，漂亮的服务小姐有礼貌地迎上前来：＂ 您好！请问是想订礼服，还是来试穿的？＂
　　＂ 我呀，＂ 路琛东张西望的，＂ 我问你啊，有个叫俞嫣然的来订过衣服吗？＂
　　＂ 当然有啊！＂ 服务小姐怪异地瞟着路琛，＂ 是电视台的俞小姐吧，她给自己和未婚夫订过结婚礼服，是最新款的，您……也对那款感兴趣？＂ 她显然看不出眼前的这位客人竟然就是礼服的男主人，更对他是否有意购买或者直接说他是否买得起如此高档的结婚礼服表示怀疑。
　　路琛当然看得懂服务小姐的意思，却故作糊涂：＂ 我想试试那套男装啊。＂
　　＂ 您？＂ 对方惊讶地问道，＂ 您…… 穿多大尺码的衣服？＂
　　＂ 你就拿俞嫣然订的给我试试吧。＂
　　＂ 那可不行，顾客在我们这里订货，都交了定金，衣服不能随便给别人试的，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们怎么解释呀！＂
　　俞嫣然正巧推门进来，听见他们最后说的话，便白了路琛一眼，转头客气地对服务小姐说道：＂ 给他试吧，别和他废话。＂
　　服务小姐应了一声，奇怪地又看了下路琛，进里面去拿衣服。路琛这工夫笑呵呵地冲着俞嫣然问道：＂ 什么时候决定给我这次机会的？不会就为了你们头儿那几句话吧，按说也来不及呀……订婚纱也得不少日子呢吧？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连点准备都没有！＂
　　＂ 你不都准备三十多年了？还想准备什么呀？还想…… 再考虑考虑？再比较比较？再掂量掂量？＂ 俞嫣然知道他是成心的，便不示弱地回敬过去。
　　＂ 嘿嘿，你哪儿那么多话呀！＂ 路琛搂在俞嫣然的腰际，＂ 我是怕你一时冲动，给我机会容易，再想往会收，我可就有权利说‘ 不行’ 了！＂
　　俞嫣然默默笑着，拳头轻轻落在他胸前，审视着他，忽然问道：＂ 结了婚，还会不会对我这样好？＂
　　＂ 傻话！＂ 路琛哈哈大笑，吓得刚刚抱着衣服出来的服务小姐愣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换好婚纱礼服，两人来到高高的穿衣镜前。路琛少有穿得这么正式的时候，笔直笔直地在俞嫣然一旁。一身白色婚纱的俞嫣然与平时判若两人，路琛不禁欣赏地看得出神。
　　＂ 你的衣服合身吗？＂ 俞嫣然轻声问道。
　　＂ 嗯，你猜得真准，就象量身为我做的一样。＂
　　＂ 什么叫猜呀！你穿多大的衣服，我还能不知道嘛！＂
　　＂ 嘿嘿……＂ 路琛憨憨地笑了，＂ 你的婚纱更漂亮，看上去，显得比平时温柔多了！＂
　　＂ 你的意思是在说我平时不温柔吧？＂ 俞嫣然噘起嘴。
　　路琛从身后搂住她：＂ 现在这样子我喜欢，平时凶巴巴的样子，我也喜欢，呵呵！嫣嫣，你看哈，是不是我平时太不注意，为了你，我要改变改变自己的形象呢？＂
　　＂ 不要，＂ 俞嫣然握住他的双手，＂ 我喜欢你以往那样，自然，逍遥，有时还带着懒散，那是真实的你！＂
　　＂那个，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别生气啊。＂
　　＂嗯，你问吧。＂
　　＂前段日子，你和那个靳啸江的事……现在没事了？＂
　　＂那个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哦。＂
　　＂哥……＂俞嫣然拉了拉路琛的手臂，让自己的后背贴紧在他的胸前，＂你当时说的没错，我不是爱他……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也……不许多想，以后不提他好吗？＂
　　＂好！＂
　　＂还要跟以前一样，只爱我一个，只疼我一个，让着我，保护我，行吗？＂
　　＂嗯，我保证！＂
　　＂那我也保证，我只有你一个，一直一直，以后都只有一个！＂
　　还有什么不安心，不甘心呢？俞嫣然就是路琛心里打不开的结，这辈子牢牢地系住了他。
　　两人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中，服务小姐怯生生地打断了他们：＂ 对不起，两位！隔壁婚庆公司的经理刚打来电话，说是您二位的婚礼日程表已经做好，问是否需要拿过来和你们商议？＂
　　路琛和俞嫣然都笑了，因为开心，几乎忘记和婚庆公司的预约时间。换好衣服后，他们离开婚纱店，旁边就是装饰得花红柳绿的婚庆公司，更多的事情还在等待着他们呢。
