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坐着班车去双峰

　　图文｜寒情
　　月底了，流量便也见底了，网速降回到5.22/s，仿佛时光也变慢了，缓冲的圈圈一直转，目光盯着它，思绪也随着它转呀转。
　　转呀转的变成了手里的纸风车，变成了地上推着滚的竹轮，变成了带点泥沙的班车车轮。童年不盼望月初的流量，只盼望初一或十五陪奶奶去给观音庙里的菩萨上柱香——倒不是从小就虔诚拜佛，只为了顺路去双峰街上逛一逛，最好还给买一买！
　　去观音庙烧香是件大事，头一天晚上洗个干净澡，换上干净衣服，这不打紧，还不能吃早饭！说是更显心诚。不吃早饭，我们小孩反倒是开心的，因为可以凭此为由在街上吃餐青树坪米粉。
　　天蒙蒙亮，就要站在路口，那时我还说不定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大人们耳朵不灵，隔老远，我们这些小孩就能听见早班车从山弯弯里打的喇叭声，争着告诉大人，像是电视里报告紧急军情的哨探。想象力够好，都能猜到客车里男人公、堂客们磕着瓜子扯屁谈，越是生僻奇异的誇得越有劲，不过也有谈菜地里的白菜、苗圃里的苞谷芽、架子上的东西南北瓜的。一般都是约好的，所以都是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像极了现在室友闺蜜一起去逛街购物，遇到什么好东西也是一起＂打卡＂推荐，看来这些倒是传承下来的民俗，哈哈。
　　那时的路没现在平整，遇着个晴天吹风，走在路上，这人活像条刚沾了面粉刚油炸出来的鱼；遇着个阴天下雨，这鞋好似裹了泥巴的煨红薯。特别在雨多的三四月份，碰到挀（bai）块，路也堵了。那时还少，现在挀块情况多了些，挖机活动得多了。不过现在的路修了护坝栏，倒也安全平稳。
　　那时的车晃晃荡荡，人们站在车里抓着扶杆也跟着晃荡，心要是大点儿，这画面放上曲摇滚乐，倒也挺和谐。
　　路上停停转转，半路上也偶有用扁担挑着筐箩搭班车去街上买豆腐的，炸豆腐，干、水豆腐，麻辣豆腐……也莫等到街上，车上乡民捏一两块炸豆腐吃，蛮有味，帮着吆呼两声，就在车上买卖开了。那时乡民蛮久才上一次城，出门都要么背了个大布袋子，要么准备了扁担，买的东西也多。小孩嘴馋，盯着那麻辣豆腐不离眼，大人说教一番也就好了，要是遇上几个发犟的，哭了的，大人也拗不过，不能吵着同车的乡民，也就买了一串。嘴里虽骂着说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莫当真，准保下次还是带出来了。
　　小孩出不出来大人说了作数，大人们有时也出不来，就会让街上的亲戚买点什么放到班车上，回程就给带上来了。司机售票员都是同乡的人，哪门哪户摸得清，路上一打喇叭开门一吆嚯，＂收件人＂也就知道＂包裹＂到了，小跑两步笑咧咧出来签收了，不能耽误车上的乡民。也时有丢三落四的乘客，不用担心，打个电话问问，要是在车上，第二天门前保证听见喇叭声。那时不兴快递，这蓝白色带点黄土的班车便也充当了这差事。现在各个村也都有包裹驿站，我们这些农民杆子也把田种到了网上。
　　河水流着流进了湄水河，班车晃着晃进了双峰街。那时是老城南车站，印象里还有件肉铺在右边，几家小商店在左边。小时候是对城南车站有印象，那时来到双峰的地方；长大了对城西车站有印象，那是离开双峰的地方。从城南走到观音台，要穿过现在的建材市场绕进一条小巷。那时跟着大人喊什么观音台、关圣坪、工农坪，现在才知道观音台有寺名称为＂双胜寺＂。寺旁会有些讨米的人，来烧香的都是善客，或多或少都会给点。这两年去看也少了，只剩下寺旁帮助香客写香包进寺卜卦的，慈眉善目的和和气气。
　　小时看热闹，现在看门道。香包上会写明哪乡哪都哪村哪组的善男信女烧给哪位菩萨，蛮有讲究。这＂都＂是用数字来划分的区域，记不清我们是二十几都了，族谱上有记载，但老一辈不用看也大致说得出。来烧香的都是老嬷嬷，领着后辈，来求家人健康平安，经商则生意兴隆，读书则学业高升。＂今日是公元……到观音菩萨您老人公嗰哩求个保卦叽……＂我要是这么一学啊，老一辈劈头盖脸来一句——读书嘁没看你记性嗰好！
　　烧完香，几个六七十岁的老＂闺蜜＂要么去农贸市场买买菜，要么带着小孩去买身衣服。砍价是大家的一把好手，好戏就要上演，可这台戏多了个插曲。奶奶带着我们去买衣服，按照原来的套路，就是价格眼见砍不下了，店主人摆摆手说进货哒不止这个价，奶奶就佯做出要走，心里数几个数，店家老板不一会就吃了大亏的模样喊住——算了算了，卖给你。这回我试衣服的时候把嘴上刚吃完东西的油污粘衣服上了，不买不行啊！砍价归砍价，都在道道里徘徊，可弄脏了衣服是没礼数的，那可不能霸蛮，双峰人的霸蛮不会这么用。老板也会给个台阶说便宜点卖给你。
　　穿着油污的新衣服，说高兴也不怎么高兴。不管那么多，吃要紧啊！回程路上的青树坪米粉店，沿街摆开，炉灶就生在门口，没有什么要遮掩，反倒成了招牌，白色的蒸汽带着香味就那么飘散在路上喊路人进店。我没去过青树坪，但青树坪米粉是吃了的。红油是看得见的辣味，盖四五片姜肉子，十来粒红皮脆花生，撒上葱花一点缀，筷子拌上两拌就开吃。光吃粉是暴殄天物的，咀嚼完劲道的粉，在吧唧几粒脆花生，双重口感的愉悦，可以说没有花生的＂插科打诨＂吃青树坪米粉是失趣的。经过的熟人一看，呦，你在这里啊！也进来点一碗，然后就开始暇乱谈，边吃边比划，边拿出来炫示，说那家的蜡烛硬要得，不滴腊！这家的裤子蛮合适，买了两条。原来那句＂便宜点卖，大不了下次帮你了多喊几个客，＂的砍价金句是真的！哈哈，恐怕这就是原始的五星好评加转发。
　　吃完，就往车站里赶，你问那么急做什么，——莫誇了，屋里的鸡还关在鸡肆里没放呢！车站里，班车探出头，打两声喇叭，售票员扒着门框，踮起脚看看还有没有人往这里赶，一般都会等一两下。车门伸开合上，又晃晃悠悠回乡了，可是河水不会哗啦哗啦往回流。
　　＂哦豁，苞谷种子不记得买去了！＂也不知哪位老嬷嬷一喊。
　　＂我咯里有欸！你要滴叽不？＂
　　不说了，凌晨了，又是一个月初，流量又有了，那个圈圈转开了，哈哈。
　　作者：寒情，喜爱文艺，摄影。日前看到土著岷平台有关青树坪米粉的文章，引起对双峰许多回忆。日前百无聊赖，思绪万千，编辑成文，多有啰嗦和不准确的地方，各位乡友还请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