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铁军、李旭光 图:选自网络 编辑:张国政 姥姥家的小火盆 作者 刘铁军 小时候在姥姥家,每到冬天的晚饭以后,大约在四五点钟,姥姥总会把一个铸铁制的圆形带沿儿的直径约35厘米的小火盆,端到火炕上给我们取暖。小火盆儿里装满压实的,没有燃尽的杂草秸秆和带星火的木炭,都是能散发热量的东西。然后,姥姥就让我们坐在火盆儿周围,有时会给我讲故事,还抓一把瓜子或者是黄豆吃。回忆起在姥姥家,围坐在火盆儿边上幸福的童年时光,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温暖,甜蜜。 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前郭旗的经济还比较落后,家家户户都只能在维持温饱的贫困线上生活。姥姥家住的房子,正面是砖砌的,后边是土坯的山墙。冬季取暖,没有炉火、火墙设施,全靠大锅烧炕取暖。用火盆儿取暖应该是很普遍的。刚进冬季时,还不算太冷。一进腊月就天寒地冻了。当时叫"猫冬",整个三九隆冬,户外滴水成冰。屋子里很冷,窗台上的雪一冬不化,窗棂上结成厚厚的霜,看不到外边的景色。屋子里最暖和的地方就是在炕头儿上,而那时的柴火紧缺,一年到头烧柴,只靠买点秸秆,拉一车要烧一年。还有各家秋天时,四处捡拾来的茅草和树叶当补充。柴禾有多么金贵,我记得家里存放的江通里的柳条子,一把把的捆好,只有在过大年煮饺子时才能用得上。为了节省烧柴,火炕也只是在做饭的时候很热。所以,大多数家庭都用这种小火盆来取暖。 一到冬天,每天傍晚,姥姥总把热乎乎的小火盆儿放在炕头儿上。火盆儿下面放一个用苞米叶子编的厚厚的草垫子。是防止火盆儿烧了炕席的。姥姥经常用火盆儿外部的较热的温度来烤烟叶。姥姥年轻的时候抽过烟,她把烤烟放在火盆儿边上,然后用手揉搓烟叶,再撸出烟梗,放在烟笸萝里。烤烟不能太干,所以正好利用火盆儿的余温。这也是劳累了一天的姥姥,刚刚能休息的时候。姥姥吸烟用的是旱烟杆的烟袋锅,烟嘴儿是绿色的玛瑙石,很细的烟杆儿有一尺多长,纯铜做的小烟袋锅像一个特制的小碗儿。姥姥把烟叶捻碎,放在烟袋锅里,用大拇指使劲儿地压平,用火柴点着,一边点燃,一边用力的吸气,嘴里要用劲儿嘬两口。一袋烟一般只抽五六口,因为旱烟劲儿非常大,杂味儿重,好像不能直接抽。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看见姥姥脸上泛起的红晕,满脸的皱纹也舒展开了。但这个时候实在太短暂,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人们常说的,"一袋烟的功夫"多长了。那时我在姥姥家学会了,装烟袋、挑烟梗和清理烟袋锅子。 姥姥的小火盆里总是插着一把烙铁,也是铸铁做的,把柄细长,头部呈三角形。这个烙铁的用处可大了,姥姥总用它压火盆里的草木灰碳,这样温度会适当延长,有时候也看姥姥用它拨弄炭火灰渣,让热量迅速散发出来。我还看见,姥姥用它熨烫衣服和烙鞋底子。但印象最深的还是用它翻弄出火盆儿里的土豆、地瓜或粘豆包来。 记得有一年春节之前,邻居家二羔子的奶奶来借烙铁,还顺便给我拿了两个糖球。姥姥教我,要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奶奶手里的东西,还要说,"谢谢奶奶!给奶奶拜年了!"我当时很木讷,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姥姥当场就训我:"不懂礼貌,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孩子。"二羔子的奶奶走了以后,姥姥下地一遍说一遍教我,躬身示范。