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电视干什么

　　我要电视干什么
　　陈苏锦
　　周末，侄女来家小聚。知道她在装修房子，我好心好意地问她房子装修什么程度了，我本意想送她一台电视。
　　＂我要电视干什么？＂
　　＂那你看电视怎么办？＂
　　她乐了，＂我留一面白墙，顶多安一个投影，什么节目都能看。还省了背景墙的装饰，省钱省事儿还省了打理的麻烦。＂
　　我，直接无语。out了！
　　一台电视，曾经多么重要的大家电，就这样被晒在一边啦？
　　曾经，有多少年轻人结婚彩礼中必要的几大件之一，不买的话，有可能一拍两散。把那些曾经的花前月下拧成一场酸涩的回忆？
　　曾经，有多少个家庭，省吃俭用，以＂把不当花的钱绝不错花一分＂的劲头儿，以只争朝夕的挣钱攒钱的努力来成全买一台彩色电视的梦想？
　　现在的孩子，不，包括我们的子女，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的一台彩电，不，就是一台今天看来超小的黑白电视，想拥有它，都是怎样的梦想？
　　曾经，一大家人晚饭吃过之后能团团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相声、看小品、看电视连续剧是一件多么幸福温暖的场景？茶余饭后聊起电视里看到的国內国际的新鲜事、天南地北的景色、电视剧里出现的那些人和剧情，欣喜、悲伤、沉痛、痛恨，仿着电视里的人穿衣服，仿着电视里的人说话，好像那些场景还没走出多远……
　　不用说别人，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最早看到电视，在我的小学五年级，一九七七年。
　　一趟房的赵叔叔家买了一台九英寸的黑白电视，不光他家的四囗人在看，本来一个平平静静的村子的人家都轰动了。
　　＂那不是在家就能看小电影了吗？＂
　　＂小赵也太能耐了，不白在农场当司机哈，真有路子。＂
　　＂人家老婆也真行，能搁舍得花那么多钱买这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
　　＂显呗，就他家能耐！＂
　　不管大人们在卫生所，在供销社，还是出工收工的路上咋议论，一到晚上，前后趟人家的一帮大的、小的孩子们就眼巴巴地等在赵叔叔家门外，等天黑，等赵叔叔家吃完饭，好挤进赵叔叔家屋里，挤挤挨挨地看他家的电视里放出的内容，赵叔叔动不动还得出去调整天线的角度。就怕停电，正看着热闹，突然就没有预兆地停电了，全屯子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电，孩子们才悻悻地摸黑回家，否则，孩子们会一直看到满屏的雪花点儿才散场……
　　有一次，我妈妈在吃晚饭的时候说我和弟弟别天天去赵叔叔家看电视了，她今天在卫生所看到赵叔叔家的梁阿姨了，梁阿姨上卫生所去开拉肚子药去了，前天晚上停电了之后，她家就都睡觉了。后来她拿手电照着去外面厕所的时候，发现外面有三个半大小子还在她家外边等着，都是左邻右舍的，她问他们咋还不回家睡觉？他们说听大队部人的说一会儿能来电，万一来电了，你家再放电视呢？弄得你梁阿姨哭笑不得的，其实天天有孩子挤她家看电视，挺耽误人家休息的。
　　我妈妈说过之后，我和弟弟就很少去赵叔叔家看电视了，惹得有一天梁阿姨直接问我妈，俩孩子咋不来看电视啦？
　　我和弟弟私下里说真想去看电视啊！可是，我们得听我妈妈的话。我们家和赵叔叔家关系很好，更不能带头给赵叔叔梁阿姨添麻烦了。我爸也说你赵叔叔是司机，缺觉可真不行，容易出事儿。
　　就是那样，我妈妈也没敢说等咱攒够了钱就买电视啊！
　　那时候，我们哪里知道，早在一九二五年，英国的约翰.洛奇.贝尔德就已经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黑白电视机。二十世纪的五十年代，彩色电视机已经在国外出现了。而中国在一九五八年开始，在天津自主生产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机……
　　一九八六年的秋天，我已参加了工作。我家跨过了黑白电视直接进入＂彩电＂阶段。代价是家里花了三千多块钱，求了人。想想，那时我的工资是每月伍十四元人民币，这，还是我户囗留在了城里，人，去了驻地在乡镇的县里的学校。连我爸爸都说和他比，我刚工作挣的不少！想想当时的三千多块，买一台电视？也挺＂奢侈＂的。
