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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第9集疆场鏖战

  第九集 —— 疆场鏖战
  此作献给:
  在云南老山、八里河东山前线浴血奋战和光荣牺牲的勇士们。
  轮战初期,我曾在34号阵地182团3营指挥所住过一段,与营长狄国平交往甚多。狄国平这个家伙,他们团政治处主任刘春灏曾作诗一首——《营长狄国平》,对他形象的刻画入木三分。
  豹头环眼,嘴大声疾。
  战场人人要听话,谁个胆敢违纪?
  爱兵切处抡手急。
  战士扑向你怀中,一片亲情涌起,抱紧好兄弟!
  虎背熊腰,身壮雄气。
  挺身险处枪林弹,挥手谁不奋疾?
  敌炮飞来不躲避。
  战士扑进硝烟中,浴血厮杀天地,命换共相依!
  处于青春期的战地护理员曾理,对狄国平的印象也是一语中的,她说:"那家伙很军阀,犯他脾气了,谁都不尿!"
  团政委袁建国有时也看他不惯。部队进入阵地后,一次地方上送来西瓜慰问,现场没刀,大家望着整瓜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狄国平来了,他双手抱起西瓜,"啪"地一下摔在地上,西瓜裂成几瓣,露出鲜嫩的红瓢。狄国平毫不顾忌地方慰问人员在场,伸出双手去抓,一手一块,尽管向自己口中塞去。
  政委袁建国看不过眼,怒道:"狄国平,你小子也注意一点军容风纪、礼节礼貌,有你这么吃瓜的吗?"
  ▲ 181团党委成员在前线向兰州军区副司令员董占林(右1)汇报中作战情况
  狄国平抹抹嘴角淌出的西瓜汁,笑嘻嘻道:"政委,这瓜可是我吃的,又不是给别人吃!"
  袁建国一时语塞,只得尴尬地与地方慰问人员相视一笑,自嘲道:"这小子,就这德性!"
  就这德性的狄国平,却是天生一介武夫。他既有军人的血性,又有军人的柔情,刚柔并济,在此后"10·19拔点作战"中,尤为凸显。就连"中国巴顿"副师长赵文泷,都对他爱恨莫辨,曾经叹道:
  "谢谢毛爷爷保佑,狄国平胜啦!"
  ▲ 师医院手术室班长汪礼银奋不顾身抢救伤员荣立一等功
  我第一次见到狄国平耍威严,就在182团3营34号阵地上。有一名战士穿件红色跨栏背心,亮着双臂,从山上远远跑来。当时我还不认识他,后来他成为"10·19拔点"敢死队员,才知道他叫赵恩华,作战中为救战友赵怡忠,被Y军炮弹击中,光荣牺牲。
  此刻的赵恩华活蹦乱跳,红背心分外显眼。看他飞奔的样子,是渴急了,跑到山上水池喝水下来,为避免被越军发现,跑得飞快。
  "站住!赵恩华!"狄国平朝他背影大吼一声。
  说实在话,狄国平这么大声咋呼一个战士,我当时有点看不惯,以为是赵恩华从他身边跑过,没给他敬礼,没喊报告,令他恼火。可眼下是战场啊,大家都军容不整,便衣着装,怎么给你敬礼?
  飞跑着的赵恩华一下停住脚步,转身面对营长,立刻现出几分胆怯。狄国平二话不说,一步跨到他面前。此时,我担心他要踢赵恩华,暗自为赵恩华捏了把汗。哪知他突然伸出双臂,恶狠狠抓住赵恩华身上的红背心,用力向下一撕,"哧"地一声,红背心被撕成了两片碎布,可怜兮兮地挂在赵恩华胸前背后。
  赵恩华显然有点心疼,我也大惑不解,忍不住问狄国平:"你这是何必呢?人家穿件背心,你也看不惯,还要撕掉?"
  狄国平转脸看我一眼,像是给我面子,放缓语气对赵恩华道:"你脑子有病呀?"边说着,他一边把赵恩华身上撕烂的红背心拽下来,使劲扔在地下,然后指着对面Y军阵地说:"你是担心老Y看你不到,故意给他们当活靶子吗?"赵恩华红了脸,讪讪离去。
  我恍然大悟!八里河东山绿色植被茂盛,万绿丛中一点红,赵恩华的红背心相当扎眼。在阵地上,最忌讳"三红":红领章、红帽徽、红旗。故此,战场纪律规定:红色物品都必须取掉。友军部队在出击作战中,为利于辨识,每个突击队员戴了红袖章,结果造成很大意外损失。我师副师长赵文泷汲取友军教训,在每个突击队员胸口和手臂处粘上一条窄窄的白胶布,注明部队番号、姓名和血型,你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由此避免了无谓牺牲。
  ▲ 狄国平(左4)大吼一声:站住!你是故意当活靶子吗?
  狄国平爱兵,爱到发狠,在部队是出名的。
  ▲ 作者与182团3营营长狄国平、1营营长彭伟在阵地
  有一段时间3营临时调整到后方村庄驻地,做进攻战准备。一位老乡带着女儿找来,说是你们部队有一个兵,偷偷和我女儿好过,现在又不要她了。问他那个兵的名字,老乡说不上来。狄国平面露凶相,火冒三丈,内心却分外平静,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士兵不许在驻地谈恋爱,我军规定非常严格,战区更加严厉。但作战地区深山贫瘠,生活窘迫,不少女孩和家长,都期望被参战士兵看中,战后带到内地富裕地区去生活。士兵们给老乡做群众工作:担水、扫院子时,就有了机会,这种朦朦胧胧的"好感",便如烈火干柴般汹涌而来。当然,也不能排除他的兵里有蠢蠢欲动者,毕竟都是处于青春勃发期的小伙子呀。
  狄国平悄悄藏起了曾到女孩家做"群众工作"的兵,下令其他士兵站成一排,让女孩近距离一一辨认。女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这个也像,那个也像,又都不太像。狄国平却忍耐不了这种模棱两可,只要女孩在哪个战士面前多停一下,他便一皮带抽过去。他在三营最著名的口头禅就是:"你要铁的,还是要皮的?"他的兵都懂,铁的是指皮带金属头,只抽一下;皮的是指皮带尾巴,连抽10下。只敢承受猛击的人,会选铁的;有忍耐力的人,就会选皮的。
  此时,狄国平不再给出选项,只要女孩眼神稍一迟疑,他的金属皮带头便抽下去,那兵便嗷嗷喊叫。不一会,女孩已经被惨叫声惊得毛骨悚然,表示坚决不再辨认了。女孩的父亲揽住狄国平握皮带的手臂,央求道:"算了,算了,你千万别抽了,我们不找了!"边说着,拽了女儿夺门而去。
  ▲ 作者与182团3营营长狄国平(左)、1营营长彭伟(右)在阵地
  狄国平大大咧咧地喊道:"老乡,好走,等我找出来了,一定送你家去,给你老人家做女婿!"战士们禁不住哈哈大笑。被抽的人也瞬间忘了疼痛。狄国平扭过脸,狠狠瞪一眼,笑声戛然而止。接着,他严查作风纪律,并立即中止了突击进攻分队的一切"群众工作"。
  我师轮战时,Y军已形成固定的作战规律:白天从不打仗;每到天黑,便偷偷摸上来袭扰我军阵地。若哪个哨位防备松懈,他们乱打一阵,占了便宜就跑。因此天一擦黑,战士们就戏谑地说:"老Y要上班了,咱们也上班去!"
  182团3营指挥所是一个套洞式猫耳洞,一进去有通信兵守着两部报话机;向左一拐,是营长狄国平的指挥位置,面积有一块单人床板大小。我在他们营那些天,没有一晚安宁,夜夜有战事。
  有一晚,9连阵地前沿枪炮声巨响一片,打得非常激烈,9连连长多次请求营部炮火支援。狄国平把三部电话机听筒同时夹在耳朵两边,核准情况后,马上用电话接通营属炮兵连:"各阵地注意,55号目标,炮连齐射!"
