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雨后夜话爱也不由自主

　　沥沥的季春雨终于收起了令人厌烦的、对湖南南部山地的缠绵，索然地回去了她的娘家。一连十多天霖霖不绝的她也可能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了吧，渐渐地觉得人们开始讨厌她了。
　　虽然她的母親一些阴沉着她的极难看的老脸，贼黑贼黑的，但还是没有了再让女儿任性的意思，而是让徐徐的北风把自己推向更南。
　　我知道，她母女俩是要翻过越城岒，去那边制造新一轮的华南季春之雨。
　　实际上，华南早已入夏了，与其说是下春雨，母宁说是夏的甘霖呢。那地方的雨从来就没有像农家畚箕底部一样地形的我们湖南南部山区多。因此，无论这雨什么时候下去了那里，下多少，都是受农人欢迎的。
　　这十多天来助纣为虐的北风今晚也改变了他的面貌，由像冬天一样的冷漠变成了凉爽的、带着浓浓温意的笑脸。她熙熙地抚摸着被雨肆虐过的这里的土地，并且不忘记附带地拂一拂几天末曾晚踱的我的脸，像是要讨好我一样。这会儿还真让我感觉到格外温情与舒爽呢。
　　同时，她也殷勤地吹干了被多日的雨水重重复复洗过好多遍的村径、田畴以及山林，让春生的植物们甭管是草还是树，是荊刺还是农稼收起了苦苦的愁眉，开启了她们三春之末难得的笑脸。尽管这笑脸的双目及嘴唇处还仍然有着稍微的黛色。
　　上午还在大雨中翻飞的燕子们回家去了，这鸟界的精灵们好像很喜欢这十几天来未曾久停的季春淫霖，每每下得大时，成群地在雨丝中表演她们拿手的空中芭蕾，十分地欢快。但这会儿雨停了，却没有了她们的身影。不过，燕儿留下的天空的空白很快就有了弥补，这傍晚的低空里，像极了燕影的、同样墨黑色的小蝙蝠们用自己的娇小身姿也来翻蹁着她们的特色的舞蹈。不过我知道她们不是在玩耍，也不是特意地跳舞来取悦于谁，它们是在觅食。与燕子一样，这些似鸟非鸟的鼠类精灵也是不吃＂落地食＂的角色。
　　据动物家们说，蝙蝠这玩意视力极差，却能靠着它不停地发出的、人们听不见的超声波反射来定位并捕捉同样在飞行中的虫儿们。我们人类虽然高明，但好多本领却不如动物。不过人们还是虚心向自然学习，你看他们把受到蝙蝠们的启发而得来的超声波枝术用来查病，用来探伤，用来驱尘，不就是虚心学习的结果么？
　　这翻飞觅食的飞蝠们的声音我听不见，可我却从它们欢快地觅食舞中看得出，它们一点也不记恨我们人类，尽管人们讥笑它们丑陋也罢，说它们携带病毒威胁人类也罢。它们只是心里在想，我们蝙蝠的资格远远老于你们这才几百万年历史的人类，而且我们与你们人类和平相处也有几百万年了。好久以前，你们的祖先还与我们的祖先同居一室呢！那时你们祖先世代居住的山洞也是我们祖先世代居住的地方，没见过你们的祖先因与我们同居一洞而患什么疫、什么炎的；也没见你们的祖先因与我们同居一洞而灭绝！并且你们还吃我们的同胞，也没见过捉我们屠宰我们吃我们的你们的同类因此而生病，而死亡。可在这短短的不足二十年中，你们却一再说我们给你们人类带去了什么病毒，造成什么灾难。其实，是谁给你们带去了病毒还不一定呢！也可能是你们人类个别恶棍欲害别人而作死呢？
　　明天是＂谷雨＂节了，农谚说，＂清明要明，谷雨要淋＂。因此我知道，这多情的季春之雨只能是短暂地回娘家几天，不会长久地离开。因为，农人真正需要雨的时候到了。谷雨谷雨，在中原大地是小麦灌浆的甘霖。有了它，那麦粒才会丰满壮实，对于那里的夏粮，实际上就是小麦，谷雨后的雨是丰收的保障。是为＂谷＂而雨的雨呢；而这江南的山地，又正是农人翻耕春亩、贮水的季节，没有雨，怎么翻啊？翻不了亩，贮不住水，农人插不下秧，怎会有江南的秋谷？不懂农业、吃惯了超市买来的粮食的人们是不懂＂谷雨＂得要紧，可农人懂。不但他们懂，雨也懂呢！你看因她娘俩今晚极不情愿而又极慢地、向南行走的形态与速度，你就知道她们的恋恋不舍。
　　其实，也不怪这连绵的三春多雨，湖南的地形南高北低，东西山环，中凹地矮，像极了一只大大的农人用来桃土的畚箕。可以把北来的雨水尽收箕中，又可把南来水气挡在箕外。那南来的水气只好沿越城岒即畚箕的底部边沿向上爬升，尚然正好有北来冷空气被畚箕收纳、在畚箕底部也向上爬，则两个冤家会在这南部山区的天空打架，而且一打就是几天十几天乃至更久。他们斗气的结果就是畚箕底部的咱苗乡山地被霖漓不绝的春夏淫雨深爱与纠缠。这种现象，在六七年代，虽然也存在，但并没有现在厉害。记得那时候间或还有＂干春＂（春旱）现象呢！每到这个时候，山上还有一种叫不出名的鸟儿，不厌其烦地提醒农人＂快翻白稿＂！快翻白稿！这＂白稿＂即是没有存水的冬荒田，要乘下雨时赶快翻耕以便存水。农人也往往在这个时候乘着下雨，赶着心爱的犁牛，套上犁耙去＂白稿＂的阡陌中演译年年的春曲。
　　可这些年，这三春的雨显著地多了起来，一下十天半月不肯收兵，鸟儿用不着提醒农人了，因此也很难听见它们＂快翻白稿＂焦急的叫声。人们昼夜都能听见的、只是雨雷的交响和它们夜打山松、树木的叶儿时发出的沙沙以及她向农家美墅窗户上洒水及敲门的声音。
　　气象专家们说，这多雨的天气，可能是全球变暖的结果。虽然我知道地球的气候变化可能有着它不以人类的行为而改变的＂道＂，用哲学家的话叫规律。但近几十年这里的气候显著变化却一定是有人类的行为因素参与其中。三春的多雨，九冬的少雪，长夏的洪水，深秋的久旱，无一不是人类行为过份的结果。
　　我以为，若是雨姑娘把下向江南的多余的雨水下去西北，让那里干渴久了的土地喝上雨水，让中国农业西移，多好呵！
　　据说，新疆的罗布泊也有一个以几百年为一周期的从干涸到丰盈，又从丰盈到干涸的变化规律，要是人类的行为导致的全球变暖的坏事，能结出罗布泊重新丰盈的果子来，也好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三春之雨适时而下，不必过多，分一些给西北吧！雨姑娘。
　　杨焕文作于2021年辛丑3月初8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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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杨焕文，文字爱好者。50后，苗族， 务过农、参过军，做过法官、任过律师。作品大多以乡土为题材，骨子里恋着脚下这片土地，文字源于土地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