　　一家人聚在看一起看电视，成了我爸爸妈妈最温馨的享受！我参加了工作，弟弟参加了工作，妹妹刚上初中，周末回家的时候，我妈妈会早早把饭菜做好，为的是我们大家一起看电视……
　　一九八九年春节过后，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公公婆婆为我们在一九八八年买了彩色电视机，依旧是三千多元，求了人开票儿。我，很认真地追剧。我们住在一片平房区，先生在单位加班儿的时候，我睡觉之后通常不闭电视，挂了厚窗帘给人感觉室内一直有人在看电视，那里有说话的声音，可以壮胆儿……
　　一九九五年初冬的一天下午快下班儿的时候，我的同事老刘来我们办公室闲聊，说起他的＂败家儿子＂。说他媳妇不让他儿子在客厅看电视，让他回房间早点儿睡觉别耽误了第二天上学，他儿子气的回到自己房间去了不假，可是他拔掉了有线电视的插头，让他们两囗子那一晚在儿子离开客厅之后没看成电视觉得挺懊恼，第二天，他媳妇就发现这个秘密了，把他儿子收拾了一顿。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这话放在当时的我身上，那可是太准确了。我操起电话，拔通先生的办公室电话，＂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拔了南卧室的有线电视的插头？＂他在电话那头儿哈哈大笑，他就奇怪他脑袋瓜子反应贼慢的老婆这回咋用一天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呢？我们家只有一台电视，先生喜欢武打片，当时每晚都追《雪山飞狐》，一直霸屏，我只能在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换一下我当时追的那部台湾电视连续剧《星星知我心》，讲一个失去丈夫又患了绝症的妈妈怎样给自己的五个孩子找托养人家的故事。可下熬到先生追的剧结束了，他说这回你看吧！我还挺高兴，结果十分钟都不到，电视上一片空白。没办法，认命吧！
　　没想到我家先生和老刘家的＂败家儿子＂用的是一个套路！
　　二000年，爸爸退休了，搬到我家跟前儿的小区居住。新装修的房子，当然换新的家具，换新家电了。他们不肯，说是那电视还好好的没坏。我们姐弟几个说那不行，一定换新的。妈妈感慨这电视的效果也太好了，更清晰，频道还多，没比过去贵，比过去还随便儿买了。
　　二0一二年的时候，妹妹说现在的电视更薄了，硬生生地把爸爸家的电视换成更大更薄的了，我妈妈说现在这电视是频道更多了，都看不过来了，咋越买越大还越便宜了呢？而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我自己的家里客厅挂了电视，在主卧的墙上挂了电视，在餐厅的墙上挂了电视，一天不看电视？这，怎么能行？
　　慢慢地，客厅的电视基本没人看了，餐厅的电视也不看了，只有卧室的电视，用的频率还挺高的，因为我还在半宿半夜地追剧。先生早就不跟我抢遥控器了，他要不就是看手机，要不就是看apad，他觉得那里面看新闻也有，看电视剧看电影也有更多选择，效果不比电视差……
　　今年春天，我自己的家里也安上了投影，为了孙子。因为大家都在说投影比电视护眼不伤眼，连上蓝牙，选择更多，方便小孩儿自己说话选节目……
　　有一天傍晚，我的过去的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同事打电话邀我岀去散步，她跟我说现在越来越不爱看电视了，闹闹呵呵的，再说了，大人小孩儿谁不看手机？还方便。我有时间就爱到公园散步，就爱出去看那些花花草草，要不就去广场看人跳舞、踢键子，累了，翻翻手机……这个人，当年跟我一个宿舍，盼着周末回家看电视，周三了，就说这周又快透亮了……
　　我在叙述这些文字的时候，那些过去和现在看电视的场面在我的眼前不断交织着、重叠着、分开着，我们现在习以为常地体验着平板电视超大屏幕，体验着高清，可是我们总在不经意间想到当年挤在人家看九寸黑白电视的激动，想起当年一家人拥有了自己的一台彩电之后围坐在一起认认真真地看电视的情景，＂别说话＂，＂别乱走动＂，那些话就在耳边……
　　不必怀念那些急吼吼看电视的日子了，说到底，还是因为科技不发达，经济不发达，物质短缺造成的。现在上了年纪的人都爱说，现在的日子多好，将来科技更发达，日子会更好！
　　科技更发达了，日子更好了，电视节目会与时俱进，电视服务的效能会更好，不过，会有那么多人看电视吗？还有多少人会买电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