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的爱情

　　文/施静云
　　2012年岁末，北京似乎格外寒冷，然而一个消息却让人们心里漾起阵阵暖意。北京凄美爱情故事的男主角、因＂刻章救妻＂而触犯法律的下岗工人廖丹，终于等来了＂判三缓四＂的审判结果。这意味着他虽被判刑却不必被关进监狱，可以在家照顾患尿毒症的妻子和12岁的儿子了。
　　当他走出北京东城区法院时，等候已久的记者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长枪短炮＂的阵势，让不少路人停下脚步，推着车的大爷很好奇：＂这是哪个明星啊？大家伙这么围着？＂
　　故事说来有些心酸，30年前，在北京城的拆迁改造中，北京土著的廖丹，从交道口搬到五环外的郎辛庄，从一个城里人，变成了＂乡下人＂。与此同时，另一场变革又将他推向了这座城市的底层。1997年，廖丹所在的北京内燃机总厂改制，他在当年的那场浪潮中下了岗，只领到几个月的工资便失业在家。也是那一年，通过同学介绍，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当年24岁的河北人杜金领。对于生活在这座城市底层的廖丹来说，这世界哪有什么动人的爱情？两个人就是搭帮过日子，能过到一块儿，得了！后来还是杜金领掏钱摆了两桌酒，就算办喜事啦！日子也就这么过起来了。再后来，他们有了儿子。
　　2003年，杜金领所在的单位倒闭，她就自己在家做手工艺品卖钱。这样的日子坚持了半年，一个亲戚帮她找了个美容院的工作，每个月600元钱。在这个北京底层家庭，日子虽然简单，却也过得去。
　　2007年杜金领被查出患了尿毒症，每月单透析费就得花去近6000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夫妻俩拿出多年积蓄2万元，勉强交了住院押金，没过多久，钱便所剩无几。性格内向的廖丹在向亲朋好友几次张口后再也没辙，他除了挤出时间开摩的挣点小钱外，只有满面愁容仰天长叹。更要命的是，杜金领没北京户口，没正式工作，入不了北京医保体系。
　　此后的日子里，廖丹每周骑着电瓶车，把妻子送到医院。后来他干脆咬牙借钱买了辆旧＂摩的＂，送妻子去医院之余还能拉点儿黑活。
　　妻子病后，廖丹也患上了糖尿病。亲戚朋友被他借了个遍，有人最后不得不劝他：＂兄弟，以前的钱就别提了，今后别来了，你媳妇儿这病，没治。＂
　　2007年年底，已经负债累累的廖丹发现，自己每次到医院交透析费时，收费室都会在收费单上盖章后，再让他拿到透析室。那时候，他走投无路，于是在大街上捡了张刻假章的名片。
　　第一次把印有假章的收费单交到透析室的时候，他很害怕，但又觉得＂过一天算一天吧，以后是以后的事儿＂，＂要不然早就都死了＂。杜金领也曾怀疑过丈夫哪里来的钱，但每次问，廖丹的倔脾气就会冲上来：＂你什么都别管！＂
　　凭借那枚假公章，廖丹骗了4年，杜金领也多活了4年。2011年9月，医院升级收费系统，廖丹的行为终于被发现。5个月后，带着妻子去医院透析的廖丹，终于看到警察冲他走来。他说：＂他可以理解医院，毕竟人家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廖丹领着警察回家取证时，他们12岁的孩子正在家里写作业。那位老警察知道廖丹的情况后，对他感慨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别人诈骗是为骗钱，你诈骗却是为救命。＂把廖丹带走时，警察给孩子留了200元钱。＂你别当我是警察，你就当我是大哥，但你毕竟是犯法了。＂
　　杜金领本以为廖丹是开＂摩的＂被抓了，便不停给法院打电话，问人什么时候放出来。开始法院的人还很客气，但一个礼拜后，人家有些不耐烦，对她说：＂你知道你透析4年没交费吗？＂杜金领终于明白，丈夫为了给她看病刻了假章，涉嫌诈骗。
　　廖丹被抓的那段时间里，杜金领每周自己坐上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去医院透析。直到一次她犯了病，邻居不停地给法院打电话，廖丹才被取保候审。
　　2012年7月12日，廖丹的案件在东城区法院开庭。开庭之前，法院要求廖丹退还17.2万元的＂赃款＂。庭审那天，检方提出，廖丹构成诈骗罪，建议法庭判处他3年到10年有期徒刑。但还没等公诉人出示证据，廖丹就说：＂您不用念了，我都承认完了。＂后来，廖丹告诉记者，即使那天宣判了，他也不想上诉，＂摊上了，认命也就认了。＂
　　＂你觉得值吗？＂＂不管值不值得，还是犯法了。这我承认。值不值得，至少一家子现在还在一块儿。＂他突然停下了，默默地反问，＂你说呢？＂
　　廖丹的故事，像藏在海底的珊瑚，一旦被打捞出来，便成了宝贝。那个廖丹在电视里才看见过的明星姚晨，开始在微博上关注他的事。一位他素不相识的广州政协委员陈利浩，专门通过媒体给他送了17.2万元钱让他＂退赃＂。两家他从未听说过的机构，向他提出承担杜金领今后透析的医疗款。还有人在微博上为他发起了捐款倡议。他的故事被称为＂最美的北京爱情故事＂。那一天，央视的柴静也来了。看到这样的阵势，一位记者觉得廖丹和妻子杜金领都有救了，但他又开始担心：没有人知道，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还隐藏着多少个廖丹
　　＂刻章救妻＂的故事经媒体传播后引起广泛关注，人们被廖丹的善良和无助深深打动，纷纷慷慨解囊，你五十我一百要替他还清骗医院的钱。远在广东的热心人、珠海市政协常委陈利浩一下拿出17.2万元，让廖丹在开庭不久即赔付了全部透析款。好心的人们又把先后筹来的50万元善款交到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专款专用，廖丹妻子透析后再去凭据报销，总算解决了一家人的燃眉之急。
　　＂判三缓四＂的判决让廖丹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说自己对这个结果挺满意，他一定汲取教训好好接受改造。他要告诉人们，千万不要像他那样轻易触犯法律。这位老实人或许还不知道，2011年，早在公安局前来调查其案件时，医院就已经发现他刻章救妻的事，但调查三个月间并未将此事说破，既让他妻子能够继续治病，又未将这三个月费用计入诈骗款中。
　　北京凄美爱情故事事件前后一系列好心人的善良之举，给寒冷的冬天带来一丝融融暖意。这是一场善意与善意的传递与接力。先是廖丹救妻的善意感动了医院，也感动了许多捐款人，接着这善意又令执法者在判决时透露出法律关注弱势群体的善意。层层善意滋润着人们有些干涸但尚未完全冷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