  ▲在前言阵地上的61师后勤部军需科科长李武久(前1)
  "轰!轰!轰!"炮兵连发射的炮弹,在阵地前沿炸响。
  突然间,营指挥所洞外不远处,响起一阵阵清脆的枪声。狄国平警觉地扔下电话,三两步跃到洞口询问哨兵:"什么情况?"
  守在猫耳洞口的3个战士报告:"附近有枪向这儿射击。"
  狄国平马上下令:"关闭报话机,灭灯!"
  ▲3营长狄国平夜间在猫耳洞指挥战斗
  ▲ 作者(左)在狄国平的猫耳洞里
  ▲ 我在阵地28天里就没有洗过脚!——作者在182团3营阵地
  营部猫耳洞的两台报话机功率较大,电波声、噪声都很响。由于当时Y军使用的电台、报话机都是我国支援给他们的,频率常常就相互对上了。不打仗时,我还接过对频的话筒,用汉语戏弄过Y军一通,对方一听就急了,嘀里咕噜喊一通Y语,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报话机关闭,灯也熄了,营指挥所顿时一片沉寂。黑暗中,又有枪弹不断向营部方向射来,狄国平判断,可能是越军特工摸上来了。他跟我商量:"王干事,你帮我在这顶着,我去看看。"
  我赶紧说:"还是你在这里指挥,我去。"
  我和师部秘书科干事彭星一起,分别指挥守在营部洞口内的3名战士,一个到工事顶上警戒,一个到营部洞口下方埋伏,另一个守住营部洞口。
  布置完毕,我和彭星各持一把手枪,子弹上膛,打开保险,迅速闪出猫耳洞。洞外漆黑一片,我心想,总听说"伸手不见五指",真没试过。于是伸手一看,漆黑一团,别说五指,连暗影都没有。
  阵地上到处是枪炮声,什么也看不到。彭星对我说:"王干事,你眼睛不好,我走前面,你在我后边,咱俩背靠背。"我依了他,这是一种步兵战术动作,双人攻防。但事后想起,又愧疚不已,生死关头,彭星首先照顾战友,他在前,令我断后,他主动承担了最大危险,真让我汗颜!就为这,我常常思念彭星——这个生死至交的战友。我俩在营指挥所周边的战壕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情况,又回到指挥所。那一夜,阵地上枪炮声响了很久。
  ▲ 作者在182团3营营部留下来这样一张最有气魄的照片
  第二天傍晚,我们正站在营指挥所洞外说话,突然,一发炮弹"呼"的轻声一响,掠过头顶,还没等反应过来,炮弹已落在高处山包上,"咣"的一声,炸得一片土哗啦啦往下掉。我们赶紧往猫耳洞里跑,与我一同奔跑的,是营部卫生员殷书照,我俩都被灌了一脖子沙土。进了洞,我们脱衣抖掉泥土,又拨拉掉头发里的沙子,又说笑起来。
  我说:"Y军这些兔崽子打冷炮,怎么也不预报?"
  殷书照说:"咱们福大、命大、造化大,预不预报也炸不着!"
  我哈哈一笑。但静下来后,我在心中暗自思忖,这发炮弹怎么会那么准呢?莫非是昨夜Y军特工上来摸到情况了?他们怎么越过的雷区?难道是摸到了我们哨位之间的防御空隙?他们爬上来很可能发现了营指挥所洞口比较大,才会出现今天这一炮?可惜的是:我猜想了,也提示了3营,却因接阵地不久,经验不足,没引起足够重视,更没有转移营指挥所。几天后,Y军一枚重磅炸弹,落在了3营指挥所2米开外,炸出一个2米深、直径3~4米的大坑,猫耳洞被炸塌,9连文书被活活震死。
  老山开战以来,双方天天有炮战,Y军炮弹把我们阵地上的石块、泥土全炸成了粉末。天一下雨,就搅合成了水泥浆。无论是猫耳洞里,还是战壕中,到处都是湿乎乎的水泥浆,找不到一块干燥地面。战士们解放鞋是穿不成了,除非有战斗,平时要么打赤脚,要么就像我这样,始终穿一双到膝盖的高腰雨鞋。雨鞋穿久了臭脚,但前沿缺水,我在阵地上一住28天,从没洗过脚,早已失去了难受的感觉。
  老山的雨非常有趣,明明晴空万里,雨突然就下来了。战士们尽情享受大自然,雨一来,只要无战况,一些兵立即脱个精光,跑进雨地里淋个痛快。有一次我在181团老鹰嘴阵地,看到几个战士光身在雨中洗澡唱歌,正乐得欢快,大雨突然就停了。看着他们一个个全身肥皂泡沫,愣在那里发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后来,阵地上发过一种小瓶"冲洗剂",雨水一冲,就像肥皂效果,很实用。
  为了洗澡,181团3营指挥所门口,战士们动手搭建了一个露天淋浴场。他们用木头支起两个三脚架,在三脚架上横搭一根粗竹竿,竹竿上吊三四个装压缩饼干的方形空桶,桶底下钉许多孔,做成花洒。在横架旁边的地下挖个坑,用水泥修成蓄水池,打一桶水往竹竿上一挂,就可以随时洗淋浴了。虽然简陋,但比起那些靠天洗澡的战士,显然幸福多了。
  ▲ 作者在-41号阵地与182团3营9连副连长万忠勇在战壕
  老山雨多,吃的水却非常紧张。我师高炮团担任军工,专门保障3个步兵团的物资供应。但许多地形险峻、战事频仍的阵地,仍然缺吃少喝,甚至想喝到一口干净水,都难上加难。为此,战士们没少动脑筋。182团3营34号阵地,就在山顶上建了个蓄水池。白安周在日记中写他到山顶背水,指的就是这个水池。平时,3营用抽水机把清水从山下通过管道抽上山,蓄进水池,再装入一只只水桶,由军工分别背到一线各哨位。距离3营最近的Y军55号阵地,能看到那根抽水管道,他们就经常瞄准打一阵炮,把抽水管炸断。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能有瓶装矿泉水多好啊,又干净,又便于运输。那时,战士们渴得实在耐不住,见什么水就喝什么水。我曾在蓄水池边看到一名渴极了的战士,摘下钢盔,把漂在水面的死老鼠拨开,舀起水来一饮而尽!这就是逼出来的。
  接防阵地没多久,部队就归纳出了著名的"四多一少"。四多是:蛇多、蚊虫多、老鼠多、地雷多;一少:就是能喝的水少。地雷多和缺水喝,前面已经讲过了。下面要说说另外"三多"了。
  蚊虫多、老鼠多,有句俗语:四个蚊子一盘菜,三个老鼠一麻袋。老山的蚊虫和老鼠不但多,个头还大。由于作战地区都是野山,蚊子,各种叫不上名的小咬,能飞的、能跳的昆虫,数不胜数。白天,它们和Y军一样在睡觉;天一黑,它们也和Y军一起出动,四处骚扰。战区的大蚊子,身长可达一寸以上,飞起来像直升机,吸血像抽水泵。这些蚊虫还不怕打仗,夜间无论仗打得多热闹,它冷不防就叮你一口。最气人的,是当你在夜暗中静默隐蔽,尽力避免发出响动时,它突然狠狠地把吸血管叮进你的皮肤,疼痛瘙痒难以忍耐,搞得你打也不是,挠也不成,只能暗自气恼。当然,我们庆幸的是没有北方"老熟人"——跳蚤,如果那家伙再加盟进来,我们就失血更多了。
  ▲ 作者(右)与08阵地张高潮在猫耳洞
  再说老鼠。前线老鼠泛滥成灾,它们在阵地争抢剩饭剩菜,疯狂繁衍;它们胆大妄为,常常爬到熟睡的战士身上、脸上;它们个头肥大,成群结队迁移时,甚至引爆了地雷。有一天黄昏,在181团前线指挥所08号阵地,我走出工事,看到一幕很恶心的场面:近百只老鼠,大的足有一尺长,混身灰毛,脏兮兮地扎堆在一起,拼命争抢地上发馊的食物,发出嗞嗞吱吱的叫声,抢不到的老鼠就张口撕咬自己的同类,令人不寒而栗。惊讶了片刻,我赶快掏出傻瓜相机,拍下这可怕的百鼠争食场景。