　　十二
　　又一天的傍晚，毛朝阳打开门，迎进了卫家的三个男人——卫展，卫翔和卫展的儿子卫翼。显然，他们是正式登门来和毛克己夫妇商量卫翔与毛倾城的婚事。长兄如父，对于父母均已过世的卫翔来说，大哥就是一家之主，尽管他成人以后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常常令卫展头痛，可赶上如此始料不及的状况，做大哥的也不好不出面了。卫翼刚好从B 城回来，最近灵感太少，本想回家来换换脑子，却被小叔和父亲拉来陪绑，多半是因为他与毛朝阳认识，虽是普通朋友，赶上两家的特殊情况，也得出来说话不是么。自己都没正经交女朋友呢，居然跑到人家家里替叔叔谈婚论嫁，还得作为晚辈出席，卫翼心里不住地哀叹起来。
　　被之前毛倾城＂失踪＂的事情一闹，毛克己的态度不再那么强硬了，可是他也没痛痛快快地答应，怎么说呢，反正他就是不能轻松地开口说什么＂宝贝，爸爸同意了＂＂爸爸祝福你们＂＂你们幸福就好＂……想来想去，毛克己怎么都觉得别扭。板着一张脸，和客厅里站着的三个男人一一打过招呼，接下来呢？不能一直这么站下去吧？毛克己叹了口气：＂倾城，你跟妈妈和弟弟陪卫翼聊聊，我和你卫……＂他本来很顺口地想说＂我和你卫伯伯，卫叔叔要单独谈谈。＂
　　哎！这叫什么事啊！
　　＂那个，我们去书房谈吧。＂毛克己与卫展、卫翔去了书房，剩下卫翼一脸的尴尬，毛朝阳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书房里气氛低沉，三个男人沉默地坐在三把椅子里，像是都在盘算着怎么开始这场谈话才好。卫展觉得应该自己先开口，就勉强地咧嘴笑了下：＂克己啊，你看，这事已经走到这步了，还是尊重他们的决定吧……那个，其实……最初，我也挺难接受的，可……也没办法呀。你说呢……＂
　　毛克己斜眼瞅瞅他，又瞪着卫翔：＂卫翔，你真够有本事哈！＂
　　＂大哥，呵呵，＂卫翔清楚毛克己的脾气，也知道他有多疼女儿，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要打要骂都死扛着，只要毛克己点头，他也豁出去了，＂我呀，是真的爱倾城，我也保证会让她生活得幸福，你看，咱们认识多年了，我的为人，大哥你也是清楚的，虽然历史记录不算太好吧……但是我也不是个太差的男人吧？＂
　　＂亏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多年呢！你说，你是不是早对我女儿存心不良了？＂
　　＂哪有啊，大哥……＂
　　＂你少叫我大哥，你要是真当我是大哥，怎么会招惹我们家倾城呢！＂
　　卫翔还是一脸无可奈何地笑容，低头不语，等待着毛克己继续发威。卫展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面对忿忿的老朋友，只好小心翼翼地说着些疏通的话。毛克己发泄了一阵，见卫翔始终老老实实地听着，点着头，一丁点辩解的话都不讲，反倒搞得他没脾气了。该骂的也骂了，总不能真动手打吧，更何况就算把卫翔打出去，自己的女儿怕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着这个男人了。哎……毛克己忽然觉得好无力。
　　＂卫翔，你知道倾城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卫翔抬头望时，毛克己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你要是敢对她不好……＂
　　＂我不会！＂卫翔回答的口气十分坚定，＂我绝不会！＂
　　毛克己点点头：＂那就这样吧，哎……＂
　　终于盼到转机，卫展由衷地松了口气，赶忙接下话茬：＂呐，克己，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哈，你看什么时候能让他们办事呢？＂
　　＂他们不是想马上结婚吗？＂
　　＂是啊，但是……还得你和楠琪点头不是嘛，要不，挑个什么日子再……＂
　　＂随他们吧，＂毛克己无奈地想开了，＂高兴的话，明天后天都无所谓的，能一直好好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婚礼仪式，要请哪些客人……＂
