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祭写给远行的爸

　　轻轻地，你走了，没有打扰任何人，却把许多揪心的思念留给了我们。
　　爸，转眼离开我们一个月了，惦记你的饮食、起居，惦记你的冷暖，惦记你的一切。喜欢安静的你，现在会不会太寂寞？我们做所有的事，都会想起你。自从你04年发病，装过心脏支架后，我们从不放心你一个人单独行动，你一个人就这么忽然悄悄远行？这些日子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总觉得你是一个人去旅行了，在不远的地方，默默不语地注视着我们，依旧淡淡地笑着。爸，知道你走得匆忙也放心不下，许多东西你没有来及交待；许多计划好的地方没来及去看；桌上的文稿你没整理完；亲友的来信，你没有回；广州的大姑、贵州的小姑约好了今年和你相聚；连等了许久还有三天就开幕的奥运，都没有来及看；更何况，哥哥、弟弟都没有来及赶回来。爸，你说好的，今年的生日我们一起过，你和妈妈一起做＂八十＂，我做＂五十＂，都不做满……爸，你一生都恪守信誉，从不食言的呀，这次可是你欠我的呀！
　　以前我会觉得，说的意思别人没有理解、理解不全、误解或曲解，那就叫＂隔＂，现在我才懂什么是真正的＂隔＂，熟悉熟知的亲人被盈盈一水相隔，情温可握，却在心底喊嘶了嗓子也默默不得回语。
　　每次回家，我们兄弟三总是闹哄哄地逗你和妈乐，虽然很闹，你和妈都非常开心，你总咪咪笑着不多语。你或许有许多想说的话，因为开心热闹，你不愿谈严肃的话题，你更觉得我们会有很多的机会。有次你和妈妈悄悄对我说，爷爷留下的貂皮大衣有三件，样子虽已过时，却是祖上传下的东西，留给我们弟兄做个纪念，我听了哈哈一笑。现在想来，能和你好好地静心聊一次的机会也没了，你把好多的故事都带走了。想听你说高祖的事情、爷爷奶奶的事情，以及你童年的故事……再忙的事情也换不回、也抵不上这样的谈心啊。
　　那么细心又有计划的你，为什么会走得这样匆忙呀！在心底不知和你说了多少，也知道所有你都能听见、看见，可我知道那都迟了呀。
　　记得，8 月5 日的清晨，天格外的阴郁，气压低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前天你和妈妈刚从济南开心地玩回，电话里你的声音永远慈祥、平和、爽朗，总是叮嘱我们忙自己的工作，不用担心你们，要少抽烟喝酒，空了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其实你和妈妈正在准备我们兄弟周末回家的菜谱和计划的家庭会，妈妈说你还默默记着要谈的事情备忘。我揪心地后悔着，前个星期为什么不回家？稿子永远看不完的，可爸再也见不到了，连周末聚下的小小愿望都成了永远的心结。现在我真的理解了＂祥林嫂＂似的重复唠叨，那就是无法翻过的重复的影像，如被划过的唱盘，永远重复着。我怎么就没有想起你放过支架的心脏，会疲劳、会不畅、会出事？早该带你去医院复查、去疗养，那就一定不会……
　　爸，你一辈子都是为他人着想，所有的事情自己扛，生怕给别人添一点麻烦，哪怕是家里亲人。所以自己的不舒服，也总忍着不说。这次难得你自己都重视了，主动要打＂120 ＂，可怎么也没想到……你心里一定有许多的念想，有许多的不忍，许多的丢不下吧。
　　当我接到弟媳的电话匆匆赶到三院，胸闷的你满身的汗已经湿透了衣服和床单，医生给你插上了氧气，吊着水。你还在清醒地对我说：＂没事，让英子去上班吧。＂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你留下的最后的话！我想和你说话，又担心会影响你，手足无措，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直觉总以为你没事，可以挺过来的，还假设着好了扶你一起回家，想着用我一贯的幽默忽悠着批评你的不小心。忽然感觉到你的极度不舒服，我赶忙上前搂你在怀，就在这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你的一振，我的心就跌入深渊。后来的所有抢救，你都没了回应。弟媳哭喊着求你，要最有耐心的你等等你喜欢的弟弟赶回来呀。医生们沉重的手轮流使劲地按着你，我知道他们的好意，可那一下下都很疼地按在我心上。
　　爸，我能理解你，体会到你的感觉。你和妈妈出去玩得非常愉快，但还是有些疲劳；那天的早晨想去锻炼，好像气压太低，胸闷不爽，便想回家歇息；可是越来越不舒服的感觉有些紧张，你想还是谨慎些打个120吧；到医院交给医生后，心想应该没事，过会就好。看见我们，心里踏实、亲切、安慰，但还是有些不安，会在心里想着很多，身体会怎样？多久会好？还有哪些事情回去要办？有些事情不能耽误了，等等等等。忽然到来的心绞痛，你一定是非常清醒的，因为你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不善的疼痛要做什么，你想再看清我们的样子，恋恋的不舍、眷念与无奈死死地纠缠着你，渐行渐远地离去，与喧哗的世界、热烫的生活、厮守相爱了一生的亲人分别，孤寂和清凉是彻骨的。爸，知道你的难受，我们也和你一样的无助。
　　送你走的那夜，我一直是清泪涟涟地心痛着你的孤单和冷。
　　爸，你累了一生，也该好好歇息了。按照你的朴素的心愿，我们没有喧哗和嘈杂，默默真诚地送你的。我和、哥哥、弟弟单位的许多同事，送来真诚的慰问；学校许多老师和你多年前的学生，来和你真诚告别，所有对你的称赞都是由衷的。你应该是幸福的，也留给我们许多福祉。从你一生的坎坷中，我们看到你的从容、平淡和真实。你的贵族气质和平民情怀、真诚率性和朴素慈爱，都会留在我们的血液里并传之久远。
　　＂事业留芳无言凝志寄哀思 育才尽瘁有口皆碑留赞誉＂
　　我的一位远方的作者，得知后发来短信：＂君有失亲之痛，关山阻隔，不得面慰，遥寄五律一篇，以示劝慰。
　　人生不得已，来去本由天。来者自庸碌，去者得释然。
　　四时行百物，山水有灵渊。劬劳失所估，无使泪斑斑。＂
　　再没有了烦恼，爸，你去的地方会很干净、也很安静！知道你会在天上看着我们，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好，我们会照顾好妈妈的。安息吧，爸！无论你在哪里，牵挂会永远连着你和我们。
　　记于爸爸离开一月之际
　　2008.9.4.
　　（年轻时和晚年的爸妈）
　　明天要放假了，因为中秋。年年中秋月儿圆，月在圆时今有缺。爸，我们给你敬香、敬酒、敬月饼。
　　你走了，带走了我一生中的那个词——＂爸爸＂。老爸，中秋之夜我会和寂寞自在的你谈心呀！
　　9月12日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