  老鼠多,它的天敌也多,那就是蛇和蟒。刚到前线,我们这些来自大西北的人,因为见得少,都有几分惧怕它们。时间一长,知道它们吃老鼠,渐渐成了朋友。但老鼠繁殖太快、太多,蛇和蟒根本吃不动了。它们在猫耳洞里盘成一团,懒洋洋地长睡不起,甚至成了战士们的宠物。蟒比蛇好,虽然大,却不伤人。但遇上毒蛇就麻烦了,个不大,刺溜刺溜的冷不丁钻出来,张口就咬。夜里战士上哨,趴在战壕边观察敌情,手一伸,被毒蛇咬了。其他战士赶紧帮忙吸出毒血,否则命都难保。182团殷书照在41号阵地猫耳洞里睡觉,一条蛇钻进了他的被窝。他惊醒后一甩,甩到了胡勇手上,胡勇一把抓住,将蛇头扭断,熬了汤喝。谁想第二天一早,胡勇在Y军炮火下牺牲了。从此阵地有了"潜规则":不可轻易杀生……
  我在阵地那阵子,经常看到有的战士胳膊上缠条绷带,以为负伤了,一问才知道是被毒蛇咬的。我把情况反映到师首长那里,政委张海阳非常重视,责成分管后勤工作的副师长与师后勤部长朱永胜立即想办法。师医院院长季振宗买来大批雄黄,装成纱布小包,分发给前线指战员,带在随身,毒蛇就不敢靠近了。
  从182团3营营部34号阵地往山下去,还有-41号、-42号两个阵地,地形险要,常遭Y军炮击,是团里的防御重点。我师后来的"10·19出击拔点作战",大多数英雄都出自这两个阵地。他们是-42号阵地的周清绪、白安周,-41号阵地的任长军、栾智平、王常兴、杨代宽。
  副师长赵文泷在《战后札记》中对182团防御方向的地位,有过如下分析:
  公开的是,我特别重视东山方向(主要是182团据守的防线),在这点上大家的意见不尽一致。181团在61师名气大,荣誉高,所防御的偏马方向又比较突出,工作很好,理应受到关注。但鉴于该方向地形险要,阵地体系完整,易守难攻。真要大打,控制八十年代上甘岭(1175.4高地,即八里河东山主峰)和老山,是敌之目标。但攻击方向决不可能选在偏马方向(即181团防线)。因此我认为,从军事上讲,东山(182团防线)是我师的主要防御方向。
  无论敌我,都不会把一个阵地孤零零伸到对手鼻子底下,那是布阵大忌。如果必须伸入敌阵,一般至少双数,最好为三,成品字,以互为掩护、互为增援。像朝鲜上甘岭,始终争来夺去的,是597.9高地和537.7高地两个山头。这是战场布阵的军事专业。
  182团3营9连万忠勇、任长军、王常兴、张其粹、董祥他们据守的41号阵地,与黄朝耀、赵怡忠、白安周、周清绪他们据守的42号阵地,就是以朝鲜上甘岭597.9、537.7高地的态势,伸到了敌人鼻子下面。在敌人鼻子底下过日子,肯定不好受。
  我初次登上41号阵地,是一个下午。万忠勇、任长军、王常兴、董祥他们,正聚在一起鼓捣着什么东西。见我来了,都围了过来。
  ▲ 182团团长彭勇(左)与副师长赵文泷
  王常兴嘴快,对我说:"王干事,刚才可悬呀,Y军打来一发导弹,我们还以为直升飞机来了呢!"
  这话勾起了我的极大好奇。凑近看,原来在那天中午,阵地上忽然传来一阵怪响,声音非常大。战士们守阵地这么久,还从来没听到过这种声音。稍一愣神,"咚"地一声,紧跟着"呜呜呜"的巨大响声,大家赶紧就地卧倒。王常兴、任长军以为是Y军的直升飞机,抬头一看,好家伙,一枚巨大的炮弹,一头扎进阵地土中,尾部带着的螺旋桨,还在不停地旋转,从那里传出"呜呜呜"的巨响。
  王常兴他们立刻明白了——这是一枚导弹!
  ▲ 好悬啊,再低一点点,那我就没机会再絮絮叨叨往事了
  导弹尾部的螺旋桨又转了好一会儿,似乎动力还没耗尽。这段时间真难熬呀!谁知它啥时爆炸?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王常兴头埋在地面,暗暗算计着它的爆炸威力、杀伤半径。再跑远是肯定来不及了,听天由命吧!没想到,它停了,不转了,也没爆炸。奇了怪了,怎么半天没响动了?王常兴甚至误以为自己已经被炸飞了。又过了好一阵,就听见9连2排长、参加过1979年反击战的阵地长万忠勇大吼一声:"我——操——!"王常兴这才缓过神来,自己还好好地活着。
  万忠勇一招手,5名党员、3名班长、6个战斗骨干,匍匐前进爬到他身边。万忠勇说要到炮弹跟前去看看,众人都争着先上。
  万忠勇吼道:"我是阵地长,我说谁上就谁上!"
  王常兴等人一愣。没想到平时从不吓唬人的万忠勇,关键时刻还挺凶。就在大家等待他指定让谁上时,万忠勇已经向导弹爬了过去。阵地上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吭声,都瞪大眼睛盯着他。谁知他爬到半路,又折了回来。
  王常兴赶紧凑过去:"排长,我去吧!"
  万忠勇晃过一束轻蔑的眼神,王常兴蔫了。万忠勇转头对3排长任长军说:"老子要没了,阵地就交你了!"
  任长军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能眼睁睁看着排长再次向导弹爬去。当万忠勇接近导弹时,大家都痛苦地闭上双眼,将脸紧贴在地面。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嘀嗒嘀嗒流逝,真像电影里演的,定时炸弹即将爆炸的场面,大家提心吊胆,生怕它炸响。王常兴忍无可忍,悄悄抬起头,他看到副连长万忠勇侧卧地面,瞪着眼在仔细观察那颗导弹,半晌,转回头喊道:"扔条绳子过来!"
  ▲ 182团34号工事沙袋被打得弹痕累累
  王常兴一个步兵滚翻,进了战壕,他快步跑进猫耳洞,解开系雨披的尼龙绳,跑出来手撑战壕壁,挺身一跃翻到阵地上,再抡臂一甩,万忠勇伸手,绳子接在手里。万忠勇把绳子打个结,套住导弹尾翼,拽了拽,感觉牢靠。他站起身返回,指挥王常兴、任长军等抓住绳子,大家跳进战壕,万忠勇喊着口号:"一、二,三,拉!"便一同用力,将导弹从泥土中拽了出来。
  这枚导弹不是平白无故来的。过后得知,那天是任长军生日,王常兴专门为他泡了一碗方便面,叫他到猫耳洞里吃"长寿面"。正吃得开心,Y军一发冷炮,炸塌了猫耳洞。任长军生日面条没吃好,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坍塌的洞中爬出来。他勃然大怒,双手叉腰,面对180米开外的Y军55号阵地,放声大骂起来。团参谋长王振国听到报告,急忙打电话下令制止,但任长军正在气头上,谁也阻拦不住。他先用陕西话骂,怕Y军听不懂,又用普通话骂,还不解气,干脆改用Y语骂,这下Y南人听懂了,回击了7枚导弹。其中6枚打低了,落到了41号阵地下沿。唯有这一枚打到了阵地上,却是哑弹,虚惊一场。
  这是一枚苏式有线制导导弹。由于打进的土质太松软,撞击力不够,引信没有爆炸。真是万幸啊!这一下,王常兴和大家都不怕了。他们拥上前去,用刺刀当起子,拆除了引信。
  我到阵地时,导弹已被一分为二,成了两截。我走到放导弹尾翼的地方,顺手从腰间拔出"公安303"伸缩式匕首,点燃一支烟,享受起了勇士们拆导弹的乐趣。王常兴抄起我的傻瓜相机,给我照了一张,多么难得呀,勇士拆导弹!每次看它,我都美滋滋一番!