　　卫展还没说完，卫翔就打断了他：＂倾城说，她不想大办了，两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就好，不过，她想出去旅行，我想跟你们商量……就听倾城的好不好？＂
　　卫展看着毛克己点了头，自己也不再坚持了。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出来的三个男人看到卢楠琪他们都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连毛朝阳也老实得一声不吭。三个人依旧满脸严肃，毛倾城不安地站了起来。
　　＂ 倾城，＂ 毛克己抢先开了口，＂ 我该说的，都对卫翔说了，以后的事，你们好好把握！＂
　　毛倾城将懵懂的目光投向卫翔，见他伸出双臂，脸上绽放开笑容，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扑进卫翔的怀中。其他的人也像得到大赦令一般，一下子都会说会笑了，似乎他们并不关心毛克己是不是由衷的应允，只是期待着这样的结果，光顾得喜悦，说些以后便是亲家啦，婚宴还是要挑一家有特色的啦，一定要等卫翼的妈妈下周回来后再办啦，新房也要布置一下吧，旅行去国外更好些吧，甚至谈到婚后抓紧要孩子，能赶上千禧宝宝……七嘴八舌地，竟把这家的男主人凉在一旁了。
　　＂ 哎！＂ 被忽视的感觉真不怎么好受，毛克己故意长吁短叹，＂ 养女儿有什么用哦！＂
　　＂ 爸……＂ 毛倾城过来搂住他的脖子，＂ 谢谢你！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一定不会让女儿带着遗憾出嫁的！＂
　　＂ 哎，倾城，爸爸还能有什么想法呢，只要你幸福，宝贝！＂ 这些话，终于说出口了。
　　毛倾城点点头，象小时候那样，在父亲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毛克己这才象找回了快乐，对着卫翔高声说道：＂ 卫翔，你小子要记得刚刚对我的承诺，如果对我女儿不好，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 哈哈，放心吧，老丈人，我发誓一定对我说过的话负责任！＂
　　……
　　那个夜晚充满了开怀的笑声，也有点点失落再次袭上毛克己的心头，女儿又要出嫁，又要离开父母身边，虽说以后天天都可以在单位见到她，感觉却不同。有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或许可以拿来解释他不愿为人所知的微妙心情。从女儿初恋，到终于嫁人，父亲心中的滋味，好比被人抢走了无价之宝，那份暗藏的敌意和永久的担忧始终徘徊在心头，挥之不去，却也是从不肯吐露与人。
　　独自坐在女儿床边的椅子上，毛克己望着恬睡的毛倾城，竟发起呆来。
　　一切都亦如毛倾城期待的那样低调，她不喜欢被周围人簇拥着叽叽喳喳地问长问短，所以报社里，只有为她开证明和批婚假的三两个负责人知晓。领了结婚证，两家人便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接下来蜜月旅行的行程安排，卫翔全都一手操办了，再加上要安顿好公司的事情，着实得忙上几天。想到老朋友毛克己，卫翔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慨，索性劝说毛倾城在这几天就陪着父母去住吧，反正将来还不是天天腻在一起嘛。
　　出发前一天，毛倾城忽然提出要和靳啸江见一面。虽说意外，卫翔却没有反对，只是心里免不了＂咯噔＂了一下：＂ 你们也是该好好谈谈，作为朋友，该劝他的就劝劝，万一有事…… 记得打电话给我！＂
　　＂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把我们结婚的事告诉他嘛。＂ 毛倾城笑笑，＂ 晚上不是要去看婚纱照的小样嘛，我和爸妈说咱们就不回家吃饭了，你六点到薇薇咖啡厅接我好吗？＂
　　卫翔故作轻松地点点头，看着毛倾城离开他的办公室。他自问是不是很傻，对他们再见面竟然没表示丝毫阻挠？
