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帅趣说中年

　　趣说中年
　　文/张帅
　　中年是不知不觉来临的。如同墙上的钟表的时针，不紧不慢地走，你几乎感觉不到它的移动。
　　这件事的端倪，大概初始于你听到有几个和你差不多年龄的朋友忽然就进了icu,有的甚至连icu都没来得及进，就先走一步了。起初你是骇然的，惊恐的，惶惑的，因为他们往日看上去那么生龙活虎，甚至有些不久前还曾和你有过交集。但后来，随着这类消息的不断增加，你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知道这是自然规律，和太阳东升西落一个道理。
　　接下来，你还会发现，周围成了年轻人的天下。商场里的店铺招牌并没有写着＂年轻人的店＂，但你进去，已经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穿的衣服，导购员一看你的脸庞和装扮，大多就转头去招呼年轻的顾客了。除非店里实在没有其他客人，导购可能会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你推荐一些目测穿上去宽松舒适、方便奔走的衣服。毕竟，中年人的人设摆在那里，孩子需要接送，还得时不时带老人去医院检查身体，包臀裙和紧身裤你很喜欢，能穿吗？
　　走在街边，各种辅导机构的宣传人员上下扫你两眼之后就会蜂拥而至，一边喊着大哥大姐，孩子多大啦，一边顺手把花花绿绿的宣传册往你的手里塞。当然，现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中年单身男女大有人在，未婚未育，有的是大把时间捯饬自己，走到街上，人家摸不清状况，大概率不会被强塞宣传册。说的是我等这般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普通人。
　　还有个变化是，不太爱照镜子了，年轻时爱照镜子，家里各处都有镜子，有事没事照一照。出去吃饭或者逛街也总喜欢在有镜子的地方驻下足，甚至走到别人车子前，也得借着车窗玻璃的反光照一照。总觉得自己有那么几分姿色。
　　这样的爱好习惯在渐渐褪去，一日比一日少，及至连家里的镜子都不爱照了。偶然有一天照下，惊讶地发现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那是眼角纹，我们老家叫＂鸡爪子＂。老家的妇人们见到多年不见、嫁到外地的儿时玩伴，多会惊呼一声：xx,你都有＂鸡爪子＂啦。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不仅不爱照镜子了，还会惊恐地发现发际线越来越靠后，不敢梳头，大把大把掉落的头发让人害怕某一天会彻底变成秃子，再想想，自己好像没有中年秃头的祖辈，便好受了那么一点。还有白头发，起初是两三根，后来是五六根，再后来是星星点点，再再后来是一层一层。从看见第一根时的惊慌失措、痛心疾首，到后来看见一层一层的波澜不惊、处之泰然，这个过程的惨烈程度，不亚于谈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
　　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一点一点接受着自己步入中年的事实。男人还好，女人在接受自己已是中年人这个方面总是异常艰难。年轻时的女人，不论高矮胖瘦都是美的，生动而饱满，像一颗丰腻的桃子，多汁而芬芳，由里到外透着芳香；像活泼的小山羊，灵动而轻巧，惹人喜爱。
　　到了中年的女人，懂得保养的，曲线还在，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丰腻的桃子成了桃干，活泼的小山羊变成了青蛙。
　　最可怕的是脸，露在最外面，想不让人看见都不行。人到中年，皮肉松弛，哪哪的肉都往下坠，托都托不起来。脸上的肉最重要，那就捣鼓脸吧。现在生活好了，大家都不差钱，健身房跑起来，名牌化妆品用起来，水光针和瘦脸针用起来。健身房和医美行业赚得盆满钵平。中年女人大多都有婚姻和家庭，活了半辈子了，也早明白＂女为悦己者容＂是句屁话，老娘健身和捣鼓脸是为了让自己好看，让自己高兴，爱咋咋地。中年女人变得通透彻悟。通透彻悟了的中年女人顿觉这世界一片开朗辽阔。
　　男人到了中年，除了极少数一直坚持健身保持身材外，大多都成了油腻大叔。油腻大叔看看手机短视频里一边嘟嘴卖萌，一边唱歌跳舞的御姐辣妹，再望望正在扫地抹桌的结发之妻，不禁感慨，时光易逝，红颜易老。甚至心里还潜滋暗长出些不明情绪，不禁脱口而出，你抽空能不能收拾下自己啊！看看人家。话刚落地，一只拖鞋就飞了过来，还有一张怒目而视、随时准备罢工的河东狮吼脸，遂闭嘴。
　　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那进入中年的夫妻是什么关系呢？网络上有一个词形容得很有意思，叫＂兄弟＂。少年夫妻的你侬我侬、花前月下，早已被岁月磨成了渣，剩下的，是一地鸡毛的中年日常。鸡零狗碎的生活，柴米油盐的烦琐，足以消耗掉所有以往的郎情妾意和海誓山盟。维系中年夫妻感情的，早已不是荷尔蒙和多巴胺，而是老大的小升初或者中高考，是老二的幼升小或者屎尿屁，是照顾老人的责任分担。若问还有没有爱情，大多数中年夫妻都会嗤之以鼻，那玩意儿能吃还是能喝！中年夫妻经常挂嘴上的一句话是：要不是为了孩子......一旁的孩子不乐意了，说想离婚就直说，别老拿我说事儿。爹怒了，妈也恼了，哪有孩子劝父母离婚的啊，接下来就是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中年男女毕竟也都是从青葱岁月过来的，谁还没点诗和远方的小情绪呢。某个岁月静好的下午，屏蔽周围的纷纷扰扰，望着窗外，轻啜一口泡了一上午的枸杞茶，心里酝酿了一句饱含诗意和哲理的话，琢磨着一会儿要发朋友圈。冷不防老婆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孩子在学校闯了祸，老师让家长去处理。就像被人猛地打了一棒，瞬间从＂诗和远方＂掉落人间，心里暗暗骂一声娘，垂头丧气赶去学校。
　　那中年到底有没有好处？自然是有的，而且好像还不少。和毛头小子的鲁莽与青涩比起来，中年人的稳妥圆通似乎就让人放心很多。中年人大多已是社会的中坚力量或者单位的一把手，有身份有地位，是挑大梁的。偶尔教育下年轻人，语重心长地说说＂想当年......＂，想想也是很惬意的一件事。活了半生，积攒了一肚子的人情世故，早已看透人生的机巧诡谲，什么也逃不过中年人的眼睛。
　　看透了、活明白了的中年人，不矫情，不做作，不忘来路，不惧将来，大不了来一句：老子活了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
　　作者简介：
　　张帅，女，河南人，硕士研究生学历，从事教育工作，现居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