  41号阵地不大,像个大土包。战壕工事环形设置,环绕战壕一圈有数个哨位,哨位背后的战壕里面都有一个猫耳洞。为了增加洞的内空高度,猫耳洞一般经过数级台阶,向地下挖去。有天夜里,我和王常兴在阵地上值班,后半夜光景,看没什么情况,王常兴把我带到洞口,要我进洞休息,还告诉我:"你从这里进去,先是几个台阶,台阶下面有张床。"
  ▲周清旭(左3)参加拔点作战突出队出发前与作者(左4)合影,尚武斌(左2)、任长军(左5)、栾智平(左6)、李喜章(左7)小朋友是慰问团成员
  猫耳洞只有一米多高,我猫着腰进去,洞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手摸索,手脚着地向前行走。没走几步,一块被锯窄了的床板铺在地上,再一摸,潮湿的被子下面已经有个熟睡的战士。按照王常兴交代,我摸索着爬过这个熟睡的战士,手一伸,果然又有个半米深的台阶。由于什么都看不见,只好头朝下爬下台阶,台阶下又有一块床板,有套潮湿的被褥,摸摸没人,我就钻进了被窝,王常兴给我安排的铺位虽然偏狭,倒还真安全。
  躺在窄窄的床板上,盖着湿漉漉的被子,合上双眼就安然入睡了。第二天一觉醒来,爬出洞口,太阳已经老高老高。我美美地睡了一个既安稳又安静的好觉,精神倍觉清爽!
  站了一夜哨的王常兴等几个战士,这时才一个个进洞休息。阵地上悄然无声,格外宁静。在这一天中最好的时光,环视整个老山,我掏出傻瓜相机,向41号阵地山包顶端走去,打算站到最高处拍一张对面越军55号阵地的照片。正当我漫不经心举起相机的时候,突然,一颗炮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那声音尖厉刺耳,距离极近,让人本能地赶紧隐蔽。凭着阵地经验,我知道这颗炮弹已越过头顶,即将落地爆炸,我"呼"地卧倒在地,顺着山坡就势滑进战壕。"咣——"一声闷响,这发炮弹偏高了一点点,越过41号阵地山头划了个弧形,落到山背后去了。好悬啊,它要再低一点点,落在山头上,那我就……肯定没有机会在这里絮絮叨叨往事了。
  这时我才感到疼。从高地山坡上滑进战壕时,如同一个自由落体,身不由己,后脑勺"咚"地一下磕在战壕壁上,此时感到天旋地转。我下意识地想:完了,又要脑震荡了!我1978年在西安陆军学院上学时,曾经摔过一次脑震荡,留下了头疼后遗症;这再来一次,不死只怕也废了……这么想着,我试着站了起来,屁股上黏乎乎的,伸手一摸,一手血。那天,我只穿了一条白色短裤,滑倒隐蔽时,短裤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道,屁股上也被划了个大口子,血渗了出来,染红了短裤。
  炮响过后,王常兴、万忠勇都从猫耳洞里跑出来,见我如此狼狈,赶忙问我咋样?我笑笑说:"没事!"卫生员殷书照打开急救箱,赶紧给我包扎。后来殷书照说:"咱俩就是那一天熟起来的!"我印象中好像也是。当时他为减低我的疼痛,不停地讲笑话,分散我的注意力。笑话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对他嘴上的表达能力印象极为深刻。战后我师选代表参加"老山作战英模事迹全国巡讲团"时,我极力推荐了他。果然不负众望,他成为宣讲团里口才最出色的"讲手"。
  殷书照给我包扎好伤口,拎起我那条已被划烂、血迹斑斑的短裤,要往壕沟外丢,我忙制止,说留个纪念吧!但轮战回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件带血的珍贵纪念物丢了,我遗憾了很久。
  41号阵地左翼方向不远,是182团9连的42号阵地。几天后,我从41号到了42号阵地。第一个晚上,我与周清旭一起执勤,向越军方向观察。静谧中过了许久,周清旭悄悄指给我看,说:"越军可贼了,把小手电筒绑在小腿上,走起来亮光小,难以被发现;就算你看见了,也以为是萤火虫儿呢。"
  我趴近战壕边,眼睛一眨不眨地仔细看,试图从那点点闪亮中,分辨出哪是萤火虫,哪是越军手电筒。阵地前那么大片的雷区,别说打个小手电,开着探照灯都看不清楚,也真难为越军兄弟们了……瞎琢磨着,我还与周清旭探讨:"手电光的光晕更大些,眼前这八成都是萤火虫吧?"话音刚落,响起一枪,是从灌木杂草中打来的。我猛地低下头,赶紧与周清旭蹲进战壕,他冲我笑了笑,好像在说:领教了吧?
  42号阵地的阵地长,是182团3营9连副连长黄朝耀。接阵地后,我们遵照师长刘登云的要求,把部队化整为零:排自为战、班自为战、组自为战,甚至人自为战,以适应越军擅长的游击战法。42号阵地前出到了越南一方,越军始终耿耿于怀,欲夺之而不惧,战斗极为频繁。阵地长黄朝耀曾参加过1979年对越反击战,战斗经验丰富,他在猫耳洞里守着报话机、电话机,指挥各个哨位,从容应战。
  阵地长的猫耳洞,一般设在阵地中央,围着阵地长的猫耳洞,是一圈环形战壕。环形战壕中,每隔几米设一个哨位,每个哨位背后都有一个猫耳洞,安排2名到3名战士,警戒兼作战。哨位都编了号,以便于指挥和确认,42号阵地的5个哨位,分别为1号至5号。哨位都与阵地长猫耳洞连接了有线电话,遇到情况阵地长用电话指挥。
  那天晚上9点多,战斗越打越激烈。黄朝耀一边指挥,一边对我说:"今晚越军动静有点大,可能上来的人不少。王干事,你到前沿打几发信号弹,给战士们照照亮!"我答应一声,取出信号枪和信号弹,来到前沿一个隐蔽的哨位。
  ▲ 坚持写日记的白安周
  此时,周清绪正向阵地前投掷手榴弹。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停一停再投,我打几发信号弹,看清越军再打。"我弓身在坑道里,装弹向几个方向打出信号弹。夜空中,信号弹闪光十分耀眼,我和战士们都清清楚楚看到了戴头盔的一股股越军,正在向我们阵地匍匐爬行。周清绪和各哨位上的战士们瞬间扣响了冲锋枪、机枪,我也抓起身边准备好的750克手榴弹,用力甩向刚刚看清的敌人,一口气儿甩了一箱。周清绪在各个哨位上跑来跑去,一会儿放几枪,一会儿再投几颗手榴弹,口中还不停地嚷着:"狗日的越南鬼子,老子用手榴弹砸死你们!"这是我在一线阵地参加的最激烈的一次战斗,而战士们每天夜里都是这种经历,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战斗中,我和周清绪结下了深厚情谊。后来他立了大功,受了奖,随同我带领的英模报告团到兰州大学去讲演。我们乘大巴车途经昆明,等待乘坐半夜的火车,为了提神,我请他喝了杯咖啡。我清楚地记得,咖啡端到眼前,周清绪忽然泪流满面。我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他用袖口抹着眼泪说:"王干事,我咋转不过这弯?早上还在猫耳洞里到处找水喝,晚上就跑大城市喝咖啡了?咋不真呢?"