　　下午的咖啡厅冷冷清清，角落里的毛倾城与靳啸江无言相对，坐了好一阵。或许很难找到合适的话题，有种陌生感油然升起在毛倾城心头。她本想见面便告诉靳啸江，自己和卫翔结婚的事，而对方近在眼前，那副失魂落魄的神色，让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直言相告。
　　＂ 倾城，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说话了！＂ 靳啸江感慨起来，＂ 最近，我常常回忆起过去的事，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还有常安，马方，呵呵，那些日子有多开心！＂
　　是啊，他们的确拥有过许许多多共同的欢乐时光，毛倾城也想起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两人慢慢聊着，聊着，终于聊到再不能聊下去的那段记忆。
　　＂你一定非常恨我，＂靳啸江垂下眼睑，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知道，我……＂
　　＂你是迫不得已嘛。＂毛倾城打断他的话，＂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别这样嘛，倾城！＂靳啸江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我对你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真的！＂
　　＂那又怎样呢？＂毛倾城淡然一笑，＂还是说，你认为我应该守着你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默默期待下去？＂
　　＂我不是……我……真的爱你！只爱你！＂靳啸江红红的眼睛盯着毛倾城，像是在恳求着对方的回应。
　　听到的，只是咖啡厅里弥漫着低缓的背景歌声——
　　生存，说白了更像一种挣扎，执着，其实只是没有办法，理想，我已差点忘记了，哎，老了，纯真的心灵老了……
　　＂纯真的心灵……＂毛倾城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歌词，随手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时间过得飞快，言语中已划过几个小时。毛倾城似笑非笑地品着咖啡，似乎不想再谈什么，而靳啸江下意识瞥了几次手表，并没逃过她的目光。
　　＂你赶着有事么？＂
　　＂没……没什么。＂靳啸江含糊地答道，端起咖啡掩饰着心情。
　　＂ 赶紧回去吧，不然，你未婚妻又该闹个没完了！＂
　　甜蜜的笑容伴着不屑的口气，再一次像针扎在靳啸江的心上。他却不得不站起身，急匆匆赶往俞嫣然约好的地方。
　　毛倾城没把自己结婚的事告诉靳啸江，聊到后来，她干脆就不想说给他知道，就让他感觉意外，就随他大吃一惊好了。
　　拨通毛克己的手机：＂ 爸，别等我吃饭了…… 哎呀，当然是和卫翔了，还能有别人嘛……看婚纱照小样啊……行，做一本大的放家里给你和妈看，嘿嘿！＂
　　十几分钟后，咖啡厅门外停住一辆黑色轿车，毛倾城看到卫翔从车里出来，正四下张望。她不慌不忙地推门出去，上了车。
　　在车上坐定后，卫翔才开口问她：＂ 谈得如何？＂
　　＂ 还行吧。＂
　　＂ 都告诉他了？＂
　　毛倾城摇摇头。
　　＂ 为什么？你不是就为告诉他这事吗？＂ 卫翔困惑起来，很想问＂那你们谈了什么＂，可是又问不出口。
　　望着卫翔不解又不安的样子，毛倾城嘴角浮起一丝耐人寻味地笑容：＂ 凭什么告诉他？＂
　　卫翔捉摸不透她的心思，还想再问时，毛倾城却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用柔柔的声音说道：＂ 我饿了，要先吃饭。＂
　　显然，她并不想再提与靳啸江会面的情景，卫翔索性也不追问，开车径直驶向新近开张的一家粤菜馆。
　　十三
　　对靳啸江而言，意外感没有来自毛倾城那里，却被俞嫣然的决定吓了一跳……
