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 算黄算割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下的人心焦。晚上,雨停了,下楼透透气,空气真清新,只是雾蒙蒙的。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叫声,"算黄——算割,算黄——算割",清脆而欢快。 听到"算黄算割"的叫声,预示着关中地区将要开镰了。这几年,西安周边麦田几乎绝迹了,"麦浪"看不到了,但"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的声音偶尔会听到,只要听到了这种叫声,我就知道,龙口夺食的日子开始了,当地人叫:夏忙。小时候,满地的麦子都黄了,麦穗低着头,原野一片金黄。写作文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金刚色的麦浪在原野里翻滚,一波一波的向远方飘荡。 收割 有多忙,忙的没有时间吃饭睡觉。从五六岁起,我就开始经历着这样的夏忙。当听到"算黄算割"第一声叫时,就要开始第一道夏收的工序。通常先选一片地,这块地位置要适中,交通要方便,还要居于中间位置,便于转运便于把所有的麦子集中起来打场收获。把麦子割了,用犍牛把地翻了,一边泼水,一边组织人员脚踏,牲口拉碌碡辗轧,如此两三天,地就平整了,上面还能看见一根一根的麦茬,四周会蹲上水缸,放满水。一到晚上,大灯泡下蚊子、蛾子转着圈的赛跑,场地上到处是小孩在疯跑,大人在计划哪儿打场,哪儿堆放,哪儿晾晒。两天后,场上就会堆满了一捆捆的麦子,像山一样。那里是孩子的乐园,到处可以隐藏,俗称:躲猫。 第二道工序是割麦,也是时间最长最辛苦的工序。天一亮,就可以看见一手拿蒸馍,一手提一罐水,还要梢带着拿把镰刀三三两两的麦客,一边吃,一边喝,到了地里,吃饱了喝足了,开镰。地里全是头扎白毛巾的人,刷刷的挥动着镰,割一拢,随手拿一把一分为二,麦穗相对,拧一把,压在地上,用镰刀把割下的麦搂过来,用麦根一捆,水平高了捆得特别结实,水平不行,拧了麦根,麦穗那头就开了,麦子会散落一地。这时候,景色最美,蓝天白云,太阳高照,麦浪滚滚,麦客头扎白毛巾,或蹲或立或捆,农人站在田头喜在心头,一派丰收的景象。 收割 第三道工序,运输。成捆的麦子被装上架子车,马车,被运到打麦场上。装车还是个技术活,装不好,会在路上散了,掉一地,看着散落在路上的麦子,一定会被队长或者老人骂死。常常会见满满一车,高的跟山一样,颤悠悠的在路上走,叫你心脏都一颤一颤的,不过,你不用担心,高水平的农人用绳子一捆,再颤也不会散。 第四道工序是辗轧脱粒。先选一个大晴天,一早上把露水晒干,把成捆的麦子解开,摊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用木叉翻晒三遍,到中午2点多就可以辗轧了。最早时用电碌碡,就是石质碌碡做一个木架子固定,上面架一个马达,学名电动机,用皮带传输,用这个技术要精,要胆大心细。一手拿绳子掌控方向,一手摆弄电线,要不然会缠到一起,不是碌碡跑了,就是电线断了,甚至会飞出去伤人。辗过几遍后,就可以用木叉把麦草挑掉,把麦粒清扫到一起,称起场。这个时候人要多,动作要快,这个时候是收获最关键的环节,要确保颗粒归仓,要不下雨了,就前功尽弃了。 辗场 第五道工序是扬场,就是把麦粒麦糠分开。一般会利用自然风,用木掀把麦粒麦糠使劲扬起来,风把麦糠吹的远,麦粒重落的近,自然就分开了。这个活很辛苦,一人扬,一人扫,配合要默契,否则就会受罪吃土。 第六道工序就是装袋回家,颗粒归仓。张口袋一般就是小孩的事,张开,一木掀麦粒装进去,一股土腥味就会迷漫整个口腔,装进去时要闭气把头拧到旁边去。当然,晾晒就不必说了。 后来,随着脱粒机、扬场机、电风扇、收割机等机械的出现,收麦就越来越简单,强度越来越小,但还是很辛苦。现在,连麦田也没有了,麦客更是见不到了,西安周边基本上见不到夏收的景象了,更体会不到夏收的艰苦了,夏收也只能是一种传说了。 收仓 不过,我一直很奇怪,"算黄算割"这鸟儿一直没有见过,只有早上和晚上能听见叫声,而且还是一只鸟叫,在一个地方绝不会听到第二只鸟叫声。你见过么? 其实,小时候我们最感兴趣的事是躺在麦堆上听老人讲算黄算割的故事,每年都会讲一遍,不同的人版本还不一样。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在陕西有一位七十多岁的黄老汉。他靠种地过日子,一年到头,披星戴月,起早摊黑,不停的忙碌着。不过,麦子种的不少,收的不多。为什么呢?不是他人不勤快,也不是土地贫瘠不长,更不是老天不作美。那到底是怎么搞的?只因为他不知麦子在成熟季节里的准确收割日子。收麦是早一天不行,晚一天也不行。收的早,麦子浆没有灌饱,麦粒干瘪瘪的,磨起面来,麸子多,白面少。收的晚,麦壳儿一炸,圆咕噜噜的粒儿弹到地里,你就有天大的本事,也收不回来了。黄老汉年年种麦,年年歉收,好不愁煞人也。 麦子黄了 可黄老汉是个有心人,便细心琢磨麦子在收割季节的准确日子。经他年年观察,终于摸出道道来。麦子黄了后,那块地里先黄,就先开镰,是熟一片割一片,一碾场过秤,嘿,得了个好收成。黄老汉摸出了这个好门道,便想把它一传十、十传百地传给大家。 那时候,方圆百十里的人家收麦子,都和先前老汉一个样子的做法。眼睁睁到手的粮食,就是收不到仓库,吃不到嘴里。望着黄灿灿的麦浪,耳听迎风麦粒儿沙沙地往下直落,好不心焦。黄老汉他急啊,急红了眼睛,急涨了脑袋,不住声地大喊起来:"乡亲们那,大伙儿听我说啊,麦子熟了,要算黄算割啊,算黄算割啊。"人们听了只是摇头笑笑说:"好他大叔呢,着什么急?地里的麦子全黄了才能收割呢,这可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啊。" 黄老汉眼看着满地的庄稼任风儿吹落,心急火燎,五内俱焚。他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脚踏滚烫的土地,满世界地跑。他顾不上吃,顾不上喝,劝着喊着,没有人理会。他后来嗓子喊哑了,眼睛急出了血,真恨不得自己生出两只翅膀来,飞遍平原山岭,叫遍千家万户,让人们再不要耽误农时,赶快算黄算割。还是没有人听他的话,终于黄老汉累死在山坡上了。黄老汉死后,其心不死。那心儿吸大地之精气,一股灵气儿出窍,刹那间变成一只美丽的鸟儿,飞翔在高空。鸟儿仍然是喋喋不休地叫喊不绝:"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算黄算割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们终于被这鸟儿感动了,每年到了麦收季节,只要这鸟儿一叫,便开镰收割了。这鸟儿也特准时,每到麦收季节就展翅高飞,叫得特欢。你看看它,高昂着头,掠风剪云,飞遍山南山北,不停地叫着:"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其实,故事就是故事,至今,我只听到它的叫声,却一直没有看到过它的长相。有时候,我们没必要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只要清楚了该做什么就行了,就如同听到了"算黄算割",准备开镰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