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凤山望南山

　　望南山
　　文/何凤山
　　对于生活在蔚县的人们来说，大南山是一种永恒的存在。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依山而居，傍水而生，望山而知风雨，靠山以度时光。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南山，每个人的心中又都有一座不一样的南山。
　　孔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我国古代文明初始之时，有多少智者在水边静思，又有多少仁者在山中默悟。他们以水的清澈，山的澄明，体味自然存在之微妙，感悟天地运行之大道。可以说，我国延绵数千年的传统文化，源于水，也源于山，是水的文化，也是山的文化。
　　随着人类文明的繁华，我们越来越沉溺于社会生活的俗念之中，离纯净的自然山水渐行渐远。有幸居于蔚州，抬头即望南山，与大山对话，与时空对话，感受时空无垠，不忘远古文明来时的路，也不忘人类社会回家的路，何其幸也！
　　我曾常常临窗伫望日出之南山。东方既白，万籁俱寂，天地一派肃穆。群山满怀敬畏，凝望天边，静候日出。俄倾，东方山巅之后，朝霞呈巨大的扇面状喷薄而出，张翅欲飞。自东向西，自低而高，金色的阳光潮涌般地倾泻而来，万山次第分明，尽显伟岸俊朗的雄姿。遥想这南山为＂山水脊源，人方初始＂之地。在上古时期的造山运动中，地壳变化，天崩地裂，海水煮山，高山挽平川、丘陵，从海水中诞生，造就了今日之大南山。经历了人类诞生前的上古时期，又经历了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时代，日日仰望东方，承接太阳的君临。看来这尘世间最幸福的降临，莫过于阳光的照耀。那纯粹的光，和时间一样古老，世间万物都在它的怀抱。没有什么能够诱惑它，也没有什么能够污染它。南山就这样沐浴在幸福之中，舒展筋骨，挺起腰身，向高处走，向天边涌去。宇宙何其大，天地何其悠，不觉之间，已是窗满影。
　　而当秋日，想那山里，莜麦和山药已经收获干净。大大小小的羊群如云朵般在山坡上缓缓移动，牧羊人的吆喝声，苍凉高亢的小调声，在山谷间迴荡。山顶或山腰不时传来砍柴人的一声声长啸，随即一捆捆绑得结实的山染头发剪了，顺着细如羊肠的栈道滑向谷底。此时，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天地一派澄明。俊朗雄健的南山，屹立于天边，铁青色的山脊历历分明。群峰从天边逶迤而来，又向天边逶迤而去。山岚沉入谷底，天籁之声隐隐从山间升起。这时候望南山，觉得那连绵不绝的南山，有山的巍峨，也有水的灵动。如同一位出世的隐者，以其挺拔险峻，深邃幽远，蕴含天地造化之天机。又仿佛一位入世的贤达，坦荡亲近，触手可及，展示出尘世间厚重的人文历史文化和无限生机。 而雨中的南山，则是它最温柔多情的时刻。惊蛰未到，春雨将至，雷霆未降之时。天地间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宛如一位丹青高手用淡淡的墨泼开的画面，而远山则是浓墨洇染的似远似近的山影。又仿佛一位多情的绝代女子，弹奏着一曲浓得化不开的相思曲。雾里看花，花非花；雾里看山，山非山。谁能想到，如此温柔、矜持、多情而又神秘的大南山，曾经是一片狼烟遍地，兵戈铁马的铁血江山呢。这南山中的飞孤峪北出可控大漠，南出可取中原，是兵家必争的军事要道。战国时期赵武灵王出飞狐设代郡；西汉时大将卫青、霍去病出塞征讨匈奴，三国时曹彰征乌桓，均兵出飞狐，大战于此。至刚至阳，至阴至柔，相辅相成，浑然一体，这才是南山至高至大的完整境界。而雾中的南山，因其扑朔迷离，更令人心驰神往；因其朦胧神秘，更令人梦断神移。
　　及至冬日，尘世间经历了花开花谢，春种秋收，人们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之中，同时各种俗念、欲望、污浊、病毒也开始弥漫开来。天地有序，不容亵渎。大自然需要进行一番自我净化，自我涤荡，自我洗礼，以维系自然之纯净，天道之运行。于是，纷纷扬扬的雪如约而至，以纯洁的白，原始的白，净化尘世，肃穆山河。南山之巅最先窥得天机，也最先接受雪的净化和洗礼。群山静思，万壑默悟，以其仁者的博大的胸襟，滌荡着俗世漫延的贪欲和污浊，千沟万壑升腾起一股浩然之气，使苍茫大山，成为一个银白的世界。同时，蔚县南山有华北唯一的原始森林，是世界稀有动物褐马鸡的栖息地，还是世界名花雪绒花的生长地。这里的奇峰怪石，飞瀑清泉，林海松涛，古刹道场，无不是坦荡如砥，一望无垠的纯净所在。这南山，因其纯净澄明，所以出世；又因污浊不可企及，所以高远。
　　无论云雾缭绕之中，山岚蒸腾之上，还是暮色苍茫之时，雷霆万钧之际，天地造化无极，南山也以其磅礴的气势展现出万千雄姿。
　　乾坤至大，须臾小我。望南山，感乾坤至大之无限大，知须臾小我之无限之小。每个人都是尘世间的过客，对于至大无垠的茫茫宇宙来说，整个人类又何尝不是匆匆过客呢。敬畏天地大道，恪守人间大义，怀一颗澄明的赤子之心，不为名所累，不为利所谋，不为欲所动，为众生谋福，为永恒服役，这也许就是知者乐而仁者寿的无为无不为的自在之境吧！
　　作者简介：
　　何凤山，男，汉族。原籍天津市武清区人。插过队，从过政，经过商，曾任某公司经理。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日报》《诗刊》《诗选刊》《星星》《萌芽》《长城》《鸭绿江》《青年文学家》《河北文艺》《长城文艺》等报刊发表诗歌二百多首，出版诗集二本。本人始终认为文学是根，是归根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