　　俞嫣然有好一阵没搭理他了，靳啸江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感觉很轻松。突然打电话给他，约好吃晚饭，还要谈重要的事情，靳啸江的心猛地一沉——她不会想谈结婚的事情吧？这个难缠的女人，为了＂展望＂的事情，公司的一半股份给了她，还逼着他先签下随时准备结婚的契约书，没有度过公司危机的解脱感，对靳啸江而言，剩下的就耻辱二字了。
　　来到约好见面的餐厅，靳啸江惊讶地发现不止俞嫣然一个人，她身边坐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你可真会恪守时间啊，早一分钟都不到，害我们等了半天呢。＂俞嫣然一副抱怨的口气。
　　＂我有事。＂靳啸江也不想多解释，更不会告诉她，自己刚刚还和毛倾城在喝咖啡，＂这位是……＂
　　＂你好！靳先生吧，我叫丁俊风，嫣然姐的朋友。＂年轻男人客气起身，点点头。
　　＂哦……你好，坐……坐吧。＂
　　两个男人都坐下后，俞嫣然补充介绍道：＂俊风是我一个朋友的表弟，从国外回来后，到一家外企工作，不过最近辞职了，想自己创业。＂
　　＂哟，谈不上创业，就是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也搭着我以前一些在国外的同学关系，有点想法，还不知道行不行呢。＂丁俊风讲话很客气，让靳啸江略微缓了口气。
　　菜纷纷上桌，三个人边吃边聊着各自的打算。俞嫣然直截了当的告诉靳啸江，她要把自己在＂超凡＂的股份卖给丁俊风。原本除了她和靳啸江，还有个股东其实是注册公司时不得以找的熟人，说白了就是挂名的。自从公司出了事，俞嫣然掺合进来，那个人便找他们商量，把挂在名下的一点点股份分别转给了他俩，自己赶紧撤出了这个是非之地。如今俞嫣然拿着超过一半的＂超凡＂股份，说是商量转让，其实她比谁都清楚，靳啸江手里的钱有数，不可能把股份买回去，最近的几宗订单好不容易让公司能喘口气，却都凭借着俞嫣然的关系，被她捏住了，靳啸江要是还想公司好好地办下去，就不会不答应她。
　　丁俊风的想法比较单纯，自己注册公司也可以，不过捡个现成的更好，何况想做国外电子品牌的代理，也在＂超凡＂的经营范围内。俞嫣然卖给他的股份超过百分之五十，他在超凡还成了大股东，说话办事不会没人听，不会做不了主，那还有什么愁的呢？虽说出过＂展望＂那档事，已经解决了也就没事了，还让更多人知道了有＂超凡＂这么家公司，犯过错误能及时补救，显然很在意自己公司的信誉和形象，不妨日后会多关注几分。这样的结果反倒不能说仅是负面的。
　　靳啸江心里想的，正如俞嫣然所料。尽管巴不得让公司摆脱这个女人，可骤然换了陌生人合作，会不会生出其他事端呢？靳啸江担心是必然的。听着丁俊风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描绘的近期计划、远期蓝图，倒是蛮实际，也吸引人，再观察这个年轻人，怎么看也比跟俞嫣然要好打交道，至少＂超凡＂可以不再与俞嫣然有关，这点还是让靳啸江心里痛快了不少。倘若公司真能按丁俊风设想的那样一步步前行，自己也算达成所愿，实现梦想了吧。
　　饭吃完了，事情也基本上敲定。
　　俞嫣然拿出早就打印好的＂股东会决议＂递给靳啸江，＂你看看，没问题的话，也签个字，然后就能继续办手续了，俊风把钱都准备好了，工商变更的事情，我也交待过财务部的人，就差这个决议，去工商局的时候要提供的。＂
　　靳啸江在心里惨然一笑，自己这个总经理算是摆设吧！他仔细看过决议书，确认没有问题，在最下面签了字。
　　＂那靳先生……＂
　　＂就叫我名字吧，以后大家在一起合作，也算一家人了，别这么客气的，挺不习惯的。＂
　　＂行，那我叫你江哥吧。＂丁俊风倒是爽快人，向靳啸江伸出右手，＂那客气的话也不说了，以后大家共同努力吧！＂
　　靳啸江握住他的手，终于绽放出一抹笑容：＂好，一起努力！＂
　　站着餐厅外，看着丁俊风开车离开，俞嫣然收敛了笑意，转过身来：＂明天丁俊风就会把钱转给我，然后我会把文件交给财务部，以后‘超凡’的事，就再和我无关了。＂
　　靳啸江没说话，他习惯了在她面前默默地听着。
　　＂怎么样，觉得轻松吧？＂俞嫣然问话的口气怪怪的。
　　＂你什么意思？＂靳啸江倒吸了口凉气，难道她又耍什么花招？
　　＂切！紧张什么呀！＂俞嫣然不以为然地答道，＂我倒是感觉挺轻松的。＂
　　＂哦。＂
　　＂反应很平淡嘛……诶，想不想彻底轻松啊？我告诉你个能令你振奋的好消息吧。＂
