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清自行车囧事

　　自行车囧事
　　作者  |   杨世清
　　遥想当年80年代初，我家住高川莫家坡那山大梁上，山上坡大沟深山梁遍布，交通不便，出门都是爬坡上坎。那时山上大多数家里都穷得叮当响，城里人和街周围平坝里的人家拥有的＂三转一响＂：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对住在那山上的我来说就是人们说的＂西洋镜儿＂。小时候的我是见啥都觉得稀罕，尤其是喜欢那在公路上跑的自行车。
　　我们村里的人上街赶场（赶集）除了走山上到薛家河部队后面那两三公里逼陡的山路外，还要走15里路的薛家河＂部队公路＂。从部队大门出发，那公路一直蜿蜒直上到一个叫＂谢家垭豁＂的地方，然后是略为平坦一点的缓下坡，延伸至五星村茶厂边。接下来那段老百姓称为＂耳扒（pá）梁＂的坡是格外的长和陡，只有五星村＂小河＂（地名）吴家院子门前有一小段儿平路。刚没走几步，还有一小段叫＂鞍丫子＂的陡坡坡路。走上坡顶，过五星村＂糖坊＂到粮站路口，才算到了下高川街上。上街赶场走一个来回30几里路，夸张地说就是村里人的＂长征＂！当年村里有28杠的＂飞鸽＂＂红旗＂＂凤凰＂自行车的寥寥无几，只有薛家河部队跟前一两家有，村里的人上街（上学）全靠11路公交车＂一二一＂。这么远的路小孩子一趟走下来，脚走酸腿走疼是常事，走一个来回腿要痛他两三天。
　　小时候赶场看到那骑个破垮拉子（旧的烂的）28杠自行车响着铃铛从身边一溜烟经过，禁不住投过去羡慕的眼神！街上只要那儿停的有自行车，总要悄悄咪子（悄悄）地溜到车子跟前去。发现车子没锁，便踩着车子脚踏板往上爬，摸摸车把，摇响车铃，把那车脚踏板使劲儿左转几圈右转几圈，看那车子后圈呼呼地转个不停，再猛地拉一下车闸.....把车链条给人家弄掉了，车子弄翻了是常事，惹得人家车子主人气恼无比，＂狗日的谁家的娃儿手贱得很（调皮好动）！来，拿根绳子绑到起！＂吓得赶快钻进人群中逃之夭夭。街上赶场人多，大人见了骑自行车的路过，马上大声警告小孩儿：＂娃儿啦，自行车儿来了，走边边，走边边，麻些儿让，麻些儿让！＂也有那些上岁数的背背兜、背柴火的不会让，见骑自行车的来了，赶紧往路边上让，可动作又笨拙迟缓，害得那骑自行车的左一晃右一晃。遇到骑车子手艺差的，闹个人仰车翻，找那个乱走路的理论，＂你咋走路的嘛？连个路都不会让！＂＂你骑个洋马儿还不得了了？＂......吵得脸上火筋Pànpàn（方言），脸红脖子粗，惹得我在一旁傻傻的看热闹。
　　一次路上遇到我那个表叔骑自行车过来，我便央求爷爷：＂爷，那个表叔骑的自行车呢！我腿都走痛了，叫表叔他带我一下嘛？＂我爷爷看我实在是走不动，便满脸微笑地吆喝：＂侄娃儿啦，你把我孙娃儿带一截要不要得？＂那个表叔停下车子看了看我，＂好嘛，不晓得你会不会坐哦！我这车架子上还驮着一大口袋包谷。＂＂表叔，我想坐，我要坐！＂说话间我便往车子跟前钻。那个表叔一脚蹬地，一手扶住车把，一手来搂我，可我怎么也坐不上那个车杠，车子便开始窜窜倒倒（东摇西晃）了。＂你麻些儿，车子快滚（倒）了！＂爷爷双手死死地把车子上的口袋拽住。＂我尻（gōu）子坐不上去啊！＂＂你娃儿没球用，车子都坐不了。＂＂表叔，莫忙到莫忙到（别急），我再来试试。＂我踩着那自行车的脚踏板，尻（gōu）子猛地使劲一抬，终于给坐了上去。＂你坐稳当啊，我要骑起走了，一路长下坡哦。＂瞬间，车子便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面上晃晃悠悠地跑起来。我高兴得像一只骄傲的公鸡，用眼光快速地扫视路上匆匆行走的路人，不停地摇头晃脑。