  我心头被重重一击,强忍住眼泪,不知如何才能让他相信,眼前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沉默无声,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战后,我才得知有种病叫"战争综合征",也才知道许多参战将士都患上了这种可能困扰一生的疾病……
  在阵地上,夜间作战主要靠投手榴弹,因为射击容易暴露自己的火力点。而投实弹与训练时可大不相同。训练投弹,你可以放开投:什么助跑了,引弹了,转身了,甩臂了,一系列要领,不受地形环境局限,安全就行。阵地上可不行,必须在手腕没抬出战壕前拉火,因为拉火后,手榴弹屁股上哧哧冒着的火光,会暴露自己的目标。这个动作很危险,完全不符合"教范",却是战场实用的万全之策。另一种办法,是在手榴弹拉弦后,把弹尾往泥土里蹲一下,让泥土塞住弹尾,堵住燃烧的火花;这个动作更危险,因为听不到引信燃烧声,3.7秒钟时间很难掌握,弄不好就会造成自残。战壕投弹时,抡臂也是问题,因为战壕一般只有50~80厘米宽,人还要站在里面,抡不好就会碰到战壕壁,或出现掉弹,后果不言而喻,也是自残。
  ▲ 白安周珍存的1986年轮战期间"战时人员供给证"
  那一夜的仗打了半个多小时,最紧张时,阵地长黄朝耀让我代替他电话指挥,他独自跑出了猫耳洞。黄朝耀的猫耳洞两侧,都是凹下去的山沟,挖不了战壕,也没法设警戒哨位。他担心敌人从两侧沟里摸上来,亲自跑去起爆了两颗定向地雷,炸炸看,探探虚实。他还不放心,又往阵地后方一棵大树上连着投了两颗手榴弹。这又是一种战场实用技巧:一只手抓两颗手榴弹,先拉一颗的弦,延迟二秒钟后,再拉另一颗。投弹时,先拉弦的投高处,后拉弦的投低处,形成一颗在空中爆炸,碎片在空中散开,10米之内,无不杀伤;另一颗在地面爆炸,具有地雷般的冲击波,威力极大。
  紧接着,黄朝耀又搬出一箱子母雷,打开盖,接上电源,"砰"的一响,几十枚乒乓球一样大小的地雷,成扇形散射到阵地之外。这样,敌人想攻上来,不死也得脱层皮。之后,他回到猫耳洞,继续坚守指挥岗位,直到敌人渐渐退去。
  我在182团3营28天,每个阵地都走到了。这28天里,我与战士们心贴在一起,深深感受了他们的可爱、可敬和勇敢。也是在这段战斗经历中,我与狄国平、黄朝耀、白安周、殷书照、周清绪、王常兴等一线干部战士,结下了生死情谊。
  在41号阵地,王常兴等人热情地拥抱了我。看他们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神情,我急忙从口袋里掏烟,想给每人发一支香烟,表达我战地重逢的心情。可惜四兜空空,只剩下一只空烟盒。阵地上呆久了,不想恰在此时香烟"断顿",好尴尬!我那个悔啊,自责、懊恼,一齐涌上心头!看出我在找烟,王常兴他们也都在衣兜里掏,可惜,他们更早就"断顿"了。
  这时,战士胡文勇拉着我说:"王干事,你来!"不由分说,他推开众人,把我拉进他的猫耳洞里。他把摞起来的手榴弹箱一个一个搬下来,到最底下一箱,他掀开盖,从里面翻出一只皱皱巴巴的烟盒。打开烟盒,里面是几支不同品牌的香烟,居然有一支是中华烟。他小心翼翼捏出那支中华烟来,递给了我,说:"这几支烟都是首长来阵地时给我的,我不太吸烟,就留下了。这支中华烟,是赵副师长上阵地时给我的,王干事,你抽了吧!"
  一股热流瞬间涌上我的心头,说不清楚,就是感动。一支香烟,放在平日里,多平凡,多普通,平凡普通得不能再平凡普通了。但在此时此地——老山前沿阵地,就太不平凡太不普通了。我一生都忘不掉这支烟,一支皱皱巴巴的中华!为此,我在一次通电话时向副师长赵文泷专门说起。他在《战后札记》中有着深情的记载:
  "记得是6月份,我接到师政治部王干事从41号阵地打来的一个电话,表达战士对我的深情,有几句话真是催人泪下。多好的战士啊!我给了他们多少?而他们付出的,给我的却是那么大,那么多。小王的话更使我为之一震,这就是感情,这就是理解,还有什么比这更动人的吗?没有了。在小说中固然也有动人心弦的感情描写,但我所体验到的,大多是自己思维编织的蓬莱浮霞,所有甜言蜜语都是过眼烟云,唯有这生死场上结下的感情,才真正令人感怀万分!"
  前沿阵地香烟常常"断顿",是因为实行供给制,干部战士都不领工资,也不用买东西。方便面、压缩饼干、咸菜罐头、肉罐头,两天一个的橘子罐头,节日有套餐罐头等等,都属于军供范围。个人如有特别需要,譬如香烟(酒不允许),可以带话给连队司务长,从后方买来由军工送上阵地,司务长在购买人名下记账,战后统一结算。
  由于军供食品比较单调,战士们聚在一起就会聊吃,其实也就是——画饼充饥。有人说:"要是有个‘师首长套餐’吃吃,该多好!"仅仅是传说,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师首长套餐",又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就发挥想象力:剥开罐头封皮,里面肯定会有一块肉,还有几支烟!那时,战士们的想象力仅此而已。更大的奢望,就是打完仗下了山,找个像样的饭馆,油泼面、辣子面、岐山面、酸汤面、压饸饹、羊肉泡馍,各来一大碗!说到这份上,大家都很心满意足。
  白安周一直坚持写日记。这些珍贵的战地日记,为我们还原出阵地生活的详实情景。
  5月15日
  8点不到,越军开始打炮。打疯了,打到10点多钟,我看炮火歇了,觉得是个机会,安排两个人上34号阵地去领油米盐。
  下午,阵地无事,我看了会书,天突然下雨,看到有战士冲凉,我也跑了进去。在阵地这么久了,还没痛快洗个澡。人一紧张,啥都忘了。要换了在山下,要我这么久不冲凉,早痒死了。
  5月16日
  今天老天开眼,让越南人安生了一下。到了晚上,正以为没事了,他们又打炮了,我也不怕了,一个月了,炮弹咋样我不用眯眼都知道。把在哨位上的战士都招呼到防炮洞里,静静待着,心里默数越军的炮弹数量。哟哟哟,一家伙落了36发。我真想骂越南人了,你他妈傻呀?这炮弹打着不要钱吗?你们自己连裤子都没得穿,打炮又舍得了。可你又不看看你们对手是谁?是我白安周,有白安周在,你伤不着我。你嗖的一声,我就知道往哪落。你打一个晚上,一个人伤不到,何苦?
  炮声总算停了,出了洞子。艾建强、刘三民、张小兵,凑一起说数字。大家都在默数越军的炮弹,几个人的数字到一起,一般都差不了很远。有不对的,就争几句。争得兴起,面红耳赤也有。无聊嘛,憋在洞里一下午,能干啥?
  ▲ 白安周在阵地哨位执勤
  5月17日
  上午大雨,老山这地方,雨一来,绝对起雾,得防着越南人偷袭。我招呼三个哨位,他们要我放心,没事。
  天快要黑了,越军又不安生了。打炮,吃饱了撑着,只往我们这边送炮弹过来。持续时间1个小时,57发,差不多一分钟一发,把我们阵地掀了个底朝天,也够他打的了。
  越军不停地打炮,战士们都很闷。是刘三民吧,说出一句,不知道哪天会给炸死呢。廖文贵凑他耳边,因为外面的炮声,他提了嗓子嚷,要是你给炸死了,我一定代你去看望你的家人。廖文贵一说,刘三民就抱了他,也嚷着,行,兄弟,要是我死了,一定要把我带回去。我要求不高,把我带回去就行了。刘三民点头,廖文贵竟然掉泪了,刘三民看他哭,嘻嘻一笑,又说,那我们可得说好,我要是死了,你也得把我带回去。廖文贵一拳打在他肩上,骂他,你不会死,你怎么会死呢?