　　又是什么呢？靳啸江盯着她看，没猜出来。
　　＂我们也该说再见了，你签的那份破契约书，我拿到以后就扔了。＂俞嫣然笑了笑，＂你不会真以为我想和你结婚吧！＂
　　＂你……＂靳啸江完全糊涂了。
　　＂行啦，你自由了，我不想再玩下去了。＂俞嫣然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像是在欣赏自己恶趣的成果，＂我要和路琛结婚了，日子定好就在这个月，喜贴正找人做呢，过两天就会送到你手里啦！＂
　　转身没走两步，俞嫣然又转回身，＂给毛倾城的请贴，也会送到你手里，麻烦你转交给她吧，拜拜！＂
　　就这么说分手就分手了？立即准备和别人结婚了？靳啸江倒是半点也不遗憾，他一直觉得俞嫣然根本不是爱自己，或许心中的情结得以打开，她反而没了兴致，又或许是她与路琛经年累月的感情，在同靳啸江所谓的一番恋爱后，才让她自己彻底下了决心。
　　靳啸江心底的轻松无法形容，他又一次自由了！感情的自由比之肉体，更令人兴奋不已，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毛倾城，必须尽快告诉她这一切，希望还来得及。
　　是的，靳啸江坚信，一定来得及，倾城是那么爱他，尽管他错过一次又一次，可她会原谅自己的，会再次接受自己的，他们心里的真爱是不会改变的！
　　卢楠琪站在半开的门里，惊讶地望着外面的靳啸江。一大早送走了赶飞机的女儿女婿，接着是老公和儿子出门，她刚想收拾收拾家里，听到门铃声，还以为准是丢三落四的毛朝阳又忘带什么东西，回家来取的。
　　靳啸江明白，卢阿姨并不欢迎他，这个家，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欢迎他来。但他必须来。
　　＂ 卢阿姨，您好！＂
　　＂ 是靳啸江啊……＂ 卢楠琪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你…… 有事？＂
　　＂ 阿姨，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立即见到倾城本人！＂
　　＂ 倾城？你要找她？＂
　　＂ 卢阿姨，我打电话到‘G 城晚报’ 了，倾城同事不肯对我多说，只讲她请假了，我想可能她最近不开心…… 求求你，让我见见她吧！＂
　　卢楠琪不清楚靳啸江的来意，不过也想得出，他对自己女儿依旧没能死心，可不死心有什么用呢？他一再离开倾城，抛下她独自伤心难过，现在女儿已然找到自己的幸福，再见还有什么意义？
　　＂ 啸江，你和倾城的事，阿姨全都知道，事已至此，大家都相安无事，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吧！你结你的婚，她嫁她的人。我看，不见也罢了。＂
　　＂ 阿姨，我就是想告诉倾城，我不再和俞嫣然一起了，我想我……＂
　　＂ 是吗？＂ 卢楠琪打断了他，＂ 啸江啊，我看你和倾城真是没缘份。她已经和卫翔结婚了，不过这孩子不愿意大操大办，嫌太张扬，也是啊，又不是第一次了，咳……卫翔什么事都顺着她的意，大家也都明白，不忌讳什么的，就把婚事简化了。这不，他俩出去蜜月旅行了。＂
　　＂ 什么？倾城和卫翔？＂ 靳啸江两眼瞪得溜圆，＂ 他们…… 他们…… 走了？＂
　　＂ 是啊，早上送他们走的，上午的飞机，过几个小时就起飞了。算了吧，啸江，阿姨劝你…… 啸江……靳啸江！＂ 卢楠琪没能喊住靳啸江，只剩责备自己不该对他讲那么多。
　　靳啸江疯了一般赶向机场，吓得出租车司机以为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跨进候机楼，靳啸江便开始慌乱而盲目地四下找寻起来，终于在安检通道入口处，看到毛倾城挽着卫翔，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往通道里走去。
　　＂ 倾城！＂ 靳啸江大叫道，几步奔到他们面前。
　　＂ 靳啸江？＂ 两人均感意外，毛倾城好奇地问，＂ 你怎么来了？＂
　　＂ 倾城，我…… 我…… 想和你…… 说几句……＂ 靳啸江喘息着。
　　毛倾城把眼光投向卫翔，卫翔迟疑片刻，平静地点点头：＂ 去吧，别太久，我在这边等你。＂