我的仁义礼智信的启蒙教育,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那时天黑的早,睡觉也早,我躺在炕上睡不着,没有油水儿的肚子总容易饿,我总想能吃到小火盆儿里的土豆、苞米粒或者黄豆那该多好。我就下地偷偷的拿来苞米粒,用烙铁在火盆儿的炭火上,挖出一个小坑来盖好。不到一分钟,苞米粒,就蹦出白白的胖胖的花儿了,那个香甜,酥脆就别提多好吃了。可是爆出的苞米崩得越大,往外蹦得劲儿也越大,还把炭火直接崩到火炕上,把炕席烧出了好几个小洞。我害怕声音大,让姥姥发现,恨不得用手直接按住火盆里蹦出的苞米粒。我想这次一定要挨姥姥一顿笤帚疙瘩。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次姥姥不仅没有骂我,还说,"你要是饿了,姥姥就给你烤粘豆包吃。崩爆米花不能离得太近,会崩到眼睛上。" 转眼间六十多年过去了,我至今还记得姥姥那和蔼可亲的笑容,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小火盆儿给我留下来的温暖…… 刘铁军2021年2月1日於长春 姥姥家的小火盆读后感 李旭光 《姥姥家的小火盆》,是铁军战友推出的又一力作!惊叹于铁军细腻的笔触,游丝一样牵出一串串陈年往事,就如同小火盆里花样翻新的吃食,和那缭绕在小火盆上的烟雾,永远是那样新奇而又富于变化。姥姥家住在文化街,靠近教育材料场。姥姥家系列里时不时出现的大羔、二羔,姓孟,是时任财政局长孟兆会的两个儿子,他俩的母亲孙耀琴,是当时的宣传部副部长。大羔,叫孟晓军,成年后更名为孟宪超,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又为同一学习小组,是好朋友。大羔后来调到省广电局工作,我们还见过面。 小火盆,应该是东北特有的炕头取暖设备。记得1979年春节期间,后同在市里工作的赵文忠我俩到前郭西部,在乡下转了一周,住了一个礼拜。所访之家,炕头上也都有一个小火盆,特别是蒙古族家里。与城里不同,乡下的小火盆,或只烧干牛粪。俗称"牛粪排(三声)子",是冬天到甸子上拣拾,已经晒了一整个夏秋的,成垞的干牛粪,像花卷一样的纹理。表面有光泽的最好,是没有被雨雪销蚀相对新鲜一些的,燃烧时间长,火更硬(燃烧值高)。而且,散养在草甸子上的牛,没有补饲精料,所吃的都是草,烧起来不独无臭,只有青草的味道,经过咀嚼、反刍研磨消化后的草粉沫,冗繁剔尽,更为浓缩。 2006年我进藏接送市里援藏干部,在日喀则和通往拉萨路上,到处都看到,牧民把稀粘的牛粪一片片拍到墙壁上,晒干后码成一人高、一米多直径的圆垛,就像东北人晒煤球、托煤坯,码草垛,以备冬季取暖之用。藏区植被少,草看着很绿,却很硬,牦牛要用门牙把草咬到嘴巴里才能享用,而不是像内地,牛用舌头掳掠去吃草。我当时就很惊叹:牛似只是在果腹,无形中却又为主人找寻、积攒、加工燃料,可谓至忠至诚。还有,前郭西部的小火盆,一般铜铁为之,取暖之外,还会于悬在盆上方的梁,掛着茶壶、酒壶,用以烹茶煮酒,加入歺饮文化,步入社交殿堂。然而,从铁军《姥姥家的小火盆》里,我们只能专注于作家对童年往事的沉湎,以及对故乡,对姥姥那种无尽的思念……。(旭光,2021.2.2于广州) 张国政简介: 祖籍河北,生于吉林松原,军人出身。从军二十八年,在基层连队当过坦克驾驶员,给养员、事务长、排长兼技师、连队付、政治指导员。在团至军各级装备技术指挥机关任职多年。后转业到地方金融系统工作直至退休。 兴趣广泛,尤爱好文学作品和野外垂钓。在部队期间撰写的《关于野战条件下坦克抢救抢修》的技术保障论文,曾获全军和军区优秀论文奖。在军报和地方报刊发表过数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