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过路的蛇

　　草丛里忽有嗖嗖颤动之声，止步观望，不敢懈怠。虽然是天天走过的熟路，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但毕竟是杂草淹没的荒地，荆棘丛生，沟沟坎坎的犄角旮旯最是阴森，突然窜出一条蛇来也并非没有可能。被蛇吓怕了，至今心有余悸，每次路过都格外紧张。
　　果然，一阵颤动之后，草丛里竖起了一条青灰色的蛇，扁头尖嘴，蛇信嗖嗖，似乎是在左右张望，却又纹丝不动的立着。蛇在两米开外的草丛里立着，距离石板路也在两三米左右。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距离，蛇一扑即至，我是逃无可逃。
　　如果是二十年前，我一定会大叫一声惊慌而逃。如果是三十年前，我一定是手持棍棒或者石头，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但现在，虽然心下紧张却并不会惊叫，也不会逃跑，更不想侵犯它或者设法打死它。
　　我不敢动，死死的盯着那条蛇。我不能确定这是一条毒蛇，还是一条没有毒的蛇。小时候遇见很多蛇，野外的乱山岗上，庄稼地里，泥巴田里，水沟池塘里，屋前屋后的灌木丛里，甚至室内的屋梁上、鸟窝里都有蛇虫出没。
　　白肚灰背的长蛇，褐红色斑纹的花蛇，小青蛇、大蟒蛇以及红黑相间的泥呆子蛇等等，只要是遇见了，莫不失魂落魄，胆战心惊。好在那时候，人多嘈杂，乡亲们却并不怕蛇，蛇总是被吓得落荒而逃，或者难逃一死。
　　很多年前还经常能遇见蛇，小区的草地里也经常有蛇虫出没。早春季节，冬眠初醒的蛇们更是到处游荡，一些不知死活的蛇公然在大路上穿行，小区的路面上就经常有被车辆压扁的各种小蛇。
　　最近几年很少遇见蛇了，对于蛇的戒备之心也渐渐地松懈了。令我好生畏惧的不仅仅是蛇的突然迫近措手不及，还有一种不良的预感。这是一条和以往遇见的都不一样的蛇，那树立的姿态，尖尖的脑袋，冷峻的样子都在提醒我，这可能是一条极其危险的毒蛇。
　　我从未见过这阵势，如果这条蛇对我发起攻击，我毫无还手之力。一则我没有了当年那种奔跑的速度，二则赤手空拳无法抵挡，最可怕的是，视力下降看不清楚了。
　　不能惊慌，不能乱动，就这么对峙着。手心攒出了冷汗，单衣薄衫的也没有任何防护，只能寄希望于运气了。我听说蛇的眼睛不好使，全凭嗅觉感知，只要我纹丝不动应该不至于激怒对方，眼下只能拼耐心和毅力别无良策。
　　蛇依旧矗立不动，我亦目不转睛的盯着它。良久，蛇委身而行，倏忽之间就从草丛里消失了。看不见了才更可怕，更紧张，我呆呆的立着不知所措。
　　蛇走了，确实走了远了，我始终没有看到蛇的行踪。我紧张的环视四周，但见路的另一侧有杂草颤动的痕迹，迤逦而去，渺然不知所踪。这才恍然大悟，蛇并没有与我为敌的意思，不过是想去路那一边而已。一条过路的蛇恰巧被我撞见了，蛇受到了惊吓，我也吓得不轻。蛇没有攻击我的意思，我也不想招惹这条蛇。但骤然之间的相遇和难以预测的隔膜差点引发了莫名其妙的冲突。
　　距离和空间往往是保障安全的屏障。人与人之间如此，人与动物之间也是如此。当空间距离挤压着心里距离的时候，不安全的感觉就会滋生，对峙乃至冲突也会随之而来，而心理距离才是安全系数中最不容忽视的问题。
　　2021年8月20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