  两个人这么扯着,我听了不舒服,扯了嗓子向他们说,这样,我们都说好,谁死了,活着的,谁不把他带回去,谁就他妈杂种。
  ▲ 值守在猫耳洞里的白安周
  5月18日
  越军也有打疲的时候,一整天,我数了一下,发神经一样,打了4发炮弹。
  下午有个情况。接到连长电话,说是副司令要来阵地看我们。来就来呗,有啥好注意的。可连长很慎重,把我狠剋了一句:你小子注意点,不要让司令看你无能。我赶紧向战士传达了连长指示,落尾也是一句,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让司令把你们当窝囊废。
  5月19日
  为了迎接副司令,我们一早就开始打扫卫生。这是战场,又全他妈男人,脏!将烟纸空罐头盒弄到一起,丢到山沟里让越南人去捡。
  可是,等了一上午都不见副司令来。下午,刘三民发现情况,越军在49号阵地向我方开辟了一条通路,估计会有大阵仗。我拿电话将这情况报告了副连长赵怡忠,赵怡忠过来看了,要我们注意一点,他回连里研究。
  5月20日
  上午没情况。我叫了副班长上34号阵地领物资,付班长回来,带了很多山下的慰问品和信,大家乐了一阵。看大家高兴,我招呼大家包饺子。一边包饺子,一边听副班长说了连里的情况。副连长一直向副班长了解我们42号阵地的情况。付班长说没啥情况,大家都好着呢。可我从他神态,发现不对。一猜,肯定是艾建强这小子不服我。
  艾建强这小子一直不服我,对我安排工作爱挑三拣四,有点给脸色。晚上,我把他拉出洞子,跟他说,你不服我是吗?行,我们比比?他问比什么?我说,就比胆量。拿两颗手榴弹,跟他说,我俩一同拉弦,谁要是先丢出去,谁以后就听谁的。他说行。我还说,不准蹲泥巴,蹲了泥巴听不到哧哧声,不恐怖。他也同意。我就叫班上其他同志让开,到一边去,我和艾建强站一块后,喊了一声,扯。俩人的弦同时扯掉。手榴弹哧哧地直燃,我不怕,只看着他。时间很快,那时,不管他的手榴弹先爆,还是我的手榴弹先爆,都得死。艾建强脸白了,猛一下,将手榴弹扔了出去。他扔,我也扔。两个人的手榴弹全是空爆,我们一起趴到堑壕上,才没炸着。
  5月21日
  上午无事,下午轮到我观察,我伏在瞭望孔里,拿望远镜看。3点55分,发现越军50号阵地有很多越南兵在动,我凭感觉知道,那是来了重要人物,我一个电话打给炮兵。师炮群一家伙过去,一阵猛炮,将越军50号阵地掀翻了。从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况,起码炸了他们3个。
  5月22日
  今天是我们接防的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每天和死神打交道,战士们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马大哈、毛头小伙子,突然都成熟了,稳重了。战友间的感情,都非常的好。记得刚上阵地,胡文勇就很害怕,晚上不肯上哨位。鸡巴的,我每次去查哨,哨位上是空的。这还得了,这要是给越军摸上来,一个班都要死在他手上。我气得想踹他,但我没踹,真的,不是我良心好,是我不忍心。人家跟了自己上阵地,说什么也得顾着。我就说,行,你怕是吗?我陪你一起站。连陪了几个晚上,现在他比谁都勇敢。人就是这样,不是谁天生勇敢,谁天生就。得经过实践,谁英雄谁狗熊,还不一定呢!
  为了庆祝上阵地一个月,我提议咱们庆祝一下,兄弟们都乐了,喊好。负责值厨的刘三民屁颠颠地才要去后面厨房,越军一个炮弹落来。刘三民机灵,一个倒滚,滚到了洞里。
  越军也想着帮我们搞庆祝,打了一下午炮,刘三民出不了洞,只好大家喝碗凉水,一块吃压缩饼干。
  5月23日到26日
  战斗,还是战斗。
  5月27日
  下午,刘三民小子掏弹壳,将火药堆在一个烟壳纸上,不知道怎么搞的,砰地一声,烧起来了。他小子玩命,自己扑到大火上。可他扑不灭呀!火药"哧"地一声,将他衣服引燃,成个火人。张小兵麻利,抱了被子往他身上盖。被子是潮的,等掀起被子后,刘三民一身黑站起来,大家猛笑。
  我是班长,我不能笑。等大家笑完了,我吊了脸死骂刘三民。你小子,我们拿弹药箱堆床板,洞里全是兄弟,你要是把洞给烧着了,引发弹药爆炸,那你就成他妈越南特工了,越南特工没干成的事,给你干成了。刘三民也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我怎么骂他都不吭气。可我还是没骂很过分的话,只是强调阵地纪律,并严格要求,绝对不能再在洞里掏炮弹壳了。谁想要炮弹壳,谁到反斜面去。那地方空阔,老越看不到,你横掏竖掏都行。
  28日到31日
  阵地消停三天。
  6月1日
  一大早,张小兵就嚷,丁士义中弹了。我跑出洞子,到哨位上一看,还好,只是被流弹所伤。给他包扎好后,他晦气得很。我骂他活该,谁叫你不小心,跑到壕沟上面干什么?他说不是,他只是爬着上去,往沟底下看有没有敌情,就给伤着了。
  这件事给班里战友震动很大,大家都多了个心眼,子弹不长眼睛,稀里糊涂光荣不值。
  下午军工上来,送了10箱手榴弹,看他们一个个跟牛一样,每个人背上背着两箱手榴弹,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忙上前把手榴弹托下来,请他们喝水。可是没水,我要去山顶打水,军工不让。说是他们回去的路上有水,不要操心。
  ▲作者独白:在老山前线——我们的血始终是热的!
  1哨的战斗比较频繁,我把10箱手榴弹都背到了1哨。
  6月2日到4日
  才6月,天气就热得人死。主要是潮湿,天天泡在水里一样。这样的天气,只有南方人受得了,我们老陕不行。
  6月5日
  为了报复越军几天的胡搅蛮缠,我军炮群对越军的981物资转运站进行了持续4个小时的炮击。据传,打掉了越军好几门大口径的大炮。因为打炮,我们饭也没弄成,震耳欲聋,胸闷,难受。
  6月6日
  我们打一天炮,他们打一天炮。炮弹总在响,除了哨位留人观察外,我把战士都叫到洞里。
  持续的打炮,我感到自己受不了了,全身乏力,精神恍惚,脑袋总是嗡嗡在响。微震荡,山在震,地在荡,人在微震荡。为了不微震荡,张三民小子聪明,默数炮弹声。落一发,他默念一发。这个办法很好,我们也学。100发,不多不少。炮一停,跑外面打一通拳脚,还是不行。只想睡,全身乏力。接到同学的信,乐了一下。
  6月7日
  我像是发烧了,躺在弹药箱上。电话铃响,懒得接,叫艾建强。艾建强拿起电话一听,呼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我瞪了他。他把电话往我手上一塞,我一听,是连长打来的,说是我们有人被抓俘了。为了落实到是谁,全连查人。我一下来劲了,从床上跃起。跃个鸟,总共才一米高,咋跃?一挪身子,从床上下来,跑到洞外,喊着集合。一看,我们班一个不少,松了口气。
  前线全面开展防被抓俘虏的教育。主要有几点:一、不能单兵行动。二、要随时保持警惕,子弹上膛,反应要快。三、大家出去时,相互之间要保持一定距离,不能被越军同时干掉,作好相互掩护的战斗准备。
  ▲ 182团通信连冯克林在值班中
  6月8日
  我睡觉,艾建强跑来,说是有敌情。我们出了洞子,一看,越军差不多有一个班的兵力,散在沟里,在向我们摸来。我说,别急,大家等着,等他们上来了,扔手榴弹。手榴弹是个好东西,一扔炸得狠。
  我们12个人,沿着战壕散开,每人拿个手榴弹,将后盖揭了。我说,大家别急,听我喊了投再投。看到越军上到一半,我说,大家把拉弦扯掉。拉了弦,手榴弹的屁股冒烟。往沟下面看,过了一会,全凭感觉,感觉时间够了,我大喊一声,扔。一家伙,12颗手榴弹同时出去。手榴弹划过一阵烟,还在半空中,同时炸响,成12朵礼花,弹片四散开去。手榴弹这样炸威力大,越军不论是趴着还是躺着,都有得受。
  手榴弹炸完后,我们抡起枪往山下打。越军很顽强,打了几个来回,到下午2点多钟,4个小时,战斗结束。
  6月10日
  昨天打得猛,大家都疲劳。负责观察敌情的胡文勇兴奋地叫我,班长,快来看,快来看,我以为出什么事,跑去一看,原来是越军抬伤员往981去。不用说,那是我们昨天的战绩,不晓得是"烈士"还是伤员?