　　＂ 你先进去吧，我几分钟就好，机票证件给我，其他的你都拿进去好吗？＂ 毛倾城把随身物品全部递给卫翔。
　　这算不算一种保证？卫翔接过东西，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大步走进安检通道。
　　＂ 说吧，什么要紧的事？＂ 毛倾城转过身来问靳啸江。
　　＂ 倾城，我和俞嫣然分手了，她根本就不爱我，只为了当初……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详细讲给你吧，反正我没真爱过她，而且她这个月就要和那个日盛汽车装饰行老板路琛结婚了。＂
　　＂ 哦，路琛啊，我很熟的，他好象和俞嫣然小时候就认识吧。＂ 毛倾城语调平和，没半点激动的情绪表露，＂ 可惜我这月也要出去，替我祝贺他们吧。我旅行回来，会给他们带贺礼的。＂
　　＂ 倾城！＂ 靳啸江忽然抓住她的双肩，＂ 你是怎么了？我现在要和谈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的事呀！＂
　　＂ 我们？＂ 毛倾城淡淡一笑，推开靳啸江的双手，＂ 靳啸江，怎么你不能面对现实吗？我已经和卫翔结婚了，我现在是去度蜜月啊…… 算了……啸江，你我都曾执着于彼此的感情，而你对名利的追逐更加难于割舍，我没冤枉你吧？虽然我不赞赏你运用的手段，但我还是由衷地希望你早日事业有成！不过，就爱情而言，已经没有‘ 我们’ 了，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 倾城！不会的！你是说，我们…… 没有希望了？不会的，你不会的，我们拥有那么多美好回忆，不会一下子就烟消云散的呀！＂
　　＂ 靳啸江……＂
　　＂你爱卫翔吗？他……他年龄比你大那么多，和你也相处不是太久……对，因为那时候你失意，他安慰你，让你误以为那是爱情，没错吧！别傻了，倾城，那不是爱！＂
　　＂你住口！＂毛倾城气恼地喝道，＂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和卫翔的事情，我告诉你，我是他想要的女人，他也是我想要的男人，如果你觉得这不叫爱，难道你一次次抛下我，背叛我，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那才算爱吗？你还真敢说，是你不懂得爱才对吧！＂
　　＂ 你还生我的气？倾城，还在生我的气对吧？是我错了，而且一错再错，但我保证，我发誓，再不会了，这次是真的发誓，如果我违背誓言，就让我……＂
　　＂ 靳啸江！＂ 毛倾城断然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平复着心绪，＂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诺言！＂
　　＂ 那还有什么？你说吧，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做到的，我保证！＂
　　毛倾城深深望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祝我幸福吧，啸江！去找属于你自己的那份感情，多多珍重！＂
　　望着毛倾城的身影消失在安查通道的另一端，靳啸江的眼前一片模糊，那些曾经美好难忘的岁月，不堪回首的选择，还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渐渐的，渐渐的变得不清晰，四周熙熙攘攘的人们擦肩而过，谈着旅行，或是出差，或是回家，唯有他，是无言的，是寂寞的。
　　卫翔靠在候机厅的墙壁上发呆——登机的时间快到了吧？毛倾城的手在他眼前晃晃，笑嘻嘻地问：＂老公想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
　　忽然，脑海中呈现出那晚毛克己指着自己心脏问他话的情景：＂卫翔，你知道倾城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卫翔一把将毛倾城搂进怀中，轻叹一声：＂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