可还没高兴到两下，车子便颠的我两手发麻、尻子也被那个硬车杠硌得生疼，整个身子也不自觉的往下溜。＂表叔，我尻子痛尻子痛，坐不稳了啊！＂＂这是下坡路，车子停不下来！你忍到起！＂说话间车子又向前飞奔了好几十米。＂表叔，我要下来！我要下来！车杠把我jī jī 挤到了，痛的不得了啊！＂我不停地扭着身子大呼小叫着。＂你这个娃儿啦！哎——＂表叔双手死死地捏住车闸，一双脚在地上噗噗噗地蹭得沙石乱飞。还没等车子停稳当，我便迫不及待挣扎着往下溜，可没想到那裤脚边挂在绑泥瓦那铁丝上，刺啦一声，裤子也扯破到腿弯弯了！把表叔和车子也弄了个人仰马翻。一下地，哇，腿脚都麻木了，哪站得稳啊，一屁股墩儿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那个表叔哭笑不得，拍着满身的灰土，＂你娃儿啦，见稀奇见洋广嘛，这下好这下好，差点精尻子两裆地（光腿光屁股在外的意思）了......＂
　　吃一堑长一智，从那以后，我上街赶场和上学就再不闹着坐人家自行车了，都是一二一走路。91年7月初中毕业还不会骑车，上城固师范了才在学校操场上借同学的自行车掏洞洞练，摔跤也不怕别人笑话。刚刚学会骑车就显摆——要带上一姓唐的同学出城固师范去解放街逛。＂你得行吧，不得行了我来带你！＂＂得行！放心坐！＂（其实我是在给我自己和同学壮胆呢，上28圈的车子只会右腿从车前杠上翘过去，车后座带人要提前让人家先坐上。）刚出学校大门，总感觉车子不听我使唤，头重脚轻的，车头老往上翘，为了逞能我也没敢吱声。路口刚刚准备左拐，一辆四轮拖拉机突突而来，我不知怎么的慌了神，车子东偏西倒地晃起来。唐同学＂嗖＂的一下从后座跳下来，双手扯住自行车后坐，直喊叫＂拉闸，拉闸！撞车了撞车了！＂可车子前圈已经撞到那拖拉机后轮上，瘪嘴了！瞬时吓出我一身冷汗，连车子带人咣铛一声倒在地上。街上的行人见状便走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俩也不敢找人家开拖拉机的理论，灰溜溜、垂头丧气地抬着车子去找修理铺。那10几块钱的修车钱我心疼了好久，因为那是我半个月的食堂买菜的钱啊！
　　1994年秋天回西乡高川老家教书，每周回莫家坡山上来回要走10几里路，上一坡下一坡实在累死个人，自行车便成了必备的交通工具。第二年开春咬牙花去一个半月的工资在高川百货大楼买了辆345块钱的＂红旗＂牌自行车。那辆＂红旗＂自行车陪伴我在高川风里来雨里去了六年，直到我2000年进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它，它已经是锈迹斑斑伤痕累累，全身乱响铃铛不响了。时代在变迁，自行车已成为了过去。现在，每天马路上都是川流不息的电瓶车摩托车和小汽车，自己家里一两千块钱的自行车也成了偶尔健身骑行工具。骑着自行车行走在乡间小路，车轮发出的柔和的沙沙声，这声音透着悠闲和惬意，也透着过去陈年往昔斑驳岁月和骑车囧事的点滴漫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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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 杨世清 ，在报刊和网络媒体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西乡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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