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秧冲中学山乡小渡船

　　本文配图：彭飞文｜枫情万种
　　五月清爽的风轻轻的吹，明媚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射在一群群嬉戏打闹的孩子身上，天真的笑声在高高的白杨林里回荡。紧接着是一阵三声慢三声紧的铃声响起，追逐的孩子们飞奔返回教室.......
　　无数次无数次回到了她的怀抱，再次在窄窄的前坪里穿行，在低简的教室里听讲，在宽阔的后坪里沿着操场边的白杨林前行，童稚的目光向着未来探寻。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在梦里又一次地将她回想——我的初中，我的母校秧冲中学。
　　在八十年代初期，秧冲中学还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平房，校门是典型的文革年代的文化特色，校牌上有石刻的鲜艳夺目的红五角星。入校平行老娄双线的方向是几乎对称的教室，垂直于马路的只有两间礼堂，临东的礼堂后来成了当时三十六班的教室，这个教室比其他房间的地基略高一点。临西的是一个大礼堂，穿过这个礼堂，后面是长长的紧挨围墙的厕所。
　　这些建筑物抱成一团，中间成了一个天然的操场，操场的四角零星有几棵大树兀自立着，从无言语，也不见花开花谢。大礼堂边上是小小的食堂，窗口放置着茶水缸，当时茶杯是用绳子绑在水缸边沿上的，无数个人共同饮用。紧连食堂的那一栋教室中间有一扇木制的双合门，出了那个双合门，外面是一个不规格的大操坪，做操或开运动会，教导处彭勋德主任都会用白色的石灰将各班各组的位置清晰的标明。
　　相对于几近透明的内操坪，外操场才是同学们的乐园。
　　操坪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耐踩耐踏的小草，右手边有一口吊井子，我曾经与同学一起将小石子投进去，看多久能听到井里水的回声。食堂的师傅，常常会悄悄的在井里汲取清水，肩挑手提将水缸灌满。
　　沿着操坪走，左手边的小坡上有一口小水塘，初夏季节，无数的小蝌蚪在里面慢慢的游，多少次被我们手捧着放到塘墈上，再看到它们腆着圆滚滚的白白的大肚子笨笨地滚入水中，拼命地逃走。水满的时候，我们就在塘边捡小石子打水漂，看着水荡起的涟漪直到对岸的山花下。
　　小学的功课只有语文、数学，到初一就增加了英语、生物、地理，初二加物理，初三加化学，知识从单一向多样化发展，学习也从新奇有趣增添些许的沉重。
　　然而，我好像一直是在沿着自己的兴趣方向走，用一句现在流行调侃的话说是在帮老师读书。
　　勤奋的班主任李光玉老师，英语课上得有趣而生动，初一的小测试，我们班有三十个英语得满分的，那时没有复读机，也没有英语新闻或电台，靠着用＂南岳山吹西乐＂来诠释＂nice to see you＂读音的上一个世纪八十年代初，这业绩也算是爆了农村中学的冷门。
　　而优雅的数学老师朱苏玲，始终梳着整齐的短发，咬着舌头说话，她不太喜欢当年我们拘谨胆怯的女孩子，总说我们回答问题时声音象蚊子嗡嗡嗡叫，听不清楚，但丝毫不影响她其时在我们心中的女神位置。
　　语文老师是王熙耀老师，牙齿的白晰程度赛过现在高科技下任何一个明星的美牙，他一开口一亮牙就是灿烂的笑容，至今记得他要我们记着＂熙＂字的含义和写法时，说汉语字典里只有三个类似的偏旁字，用一句话概括：＂颐和园里演《蔡文姬》，熙熙攘攘人挤挤。＂
　　物理老师是彭主任的儿子彭可为老师，当时也只是一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青年，第一次物理测试，我应该全是抄了同桌的，后来怕一无所知露了底，老老实实将所有上过的课好好温过一次才跟上后面的课程。
　　化学老师是一个刚刚从大学分配下来的年轻人彭志梅老师，如有仪器，我这个后来读文科的科盲应该还可做完氧化还原反应的试验。
　　地理老师胡子德当时已经快到退休年龄，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穿着洗得干干净净发白的卡其色中山装，还有当时已被很多人淘汰出局的厚厚长筒线袜。他可是一个可爱的老头，博闻强记，课上得好极了，课余时间，他还在挨三十六班教室后的小院里种了好多的花，红色的鸡冠花，五彩缤纷的太阳花，还有我们以前从未见过的含羞草，课间我们女孩子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小小的叶片，想验证含羞草是不是真的会象一个羞涩的新娘一样一触碰就收了她的叶片，可又怕白胡子老头的胡老师那雷声大雨点小的栗子。
　　而最令我们景仰的是，胡老师的两个儿子，胡家大哥哥在高考恢复后，一个读清华，一个读北大。多少年后，回首，胡老师在小院里浇花的图片，让我不自觉的想起云淡风轻、岁月静好这些词。
　　最绝的是我们的音乐老师胡松高老师，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却能用口用手告诉我们什么叫多才多艺，什么叫琴棋书画诗酒花。他其实是教语文的，写一手好字，管弦乐样样精通，当时教我们这些毛头小子、小丫头唱阳春白雪的歌曲如《马儿啊，你慢些走》《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那或醇厚低沉或高亢嘹亮的声音，余音绕梁，历久弥新。
　　初二年级，教书育人十年斯斯文文的唐建芝老师患病去世，我们的才子胡老师就手写了挽联：＂十载献心血南山松柏长苍翠，九泉含笑意故园桃李又芬芳。＂其联贴切的抒写了英年早逝的唐老师的一生。
　　那个时候，天很蓝，草儿很绿，我们都很单纯。
　　到春天男孩们比谁先打赤脚，哪个爬树的速度最快。女孩子们也就比一比谁的文具盒儿漂亮，谁的绳跳的花样多。考试前也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考得好不好，我们那些自己都没读什么书的家长多半不会管，而老师们也不会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平时有个迟到或逃课行为也大多只轻飘飘的点醒一下。但是对德行却管得很严厉，记得我班有个调皮的男生在放学路上将一条死黄鳝抛到当时那分成两截的中型拖拉机驾驶室，逼停了那辆车，被司机抓住投诉到学校，顽皮的男孩子被教导处责令在全校师生大会上作检讨。后来，谁也不敢再去繁忙的娄双公路上撒野。
　　弯弯山路上的野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日子仿佛很慢，但不经意间初中就过去了。班主任说班上的浮头鱼进了一中，晃悠悠的愣子鱼进了四中，深水鱼沉了底，一年之后也许会出现湄水河畔的一中或更远的地方。学校后操坪高高的白杨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学校附近朱伯伯一家六兄妹自秧冲出去都考上了令人羡慕的985大学，校门外塘边上的聂雄前哥哥成了文化名人.......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微信初中同学圈里正在热聊着当年就读秧冲中学的故事，讲述同桌的你，各自毫不留情面的揭着当年的老底和糗事，仿佛还在秧冲那个低矮的校园，时间和空间从来没有置换过，还是那年少样的轻狂，还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吵吵闹闹中，当年的音乐委员悄悄的放响了背景音乐——《山乡小渡船》，张也甜中带辣的声音久久地萦绕着：
　　小小渡船，小小渡船，
　　渡船就像一个摇篮，
　　日出时摇来满河的童话，
　　日落时摇走彩色的梦幻.........
　　作者：枫情万种，被武侠和言情小说浸泡良久的文艺中老年，供职于湖南省双峰县某政府机关。配图＂秧冲中学实景＂，摄影者：彭飞，双峰县秧冲中学教师。
　　本文经作者独家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