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康娃娃

　　文/梦江南
　　康娃娃到莲花村当知青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身高就有一米八以上。拿现时的话说，真正的帅哥。
　　这个康娃娃和当年下乡的许多知青都一样，是个熊孩子。当时生产队出工，要力气，他说没体力，轻巧点的活路，比如扯秧苗，播种豆子，他又呆不住。整天就穿个鲜红的喇叭裤在路上晃来晃去。那喇叭裤就像一面旗帜，走到哪里人们都晓得，那是康娃娃来了。队长拿他也没办法。农村人大都心善，把他当成自家不懂事的娃娃看，只要不惹事生非，也就由着他去。
　　阳春三月，春光无限。这暖暖的春光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青黄不接。每家每户到这个时节往往米谷见缸底，田间麦穗又正直包浆。家里大人娃娃都大眼鼓小眼，饿得伸颈项。康娃娃不愁这些，刚到队里时那个边花儿（独眼）队长开会时就表了态，他说就是生产队的人都饿死了，也不能亏了知青娃娃。
　　那时的康娃娃还不识愁滋味。
　　这天下午，康娃娃不知在哪里晃荡了一天，回来揭开装米的坛子盖盖一看，米没了。边花儿队长家就住在旁边不远。
　　康娃娃向队长家走去。远远地，看见队长家好像是在做豆花。是的，就是豆花。一股豆花的清香随着一阵晚风飘进了康娃娃的鼻孔，刺激了康娃娃娃的味蕾。康娃娃窃喜，今晚的伙食有着落了。
　　边花儿队长的婆娘眼尖，她看见康娃娃的影子马上走进龙门子，风快地盖上锅盖，拉起自已男人走出灶屋。
　　＂康娃娃，一天了没见你，又跑哪里混去了？吃饭了吗？＂
　　＂吃锤子，米都吃完了。＂康娃娃一屁股坐在干檐边的竹椅上，竹椅在康娃娃的屁股下吱吱吖吖地发着声响。康娃娃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边花队长两口子好像并不急于吃饭，和康娃娃东说南山西说海地摆起了龙门阵。眼见天色已晚，康娃娃实在忍不住了问：＂你们吃晚饭了吗？＂
　　＂我们米都没的了还吃晚饭。＂边花队长的婆娘急忙把话接了过去。
　　康娃娃失望了，可以说是绝望。他要说：＂队长多拿一只眼睛照看哈他，整点米回去下锅。＂边花儿队长立马火冒三丈＂：你康娃娃日怪，明明看到老子只有一只眼睛，还偏要我多一只眼睛照看你！照看个铲铲，少吃一顿饭又饿不死你，回去，明天再说。＂
　　康娃娃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他没有急于回去，他跟边花儿队长说要去他们家的茅厕方便一下，茅厕在灶屋的后面，要经过灶屋。
　　康娃娃走进灶屋，一股豆花的香味扑面而来。他轻轻地揭开锅盖，呀！好鲜美的一锅豆花。康娃娃解开裤带，朝锅里欢快地屙了一泡尿，那尿液顺着锅边在锅里起了个不大不小的漩涡，然后慢慢的渗入豆花里。一股尿味直冲眼鼻，康娃娃若无其事地盖上锅盖…...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康娃娃才起床。不是睡得太死，是昨晚饿得实在睡不着，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来到边花儿队长家，边花儿队长将一个装两斤的木升子平放桌子上，拿碗往里面缓缓地倒米，装满后再拿一竹片将升子里的米刮平。跟康娃娃讲，这是他三天的口粮。康娃娃端起米就往回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家昨晚上吃豆花了咋还瞒着我？＂
　　边花儿队长眼看瞒不过去：＂是吃了的，就是我婆娘把泹水放多了点，涩口，有点像尿味，才没喊你吃。＂
　　＂不是像尿味，那就是尿味，我屙的。＂康娃娃幸灾乐祸道。
　　边花儿队长那仅有的一只眼睛瞬间被急得通红，拿起竹片把康娃娃追出了好远。
　　到家时，康娃娃手里的米只剩下了半升，这点米他得度过三天。
　　他真正的大名让村里没人晓得，人们都在喊他康娃娃，他也欢喜地应答。
　　康娃娃在队里，除了不下田做活路，其实也不讨人厌。
　　在离生产队不远山沟里一O 一地质队是省级单位，每周都要放一两次露天电影。这是方圆数十里内人们的文化娱乐和精神食粮。他喜欢跑到那里去打篮球。他的篮球打得好，转身三大步扣篮是他的绝活。
　　康娃娃虽然是城里人，却长着农村小子一样结实的体格，五官俊朗分明，人又高大英气。
　　有一天晚上，康娃娃同队里的同龄青年一道在一0一地质队看电影，同去的王幺妹人长得算得上如花似玉。有几个青皮就上前调戏，当时那情况，对方有七八个人，有几个腰间还时又时地露一下白晃晃的匕首。队里的小伙哪见过这阵仗，一个个的溜得比兔子快。
　　看着这帮凶神恶煞的青皮，王幺妹惊慌万分。就在这时，康娃娃不知从哪个旮旮里钻了出来，王幺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躲在康娃娃身后。
　　只见康娃娃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包烟来，挨个儿给青皮们撒起。那几个接了烟并不买帐，其中一个说道：＂你娃娃少管闲事，回去啃你的红苕！＂话未说完一巴掌扇了过来。
　　说是迟那时快，只见康娃娃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对方腰间。人们还没看清楚咋回事，康娃娃已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架在对方脖子上。有两个不服，朝康娃娃奔将过来，只见康娃娃飞起连环腿，红喇叭裤在空中一阵狂舞，有人喊：＂快跑，这娃娃会扁挂！＂这帮人作了鸟兽散而去。
　　那晚，康娃娃和王幺妹回到队里时，整个山村都已经在梦中了。
　　过了些日子，有几个公安到队上找一个叫康德福的人，人们都说不晓得，公安说要找的人是知青，人们才想起康娃娃。
　　康娃娃英勇救人的事迹在整个公社得到通报表扬。事后村里人才知道康娃娃还有个大名——康德福。
　　没多久，莲花村里开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下来几个军人跟康娃娃说了些什么，然后康娃娃就坐上吉普车绝尘而去，转眼间吉普车就消失在山路湾湾的那一边。队长用他仅有的一只眼睛目送了好远好远，直到村道上被吉普碾起的灰尘渐渐飘散。
　　春去秋来，又有辆军用吉普车开进了莲花村。从车上下来一位身材英武的军人，人们进前细看，原来是康娃娃。边花儿队长的婆娘眼泪婆娑，像见到自已久别的孩子，＂康，康…＂康娃娃眼见忙接过话茬：＂还是叫我康娃娃吧＂。说完爽朗地笑了起来。
　　边花儿队长赶来对婆娘说，人家现在都是解放军军官了，咋能乱喊？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那次吃豆花的事。夫妻俩深感对不住康娃娃，非要给康娃娃做一顿地道的豆花，康娃娃说下次回来时再吃。到时候，你们就不怕我再往锅里加点啥子？说完大家笑成一团。
　　康娃娃说，他现在部队里专打篮球，排级干部，一直和王幺妹鸿雁传书，早确定了恋爱关系。这次回来是接王幺妹去部队里玩几天。
　　＂鬼娃娃，下次和王幺妹回来一定来我家，我给你们做豆花吃！＂边花儿队长的婆娘一脸的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