  看老越蛋疼,高兴。我自己蛋疼,也高兴?操,我烧裆了。鸡巴那地方红通通的,猴子屁股。军医说是湿疹,给了百雀灵,刚开始搽还行,时间长了不管用。不穿裤子,我一个班的兵,都不穿裤子。男人嘛,怕什么?用绷带勒着鸡巴,把两边的肉隔开。到晚上再解开,不能隔夜。一隔夜,绷带粘到肉里,撕都撕不下,疼呀。
  6月11日到14日
  情况一般,特殊情况则是34号阵地的炮连有一个兵不小心踩了雷,送到下面,没了。我听了情况后,对战士作了教育,要他们时时小心,不要拿命开玩笑。
  12日发生了一个情况。我在连部开会,张小兵跑来,要我快回去,说是廖应贵和刘三民闹起来了。我说,他们要闹让他们闹,能咋样?张小兵紧张地看了一眼连长,偷偷告诉我,他们闹真的了,都动枪动弹的了。我一听,连报告也没喊,就与张小兵跑回阵地。
  廖应贵和刘三民俩小子,一句屁话,刘三民拿了冲锋枪,子弹上膛,对着廖应贵。廖应贵也不怕,拿了颗手榴弹,盖子揭了,手扯了拉弦,要同归于尽。我那个气呀,冲上去,一把抢了刘三民的枪,一脚踢去,将刘三民踢倒在地上。转过身,一把夺了廖应贵的手榴弹,手榴弹的弦在廖应贵手上,被扯脱了,冒烟。我往沟里一甩,轰的一声,炸了。回过身,一巴掌打去。廖应贵捂了脸,看我。我指了他和刘三民骂着,你两个蠢蛋,要是你们这样死了,连个烈士都算不着,白死。你们不是说好了吗?谁死了就得把谁背回去,你们两个这一死,把我一个班都捎带上了,到时谁背你们?
  两人给我这一骂,一下子哭了起来。我懒得理,让他们哭。连长来电话,问是啥情况,我一个笑。没情况,好得很,算是蒙过去了。
  6月15日
  阵地持续遭越军炮击,损毁很严重。准备带艾建强和张小兵专门修工事,其他战士上哨,休息。可是不行,越军的炮火没停过,工事修不成,任他们去炸。
  南方的天气真他妈不是人过的,说翻脸就翻脸,早上还好好的,烈日当空照,我们晒被子。到下午,暴风雨来了。洞里和壕沟一下积满了水。收了被子,领着大家抗洪救灾。
  还有一个情况,越军在49号阵地的后面架了两门82无后坐力炮和一挺苏联高射机枪,这家伙厉害,可以打穿4毫米钢板。本来是打飞机的,拿来打人,恐怖。为了试枪和炮,还向我阵地打了15发炮弹,几百发高机弹。
  估计会有情况,我向连长报告。连长要我小心。
  6月16日到21日
  连续5天一直在打,打打歇歇,人快逼疯了。阵地上什么东西都没了,主要是水,舌干口燥,因为炮火猛,越军的高射机枪又居高临下,我们动弹不得。军工上不来,给养基本断绝。但无论如何,水总得喝。我决定冒险一试,去山上背水。
  连里有规定,除了连里召唤,班长绝对不准离开阵地。可为了喝水,我也不管什么鸡巴规定,到洞里背起皮囊往山上跑。我去的时候,老越没发现我,较顺利。上到山顶积雨坑,这是战士们挖的,军工要是送水上不来,我们就喝坑里的雨水。雨水很浊,和泥巴水一样。我渴死了,还管它清亮不清亮,给碗沙子都能喝。有个死耗子漂在水面上,都泡胀了,我用钢盔将死耗子拨开,扑下去喝。喝足了,又用皮囊装了一皮囊水,背在背上,下去。
  ▲ 师政治部主任李德胜发洪水后为一线战士送粮送水,甘当一名老军工
  老越这下发现我了。炸弹追了我炸,炸点一个前一个后,总不离我左右。听到呼的一声,我继续跑。等到嚓嚓声时,我就地一滚。炮弹要落地了,与空气剧烈摩擦,就是这种声音。老越一看炮火打我不到,改打高射机枪。高射机枪的子弹嗖嗖地连着响,打在土里,土都给卷起来了,留下一个个弹窝子。我将皮囊抱到怀里,好不容易弄了一皮囊水,不能给老越军打爆了。
  从山上下来,有一道直梯,虽然有壕沟掩护,但挖得浅。我索性跑出壕沟,从沟外面向下直跑。你高机弹快,我跑得也快。一梭子弹冲我打过来,我向旁边一跃。因为跃得急,没防到侧边是悬崖。还好,我反应快,腾出一只手,抓了崖边的岩石。脚迅速蹬到崖边的石蹬上,身子往崖上贴着。这样,等了好一会,老越以为我掉崖下死了,停止打枪。我把怀里的皮囊放到石头上,人再上来。背着皮囊,一阵风地跑回到阵地。
  回到阵地,战士们有水喝了。张小兵可高兴了,连喝了几大口,还要喝,我踹了他一脚,骂他,你小子少喝两口,这水可是我卖了命背下来的。
  6月22日到30日
  除了无接触的零星战斗和相互打炮外,有一些情况。
  7月1日到3日
  打炮、防地雷、还有摸哨,双方都打疲了,胶着。
  7月4日
  今天赵文泷副师长来了,赵文泷是我喜欢的师首长,对我们一线战士很关心。像我42阵地,与越军的55号阵地直线距离不过1000米,人家在望远镜里盯着,可他还来,让我们很感动。
  赵文泷副师长与战士拉家常,说着说着,大家就笑了。为了让战士们能多贴近贴近副师长,我跑到哨位上,将张文兵、胡文勇他们换下去。
  7月5日
  今天以为没事,昨天赵副师长来都没事。我呢,心情一好,跑友军945阵地去串门。还没走到,刘三民叫住我,我回头一看,好家伙,老越又玩偷袭了。
  老越油子,变着花样玩,知道晚上我们警惕性高,竟然大白天的来了。好在站哨的张文兵和刘三民发现了,一个唿哨,大家立马钻出洞子,跑到了战斗位置上。
  在这样的时候,不能主动打,得藏着,让老越错以为我们没发现,让他们近一点,再投手榴弹空爆,炸死他们。
  老越摸到一半后,他们先甩手榴弹,可我们都屈身藏在战壕的凹洞里,手榴弹炸不到我们。手榴弹一响完,我们同时跃出凹洞,站壕沟里拿手榴弹一起甩。可是,胡文勇因为紧张,手榴弹掉在了沟里。看着冒烟的手榴弹,大家脸都白了。躲是来不及了,我冲上去,抓起手榴弹,一甩臂,叫了一声,趴下。手榴弹飞到壕沟外不远,爆了。好在大家趴得快,没人受伤。
  胡文勇胆子小,开初上阵地时不敢站哨,仗打了了两个月了,还出这种状况,真对他无语。
  下午终于收到大哥的信,乐得我一个空翻。刘三民喊我,班长,你小心,别翻到地雷上去了。我回他,不怕,要是翻到地雷上,我一脚把他它踢到55(越军阵地)去。大家听了,直笑。
  7月7日
  有消息传出,我们连要整体后撤,据说是有重大作战任务。战士听了,都乐。与其在猫耳洞里与越军死扛,不如冲出去打。光荣便光荣,落得个痛快。
  阵地开始断粮,主要是老越炮火封锁太厉害,军工很难上来。战士都没怨言,饿着与老越打。
  我要值厨的将剩下的米多放水,熬粥喝。能拖一天则拖一天,不能给军工添负担。
  10点左右,我负责观察,55号没动静,过了一会,突然发现一个白色的会动的东西,我吓得赶紧盯上去。我的天呀,是个女人。这可是天大的事情,那女人别提多漂亮了,一件越南人穿的白长裙,好像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上前线3个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而且是敌人一方的女人。女人戴着个白色的宽沿帽,虽然遮了大半个脸,但我看到了她鼻子、嘴巴、脖子,都非常好看。看来敌人的女人和我们的女人都一样,都好看,没有什么两样。
  女人胸口挺着,有一个照相机,原来是记者,跑前线来采访他们的英雄人物。兴奋之下,我大叫,快过来看,快过来看,有好东西,不看死了都不值。不值哨的战士都跑了过来。他们先以为是有战况,待一看,都一个个叫了起来。我是班长,得发扬高风亮节的精神,让出了望远镜。刘三民小子看了几眼,就说,不对不对。胡文勇问他哪不对,他说,女人怎么会把胸挺着?我踢他,你小子,没学过生理卫生呀?那是乳房!大家都笑。刘三民舍不得离开望远镜,连声感叹,好白呀,好嫩呀,像我们老家的点水豆腐。张小兵和胡文勇不肯了,一起推开他,一起抢上,争着要看。我一旁喊,好了好了,排队排队,一个一个看,每个看一分钟。
