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楼里说寸轨

　　在个旧市金湖边上，有一座红瓦黄墙花地砖，硬山顶二层砖石结构的法式风格小楼，楼前是一拱形石砌大门，门头有繁体字＂个碧临屏铁路公司＂，进去一看，是一家叫法国楼餐厅的餐厅。
　　午饭时间来就餐的人也不多，顺便找了个紧挨花窗的小桌坐下，点菜，喝茶，看一群身穿花格子滚白边围裙的女服务人员端茶送菜忙活着，白衣黑裤的男服务员彬彬有礼站在你身后，细语轻声回应着你的要求。这里除了不通风感到闷热不适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环境雅致，周边安静，服务到位，小猫粘人。
　　刚刚出炉的意式披萨火候刚好。爱尔兰咖啡也很纯正。酸菜鱼做的也不错。如果你想喝一杯正宗法国波尔多原浆红酒，这里楼梯间的储藏室就有。品尝完美味佳肴，我对这座老楼渐渐发生了兴趣，上下四周转了一圈，慢慢品读它的前世今生。
　　这座老楼的前身是云南历史上有名的＂个碧临屏铁路公司＂旧址所在地，现在保留下来的是建于民国18年，即1929年的建筑。个碧临屏铁路是指连通个旧，碧色寨，临安府（建水），石屏之间的铁路。这条铁路也是中国第一条民间集资修建的铁路。
　　1910年法国人修的滇越铁路通车后，个旧及周边的大量矿产品迫切需要利用这条便利的国际大通道，直接把货物运输到越南的海防装船出口世界各地，这成了当地工商业主们的一致共识。刘新元，郭步程等四十多位矿商上书省府，建议修建铁路与滇越铁路相接，未果。1912年个旧工商人士李兴翰，朱朝瑾及石屏名士陈鹤亭等再度上书云南都督蔡锷，修建铁路，造福桑梓。直到1914年，云南都督唐继尧任命陈鹤亭为个碧石铁路总经理，此事才有了定论。开始是由官商合办，由滇署铁路公司和个旧工商人士共同入股，在蒙自组成＂个碧石铁路股份有限公司＂，总部设在个旧，也就是现在我喝茶吃饭的地方。
　　个碧石铁路于1915年4月开始修建，全部路轨轨距设计为600毫米，合18市寸，24英吋，故称寸轨。为什么这条铁路要建成寸轨而不是与滇越铁路1000毫米的米轨同距呢？原因无外乎三个。一是当地商人们民族意识强，担心同轨后法国人利用强权侵吞路权和管理权。二是这条路主要用来运输矿产品，运量不算大，修成寸轨足够使用，还可以节约大量建设资金。三是当地山多，海拔较高，修寸轨坡度可达千分之四十，转弯半径只需米轨的一半50米即可。
　　这条铁路采取分段同时施工方式进行。第一段于1915年4月开工，由法国人尼复礼士担任工程师，从个旧经鸡街修到碧色寨，全长73公里，设计时速为每小时25公里，但大部分山路上也只有10公里，采用美国达文浦机车公司的蒸汽机车，1921年10月通车。
　　第二段于1918年开工，由鸡街修到临安府（建水），工程师为福建人萨少铭，于1928年10月通车。第三段于1929年开建，由临安府（建水）延伸修建到石屏，1936年10月通车，工程师为浙江人吴澄远和李庆余。这两段总里程为104公里，陆续采用更为先进的美国鲍尔温和法国的巴丁诺机车。至此，由当地民族资本家们集资两千多万两白银，，耗时长达21年，全长177公里的＂个碧临屏＂铁路终于建成。
　　顺着一道很窄的木梯来到二楼，看见的是一间间装修典雅华贵的大小包房，风格与这座老楼的历史完全相符，但从房间建筑格局和门窗的设计来看，这些包间应该就是就是当年的办公室和会议厅。我找了一间小包房坐下，带券拱的花格子窗十分抢眼，玫红的窗帘半遮半掩，仿佛主人刚起身离去，我似乎从这房间略带陈腐的气息中嗅到点什么看到点什么。是陈鹤亭，黄步程，刘兴元，李光翰，朱朝瑾们这些民族资本家的身影，他们有的穿西装，有的着长袍，说着调子婉转温柔的红河土语，在这里进进出出。当年的他们也正值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龄，大有为家乡兴旺，造福桑梓，大干一番的豪情，实现他们的富滇之梦。
　　百年沧桑，斯人已逝，故旧依然，无时不在提醒着我，勿忘了曾经属于他们那个年代里，一段芳华鲜美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