  我又叫刘三民和胡文勇把上哨的廖应贵、黄伟换来,让他们也看。艾建强去拿电话,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招炮兵,轰了她。我一巴掌拍过去,骂他,人家是个女的,而且是记者,让你看这么久,你还要炸死人家,你是个人吗?我一骂,其他战士跟着骂。艾建强灰溜溜的,很不好意思。
  女记者大概待了20分钟,我们看了20分钟,直到她离开,我们才依依不舍,离开望远镜。
  ▲师长刘登云抗洪期间视察前线阵地
  ▲师长刘登云(左2)、181团9连连长汪海江(右2)、9连指导员李卿君(右1)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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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讨好去换取资源,值得吗?讨好,是个不太美妙的词。但凡需要讨好他人,自身总是处于相对较弱的位置,带着仰视迁就屈从等意味。讨好他人,最核心的原因在于,讨好是有目的性的。求人的根源是为着达成自己的诉求,而不得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记得曾经看到过一个新闻,年轻时抛妻弃子跟小三绝尘而去的男主,若干年后,被小三骗尽家产,一身疾病。落魄回去,希望妻儿收留。让人欣慰的是,这对妻儿非常坚定地拒绝了,连家门都没让他进。男不是他变坏了,而是你瞎蔡蔡在一家福利相当不错的事业单位上班。阳光工资推行之前,福利超丰富。发的东西,基本覆盖了生活所需的方方面面。大到过年的一箱箱年货,小到洗发水纸巾,甚至连姨妈巾都有。她自己用不了这么闽南行三题(一)水云谣青纱漫帐分外娆,水云迎景拱石桥。水车悠悠抖岁月,溪流淙淙柳细腰。挽留江南天水色,回归安闲余音绕。读尽小川百年桑,难辞闽南水云谣。(二)南靖土楼土楼燕翼镶山坳,围屋砌壁垒北回归线上的绿洲组诗八首(一)南昆山日照匡庐北回归,百里竹海谧无声。奇花异草嫣四季,珍禽异兽闹川景。林海莽莽隐川龙,石蛙鼓噪鸟蝉鸣。天堂攒顶揽明月,九重远眺出仙境。(二)十字水高山流水鞭长溪,峡谷深惊艳奇马鞍山攀岩记马鞍山,地处博罗县观音阁镇南坑村。因山势像马鞍而得名。这里的古码头古驿道古桥,依然保存完好。山并不高,因深藏秘境,加之七娘娘传说的古鸳鸯而变得扑朔迷离。受到户外探险活动爱好者的追捧年轻干部要勇做追梦人青年干部是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更要修身养德,扣好一生的第一颗扣子。青年干部要常用真善美来雕琢自己,修身如玉,成为一个高尚之人。修身如玉就必须,内外兼修,德才兼备,方能称为君子。你以为你是谁?单位没有你,工作照样干,公司没有你,业绩不会断,地球没有你,照样一直转,别人没有你,笑容依然展。你以为你是谁?外人眼里,你可能无关紧要,旁人眼中,你可能一文不值,人海茫茫,你不起眼一次激烈的争吵三年级,我开始独自去上学,父亲叮嘱到了岔路口,走大路,又宽又平,车少,安全!走了几次,我发现有学生走小路回家,就跟着走。途中,有两条深沟,要谨慎地从沟沿通过。不过,对我来说,有趣远关于亲情的问卷调查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蜜罐中成长,似乎亲情变成了一种理所应当,成为一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吃蜂蜜的人,难道都忘记辛勤的蜜蜂了吗?在亲人眼中,世界是否充满着冰凌和寒冷。现在,我们就伴随热剧光荣与梦想礼赞百年党史提起刘江这个名字,大家可能会有些陌生。但是归去来老酒馆等脍炙人口的作品,大家不可谓不熟悉。而刘江就是这些优秀影视剧背后的那个男人毕业于北电表演系,2003年首次执导开始,近年来深耕
坐火车去北京啥要求?我是从河北低风险地区去北京,坐的高铁,在进站的时候需要查验身份证,健康码还有七日内核酸检测证明,当然是要阴性的,否则你就去不了啦呲牙进站后在火车上并没有查验,在出站的时候需要查验七无论干什么都需要果决今天我们这里阴天,昨天晚上下了雨夹雪,尽管很小,今天早晨推开窗户,感觉空气相对清新,比较冷,屋顶上有少量的积雪没有融化,但是地面上的雪已经融化了,现在已经进入早春,尽管北方的早春还点8分熟牛排,拼穿二手GUCCI丝袜,道具人生晃了5亿人的眼人生在世,需要一点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01hr知乎有个热门提问你见过最没见过世面的女孩,是什么样子的?高赞回答吃牛排点8分熟。就这一句话,没有任何解释,还是有不少看不懂的人评论求解2021仍困,易经中的这3个字,破人生困局01hr2019年12月31日,他在朋友圈过去告别,憧憬未来。作诗一首致谢2019听蝉叫,落日笑。尘寂寥,尚古道。西风摇,寒未了。曲愁扰,鸿图耀。2020年,北京的第一场初雪。他在自律的人生,有多爽?知乎上有人问自律带给了你什么?有一个高赞回答自律者出众,不自律者出局。多么警醒的一句话。这个回答,数百万人关注点赞。人人都想上进,想自律,但往往三分钟热度散去,又恢复原样。一边为现西西弗神话人生无意义,所以更值得一过李诞有一句话人间不值得,圈粉无数。他以自己独特的诙谐方式传达着,看似漫不经心的价值观,但总会让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人间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希腊神话中,西西弗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薇娅人生是用来改变的每一次改变都是礼物,每一次蛰伏都是扎根。人生没有所谓的弯路,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到达终点的必经之路。01hr2021年这个春节,薇娅作为央视春晚唯一的官方主播在亿万观众中闪耀光芒,抓落叶人生,是一场节制欲望的修行你好吗?我很好!真的吗?通常情况下,很好并不是答案。本该是,但每个人都不自觉,甚至不加思索的说出来,就好像我们达成了共识。可是,你的心里总会时刻蹦出一种声音并不好。这才是你真实的回人生,就是一半烟火,一半诗意01hr朱德庸说生命的起点是出生,终点是死亡,中间过程则常常半死不活。是不是说到了人的心坎里?多少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外卖小哥争分夺秒地奔波在路上,可能因为一个差评就情绪国际名人名家诗刊牛年中国作者周传利春风吹弯了牛的脊背坚实的脊梁从容不迫顶住了亿万年沧桑牛年七月火红百年共庆辉煌五星红旗辉映着晨光五十六朵花更若亿万张笑脸在华夏大地绽放染香海峡两岸神州荣昌牛气冲天屹微小说种爱得爱小叶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考上大学后,一直受网名爱哥的赞助。四年大学后,她一心想找到这位陌生的爱哥大恩人。几个月过去,始终未果。仅凭一个手机号就像大海捞针,何况这个手机号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